走在最后面的婦人,一身看似紅色的衣裙已經漿洗的看不出本色,袖口都起了毛邊。
她的年紀似乎不大,只是她一直低著頭,懷里還抱著一個只有兩三個月大的小奶娃兒,又是站在年長的婦人身后,就讓人看不清楚她的長相。
只是她抱著孩子的雙手上,滿是老繭,一看就是長年累月干活的手。
那年紀稍長的年輕婦人,認出來劉氏,忙熱情的請劉氏屋里坐。
“我認識您,您是謝夫子家的老太太,您快請屋里坐。”
“哎!”劉氏應了一聲,隨那個小婦人進了屋。
見家里來了客人,那個年紀小的婦人,就沒有在跟著進屋去,而是抱著孩子,看著蹲在地上玩耍的小外甥。
屋子里,年輕的婦人,也就是李媒婆的兒媳婦小李氏。問明劉氏的來意,就是心里一動,瞧著窗外抱著孩子的自家苦命的妹妹,一咬牙,說出來自己的想法。
老太太,您今日來的可不巧,我婆婆去東村給人說媒去了。不過,我這兒有個現成的人選,不知道您老中意不。”
劉氏:“現成的人選?”
“就是我那苦命的妹妹。”小李氏指著院子里,那個骨瘦如柴面容憔悴的年輕婦人,和劉氏說起了自家的故事。
“我婆婆就是我的堂姑母,我爹的堂妹。我們姐妹倆相差四歲,小妹還不到一歲的時候,我們就沒了親娘。
爹爹很快就娶了后娘,后娘來了之后,說不上對我們姐妹不好,雖然不愛搭理我們,但也沒少了我們吃食。
只是后娘生了弟弟妹妹之后,家里的好吃食,就都留給了弟弟妹妹,咱們也沒有怨言,畢竟家家都是這樣的。
爹爹經常掛在口頭上的一句話就是,閨女是潑出去的水,是賠錢貨,有吃的就成了。所以在家里,我們姐妹和爹爹一起下田干活,吃的卻是清湯寡水。
我及笄之年,姑母憐惜我,讓表哥娶了我。我這才脫離了莊稼地,嫁到了鎮上。
妹妹卻沒我幸運,妹妹到了及笄之年,后娘卻不給找婆家。我和婆婆幫著妹妹瞧了幾個不錯的人家,后娘卻一直和爹爹說家里少勞動力,妹妹要是嫁人了,誰干活?爹爹就不同意妹妹的婚事。
后娘自己生的兒子和閨女,只比妹妹小兩歲,卻從來都不肯下田干農活。
就這樣一直拖著,后娘生的弟弟娶了媳婦兒,后娘生的妹妹嫁了人家。
我一母同生的妹妹十九歲了,還是個老姑娘。直到后娘生的弟弟娶的媳婦兒,嫌棄妹妹礙眼。后娘才匆忙的給妹妹找了戶人家,就是給個死了媳婦兒的鰥夫做填房。
妹妹不愿意,我也不愿意,可是我們胳膊擰不過大腿。爹和后娘愿意,還收了人家二兩銀子,妹妹就這樣嫁過去了。
那鰥夫本就有兩個閨女,娶妹妹只為了生兒子。妹妹到他們何家,就是個免費的老媽子。
還好,妹妹的肚子還算爭氣,嫁過去幾個月之后,就有了身子。那個男人和他娘一樂呵,我妹妹過了一段輕松的日子。
一轉眼幾個月就過去了,眼瞅著我妹妹要臨盆了,他前面生的兩個丫頭卻起了黑心,趁那個男人不在家,把我妹妹推到地上早產了。
我妹妹拼死拼活的,丟了半條命,生下來一個小丫頭。那個男人和他娘,見我妹妹生的是個丫頭,當時就變臉了。不但不教訓那先方留下的兩個丫頭,還罵我妹妹是個沒用的。
可想而知,我那可憐的妹妹,生下孩子三天,愣是沒人管。我聽到信兒,和我婆婆趕過去的時候,他們一家四口正在喝著肉湯,我妹妹帶著孩子被扔在柴房里沒人管。”
劉氏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忍不住開口罵道:“真是一家子畜生,生丫頭怎么了?丫頭也是自己家的。我們家有兩個孫女兒,都可好著呢,我們疼還疼不過來。”
“要是都碰上您這樣的菩薩心腸,那該多好啊!”小李氏真心的恭維劉氏兩句,又繼續說道:
“我婆婆瞧見我妹妹和孩子的慘樣,氣急了,就和他們吵了起來。您老也知道,我婆婆是做媒人的,他們家的那兩個丫頭也都有十歲了,就不好和我婆婆頂嘴,很怕我婆婆說他們家的兩個丫頭不好,留下壞名聲,以后沒法找婆家。”
劉氏搖搖頭,心里跟著同情小李氏妹妹。
“有我和婆婆兩個人動手,才算把我妹妹她們娘倆拾掇出來,安置在廂房里。那一家四口,就站那兒瞧著,沒一個伸手幫忙的。婆婆不放心,讓我在那兒住幾天,給妹妹每天做些吃食。”
說到這里,小李氏更是氣憤的說道:“我要給妹妹做月子飯,他們家竟然不肯拿出來一粒米。”
劉氏:“這是一家子什么東西,咋就沒有人味兒。”
“誰說不是,幸好我們去的時候拿了幾斤米面,一只老母雞和三十個雞蛋,我每天就用這些米面和雞蛋給妹妹做吃食。可是她那個婆婆卻不知羞,我燉雞湯給我妹妹,她卻在那指桑罵槐,說我沒拿給他們吃。”
劉氏:“這是多不要臉的人家,還跟坐月子的媳婦兒,搶口頭食。”
小李氏:“氣的我就站在門口大聲的問:你們老馬家,除了我妹妹,還有旁人坐月子嗎?那一家四口被我問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臉紅的像猴子屁股,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劉氏:“哈哈,你這話說的好。既然已經撕破臉了,真就沒有必要給他們留臉。”
“嗯,沒法子,我在那兒住了半個多月,妹妹能自己下地了,我才回來。我回來了,也是不放心。還好,我婆婆四處給人說媒,就隔三差五的順路去看看,就這樣糊弄到我妹妹出了月子。”
劉氏:“總算是熬出來了。”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沒過多久,我妹妹就抱著孩子被他們一家子趕了出來。”
劉氏聽了就是一愣,忙問道:“為啥呀?”
“因為那個該死的馬老大和一個年輕的小寡婦好上了,那個小寡婦有一個四五歲的兒子。那個小寡婦說了,只要馬老大肯娶她,她就讓她兒子姓馬,做馬家的兒子。”
劉氏:“這也行?那馬老大腦子不會是壞掉了吧?”
小李氏:“關鍵是,那個小寡婦名下還有兩畝地,馬老大不僅看上了那個孩子,更看上了那兩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