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萬允皇帝的話后,里面的太上皇久久沒有出聲。
足足好一會兒,他才輕輕嘆息一聲道:“老三,你從小的時候就心氣高,鼻梁高,很多人一看你就說這是人君之相。”
萬允皇帝確實是難得的好長相,英俊大氣,福氣又不缺威嚴。
“當時朕繼位的時候,我們大周的情形不好,甚至是很差。”天衍皇帝道:“還記得當時我剛登基后不久,大涼王國的騎兵直接沖破了西境,幾乎沖到了我們京城之下。當時很多人口中不說,但暗中卻稱我為亡國之君。”
萬允皇帝豎耳傾聽。
天衍皇帝繼續道:“還記得你姑姑,但是多么受寵愛,完全不亞于今日的香香吧。但是大涼王國的騎兵沖到城下了啊,要讓人家退兵怎么辦?和親吧,又獻上了大批的金銀,于是你的姑姑,也就是我最疼愛的妹妹蘭溪公主就嫁給了當時的西涼國王,而且還只是一個妃子。”
那一段記憶,萬允皇帝也有記憶了,當時他雖然還小,但那段日子太深刻了,完全是惶惶不可終日。
“論名聲,你能比我當年更差?”天衍皇帝淡淡道:“我對大涼王國又是送上妹妹,又是送上歲貢,當時大家都笑我是兒皇帝,這么昏庸無能,大周亡在我手中也是正常的。”
這點確實不假,剛剛登基那幾年,天衍皇帝的名聲確實很糟糕。
太上皇說得很清楚,你現在面臨的這點困境又算得了什么?
“老三,你登基這八年,做得不算差,真的。”太上皇道:“和大贏帝國那一戰,盡管是敗了,但敖心都說過了,勝負乃是常事,這一戰敗了并不是你這個皇帝的責任,甚至也不是誰的責任,就是運氣……”
“還有南境的叛亂,都說是你這個皇帝的錯,敖心這個南境大都護做得好好的,為何要把他調走,敖心要是不走的話,南境局面也不會惡化,更不會有之后的叛亂。”天衍皇帝道:“但是我理解你,敖心再不走的話,整個南境只知有敖心,而不知有皇帝。南境五省的軍政大權,都在敖心一人之后,他確實是忠臣。但任何一個皇DìDū不會把希望寄托在一個人的忠誠之上。”
“而滿朝之中,也就只有一個敖心,南境大都護這個位置,換任何人去做都是一樣的,周隆還算合適的。”天衍皇帝道:“我們大周立國幾百年了,官場FǔBài,盤根錯節,已經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了。這里勢力集團終究是要吃肉的,他們在偏遠南境吃肉,總比在帝國腹心吃肉好,不是嗎?”
“至于說反//腐肅貪,我在位的時候都沒能做到,更何況你剛剛登基才幾年呢?”天衍皇帝道:“唯有不斷擴張,不斷發展,才能抵消官僚集團的腐化,唯有利益才能驅動他們為你拼命。所以老三你做的不錯的,沒什么罪。”
“至于用人?大家性格不一樣,緣分也不一樣,不能強求。”天衍皇帝道:“總不能我之前用的都是忠臣,你用的就都是奸臣,我用的奸臣也不少。”
此時萬允皇帝終于忍不住,雙眸通紅,臉色震動。
天衍皇帝繼續道:“當年我們大周剛剛好起來的時候,人家見到你都說,這個三殿下好長相,我大周起碼有兩代英主,說你的成就未來會超過我。你當時也立下雄心壯志,說父皇征戰南蠻,你就北伐大贏,成就大周霸業。”
“說來大夏帝國的那個皇太子,也真是好相貌,而且也是天下絕倫之才。都說他功業會超過當今夏帝,甚至可能說他會一統天下。這種話說得多了,夏帝就開始猜忌,于是父子之間猜疑越來越多,最終導致了悲劇。”天衍皇帝道:“大夏這位英明神武的皇太子莫名其妙卷入了謀反,最終兵敗橫死。大夏帝國元氣大傷,這才失去了對我們南邊兩大帝國的壓制,我們這才敢提統一天下。”
“君臣之間猜忌太深,朝堂就很難安寧。而皇帝父子之間猜忌,那就是朝局的災難。”天衍皇帝道:“大夏帝國就是前車之鑒,所以你我父子之間,萬萬不可重蹈覆轍。”
萬允皇帝喉嚨沙啞泣聲,再一次拜下。
太上皇天衍道:“都說天無二主,民無二日。而我們大周帝國,確實有二圣在天,就算我們父子之間不猜疑,天下人之間也覺得我們之間有猜疑。所以你這個皇帝不容易做,皇DìDū不是最大的那個人,還怎么做下去?”
“老三,我當時退位不是為了沽名釣譽,而是當時身體確實弱了,精力不支,確實應該把帝國交給你了。”太上皇繼續道:“為了不讓人亂想,就呆在這上清宮一步都不出去,也不見任何人。但如果為了成全你,為了成全天上只有一個太陽的說法,讓我自己去死了?我也真是做不到。”
萬允皇帝顫聲道:“父皇,您別說了,您別說了。您這樣說是要剮了兒臣的心啊!”
太上皇道:“所以呢,以后還政之類的話,也就千萬不要再說了。”
萬允皇帝道:“兒臣糊涂,以后再也不說讓父皇傷心的話了。”
太上皇道:“你做得不錯,今后所有的事情,還是要由你自己來做,我是萬萬不會插手的。還有關于太上皇這個詞,也不要像禁忌一樣不能碰,沒有這回事,聽說敖亭就自比了一下太上皇,結果就把人關在監獄里面了?別這樣,別這樣。”
“還有那個寧懷安,京城提督,訓誡一番便是了,不要上綱上線,動不動就說人謀反了之類,這樣容易掀起大獄,都人人自危了,還怎么辦差,還怎么辦事?”
萬允皇帝道:“父皇英明。”
太上皇繼續道:“今后所有的事情,依舊是你自己做主,我絕對不會插手的,甚至包括香香的婚事,也由你來做主。我真的就是修修道,兩耳不聞窗外事,以后誰再敢舉著太上皇這個招牌,你直接處置了便是。”
萬允皇帝道:“兒臣不敢,天下無一日能缺得了父皇。”
“天下少得了我,越早越好。”太上皇道:“我這次召你來,確實是遇到了一件事,你是皇帝,你要拿主意。”
萬允皇帝道:“請父皇下旨,兒臣無不遵守。”
太上皇道:“侯塵,拿給他看看。”
老祖宗太監侯塵將一張地圖遞給了萬允皇帝,就是云中鶴獻上的那一張。
萬允皇帝看了之后,目光微微一抽,他認出了地圖上的字跡。
你敖玉為何要獻給太上皇,而不是獻給朕?
老太監侯塵道:“敖玉公子預測,二月中旬,浪州海域會發生大地震,大海嘯。”
萬允皇帝目光猛地一縮。
他當然知道,浪州對于帝國何等重要?
一旦這里發生大地震,大海嘯,大部分的大周帝國艦隊,全部會被毀,屆時就失去了對鎮海王史氏家族的震懾,而且會失去大部分的海上貿易權,所有的商船被損毀,這些損失加起來何止幾千萬。
稍稍估算一下,一旦真的發生海嘯,那直接就會導致國庫危機。
直接影響的就是帝國的命運,真正的傷筋動骨。
而且這種戰略損失,需要幾十年才能彌補,但大周帝國有幾十年的時間嗎?完全不可能。
現在終于真相大白了,太上皇為何會袒護敖玉,為何會給他賜字,甚至敖玉作死利用太上皇害死林祿之事太上皇也不計較,依舊出手救他。
就是因為敖玉獻上了這張圖,太上皇不是為了敖玉,而是為了帝國。
“父皇,可是……從未聽說提前一個月預測地震之說。”萬允皇帝道。
太上皇道:“對,有史以來,從未聽說過提前一個月預測地震。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皇帝也陷入了沉吟,因為敖玉確實預測過大日山火山噴發,而且還借此消滅了南境叛軍主力,從根子上平息了叛亂。所以在這方面,敖玉是權威,他說的話讓人不得不重視。
現在局面非常復雜,如果認同敖玉的猜測。
那么就要撤離幾十萬人,所有的貿易要停止近兩個月,所有的商船,所有的戰船都要全部撤走。
所有重要物資也都要全部轉移。
這需要耗費天文數字的人力物力,損失同樣不可估量。
如果轉移了這些,大地震和大海嘯沒有發生,誰來承擔這個責任?
“父皇,能不能用軍事演練的名義?清空這片海域?”萬允皇帝問道。
太上皇道:“用軍事演練的名義,可以撤走所有的戰船,甚至撤走所有的商船。但這個名義不足于撤走陸地上的幾十萬人,撤走所有的重要機構。”
這兩天時間,太上皇絞盡腦汁估算,發現要撤離的重要機構,多達上百個之多。
造船廠,織造廠,鹽運司,制造局等等等,這些機構都在海邊。
用軍事演練的名義,確實不足于將這幾十萬人,還有這上百個機構撤走。
太上皇道:“老三,我是這么想的。我的年紀也大了,而且修道也很多年了,腦子也該昏庸了。所以就用我修道的名義,來辦這件事情。我夢到浪州海域,蛟龍升天,天翻地覆,海水倒灌,所以我派人去浪州海域祭天,并且強行逼迫幾十萬人內遷,命令所有戰船商船遠離。這樣一來,二月中旬沒有發生什么大地震大海嘯,天下人也只會覺得是我的太上皇年邁昏庸,我年紀大了,也已經退位了,之前也算攢下了不少功業,所以還能承擔這個罵名,只要你這個皇帝是英明的便可以。”
這話一出,萬允皇帝頓時淚水涌出,嘶吼道:“父皇這是說哪里話?您一心為國,怎么可以承擔罵名?那樣您還不如立刻剮殺了我,若如此不忠不孝,我還有何面目繼承您的大統?就算有什么罵名,兒臣和父皇一起承擔!”
接著,萬允皇帝道:“父皇,去浪州辦這件事情的,必須是要一個皇子,您有何旨意?”
太上皇道:“我都說了,你才是皇帝,一切由你乾綱獨斷。今日召你來就是這事,你如果要和內閣,和樞密院商議,就要抓緊時間了。該如何辦,你乾綱獨斷,但是要快。你只需記住,為父愿意為此事承擔任何名譽后果!”
萬允皇帝頓時感動肺腑,泣聲道:“兒臣惶恐,兒臣不孝!”
太上皇道:“去吧,去吧!”
萬允皇帝再拜,淚目道:“父皇,您讓我看一眼,好不好?兒臣已經八年沒有見到父皇了,真的想得撓心啊。”
太上皇道:“不用見了,我已經是方外之人,就讓我方外得徹底一些吧。”
萬允皇帝又拜道:“那兒臣告辭了,這件事情兒臣有任何決定,都前來匯報,由父皇定奪。”
“不,江山是你的,皇位也是你的,所以任何決定由你自己來做。”太上皇堅決道。
萬允皇帝依依不舍,再拜告別。離開上清宮的時候,他心中這口氣,緩緩地吐了出來。
在萬眾矚目中,萬允皇帝離開了上清宮,而且眼圈通紅,很顯然是哭過了。
所有人內心忐忑,究竟發生了什么啊?
皇帝陛下受到訓斥了?
回到皇宮之后,萬允皇帝下了一道旨意,召喚內閣群臣,樞密院群臣,六部主官,欽天司。
這個旨意讓人很錯愕,這么規模都趕得上小朝會了,但為何沒有御史臺啊?
而且欽天司算是什么東西啊?偏僻得不能再偏僻的衙門,哪有他們說話的份,任何小朝會都沒有他們位置的啊。
然而在召見這些大臣的時候,萬允皇帝先下旨,讓黑冰臺把敖玉帶入宮!
書房之內,萬允皇帝盯著敖玉,目光噴火。
“敖玉啊敖玉,你那張地圖為何不上交給朕,而是要交給太上皇?”萬允皇帝怒道:“太上皇正在榮養修道,你為何要去打擾他清靜?這件事情是要擔天大責任的,現在你把太上皇拖下水了,太上皇一心為國,一心為朕,所以愿意為這件事情配上一生的清譽。”
“我告訴你敖玉,朕的名聲倒沒有什么。但如果太上皇的聲譽因此損毀了,那就算把你凌遲一百遍不,也于事無補了。”
“你為何要把太上皇拖下水啊?這天大的責任,交給朕不行嗎?不好嗎?”
“如果你把這事交給朕,那萬一未來事情有劇變,朕的后面還有太上皇,帝國還有后退的余地。但你把太上皇也拖下水了,現在連余地都沒有了。你這樣做,就是把朕置于不忠不孝之境。”
皇帝怒罵了敖玉整整一刻鐘,咆哮了整整一刻鐘,喝了整整半壺茶。
終于罵完了。
皇帝的聲音又變得緩和下來,道:“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那么就算將你千刀萬剮也沒有意義了。這件事情,我們……一起渡過難關吧!”
“但是敖玉,你要跟我說真心話,你的判斷正確嗎?浪州海域真的會發生大地震,大海嘯嗎?”皇帝問道。
云中鶴道:“臣推算了很多次,如果臣推算沒有錯誤的,應該會發生。”
“應該會發生?”萬允皇帝道:“概率多少?”
“七成!”云中鶴道,實際上量子說的是九成。
萬允皇帝咧嘴,倒吸一口涼氣,也就是說還有三成的可能性不發生大地震大海嘯?而且這僅僅只是敖玉自己的判斷而已。
萬允皇帝道:“敖玉,朕馬上就要召開小朝會了。你可知道,一旦定下決策,浪州全面后撤,貿易停止,戰船和商船全部遠離,需要付出多少代價?”
云中鶴道:“我知道,天大的代價。”
萬允皇帝道:“屆時如果大地震大海嘯沒有發生的話,你固然是要被五馬分尸,太上皇也會陪上一生的清譽,而朕也會陪上半生的名譽。”
云中鶴道:“臣愿意賭上性命!”
萬允皇帝道:“那行,這次我們三人就在一條船上了!如果成了,你固然成為了帝國的功臣,太上皇也成就圣君之名,我這個皇帝也成了愛民之君。如果敗了……你倒是可以一死了之了。”
接下來的小朝會上,萬允皇帝直接開誠布公。
頓時所有朝臣驚呼,不敢置信地望向了敖玉。
終于真相大白了啊,原來最近的這一系列風波,全部都是敖玉獻上給太上皇的那一張地圖。
害得我們還以為要天變了呢,還擔心接下來該何去何從呢。
但是緊接著,小朝會上吵成了一鍋粥。
欽天司的所有官員全部怒斥敖玉。
“真是太荒謬了,你敖玉是新科解元,不是什么神棍。”
“火山噴發確實有預兆,但是地震的預兆通常不超過幾個呼吸的時間,就已經天崩地裂了。提前一個月預測地震,前所未有,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論天文地理,論研究地震,沒有比我們欽天司更加專業的了,現在竟然有人提前一個月說某處有地震,簡直是荒謬,荒天下之大謬。”
“陛下明鑒啊,這敖玉分明是走投無路了,才去求救于太上皇,發表這樣聳人聽聞之說。因為只有這樣,太上皇才會救他,他就是利用太上皇一心為國,這樣一來,至少在二月中旬之前,沒有人敢殺他,此人其心可誅,禍國殃民啊!”
“陛下,無心大師學貫古今,淵博如海,他更加知道地震不可預測性,能夠提前半個時辰都不可能,更何況是一個月,這敖玉就是騙子,徹頭徹尾的騙子。”
“陛下,敖玉此賊妖言惑眾,煽動二圣,罪該萬死!”
“陛下,不信您去問大贏帝國,去問大夏帝國,有誰能提前一個月預測地震?”
而就在此時,首相道:“陛下,關于天文地理,天機閣之人最為擅長,非常湊巧,天機閣的東方術大師就在京城,不如請他來為陛下解惑。”
萬允皇帝道:“來人,去請天機閣的東方術大師!”
天機閣,白云城,迷迭谷,都算是這個世界的特殊機構了。
白云城擅長兵器,武功。
迷迭谷擅長藥物,治病。
天機閣擅長天文地理,制造各類工具。
而這位天機閣的東方術大師,這次是受邀來大周帝國訪問的,因為這次大周西南干旱數月,沒有降水,所以請東方術大師前來問雨。
東方術大師親自去了帝國西北,有雨無雨,完全靠的是天地氣象,所謂的求雨都是江湖術士騙人的伎倆。
然后他判斷,大約正月初七左右,會有一場大雨。
結果正月初七一直到正月初九,帝國西北下了一場大雨。
大家對這位東方術完全驚為天人。
皇帝陛下也邀請他入京,要與之交談。結果東方術大師說,他是方外之人,不擅長交流,擔心會沖撞了皇帝陛下,就沒有答應。
于是眾人對他更加敬佩敬仰。
半個多臣后,這位天機閣的東方術大師步入了殿內。
聽聞了欽天司的轉述之后,這位東方術先朝云中鶴躬身行禮,然后道:“敖玉閣下能夠判斷出火山噴發,確實了不起。當日大日山附近,可有硫磺氣息嗎?”
云中鶴道:“沒有的。”
東方術道:“那是不是正要裂縫在湖泊之下,所以硫磺和注入水中了?所以那個湖泊不但水溫上升,而且里面的魚蝦還都死絕了?人呆在湖水里面舊了,也會覺得略微的灼燒感?”
這是因為真正的大師,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
這位東方術對天文地理,確實是了得啊。
萬允皇帝問道:“東方先生,火山噴發,確實可以預測?”
東方術道:“對,火山噴發如果細節豐富的話,甚至可以提前十幾天預測。因為有些預兆非常明顯,水溫上升,有地光,冒出硫磺味的煙霧,基本上就一定是要火山噴發了。而且火山的形狀也非常特殊,像大日山這等規整的錐體,就是典型的火山特征,因為它的山體是由之前不斷噴發出來的巖漿堆成的,所以形狀很完整。”
萬允皇帝道:“那地震能提前預測嗎?”
“不能!”東方術道:“就算可以,也僅僅只能提前幾個呼吸的時間,幾乎是沒有意義的。”
欽天司官員道:“那能否提前一個月進行預測呢?”
天機閣大師東方術道:“那更加不可能了,我們的大地是分板塊的,而且是在逐漸移動的。當兩塊土地移動擠壓的時候,就會發生地震。然而這些都在地下深處,哪怕比較淺的地震也在地下幾百里,是根本不可觀測,不可預測的。”
靠,這個天機閣真心了不起啊。他這個解釋就極度專業了,看上去真的有些不像是這個世界的學問了,太先進了。
萬允皇帝道:“那么浪州海域,發生大地震的可能性大嗎?”
天機閣的東方術大師掏出了地圖,這地圖才叫做專業,被描繪得密密麻麻的,甚至很多地震帶都被標得清清楚楚。
“大周陛下您看,大周南境最近頻繁發生地震,這是因為它處于南北兩塊陸地之間,最近發生了大面積擠壓,所以地震活躍,南境往南的萬里蠻山就是擠壓之后的結果。”東方術解釋道。
這就更專業了,他竟然研究出了萬里蠻山是大陸擠壓之后隆起的山峰。
此人真是大師,真心了不起啊。
“浪州海域距離南境兩千多里,看上去距離是不遠,但完全不在這個地震帶之類,根據天機閣的記載,這片海域非常寧靜,所以不太可能會發生大地震。”東方術道,這也確實是事實,在有限的記載之中,這片區域確實沒有發生過像樣的地震,算是非常穩定的。
欽天司官員道:“眼前這位敖玉公子,預測二月中旬,浪州海域會發生大地震大海嘯!”
天機閣大師東方術目光一顫,望向云中鶴的目光就充滿了不善。
因為他最討厭這種言論,只有一些江湖騙子才喜歡說這樣業余的話。
提前一個月預測地震,完全不可能。做出這樣預測的,要么是無知者,要么是徹頭徹尾的騙子。
天機閣大師東方術道:“請問閣下,是如何預測二月中旬,浪州海域會發生地震?如何計算?”
云中鶴總不能說這是九號精神病人量子計算出來的。
要是他緩緩道:“這是我在夢中算出來的!”
這話一出,所有人徹底震驚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敖玉真敢胡說八道啊?竟然是你在夢中算出來的?為何不說這是神仙托夢給你的呢?
你編造理由也像樣一些啊?
如果沒有這個東方術大師,我們還無法揭穿你的真面目啊。
你敖玉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江湖騙子,而且是懂得一些知識的江湖騙子。
原來預測火山噴發一點都不難,只要看到幾個征兆表象,就能夠判斷出來。
但是預測地震,卻完全不可能。
你敖玉是覺得自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所以才出此下策,利用太上皇的為國之心,編造浪州海域可能發生大地震,這樣太上皇就只能保你了,你也能茍活一個月了。
騙子,徹頭徹尾的騙子啊。
你敖玉為了保命,胡亂編造了謠言,欺騙太上皇,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啊。
你不怕被誅殺九族嗎?
天機閣大師東方術朝著云中鶴行禮道:“敖玉公子,好自為之!”
然后,他朝著皇帝躬身行禮道:“老朽告退。”
萬允皇帝微微站起,問道:“敖玉,關于東方大師的質疑,你有什么反駁的嗎?”
云中鶴道:“完全沒有!”
你也知道反駁不了啊,你的那些妖言惑眾才真正大師面前,完全無處遁形。
萬允皇帝道:“來人啊,送東方先生出宮。”
東方術離開之后,殿內顯得尤為安靜,所有人望向敖玉的目光,就如同看死人一般。
現在你的謠言被揭露了,你的真實目的被揭露了。
你敖玉為了活命,竟然拿帝國命運開玩笑,如果真的按照你說的那樣,大張旗鼓,勞命傷財在浪州組織大撤退,停止貿易,所有艦船和商船遠離,會造成何等巨大損失,何等巨大輿論影響?
你這罪名,說輕了是哄騙太上皇,欺君之罪。說重了,就是禍國殃民啊!
“陛下,敖玉妖言惑眾,欺騙太上皇,犯下了欺君之罪。為了茍活,他不顧萬千民眾死活,炮制此等謠言,如此禍國殃民之徒,當千刀萬剮!”
“陛下,臣請誅殺敖玉全族!”
“陛下,臣請誅殺敖玉全族!”
“陛下,臣請誅殺敖玉全族!”
頓時,殿內所有官員都奏請皇帝,以欺君之罪殺敖玉全族。相信太上皇知道自己被蒙蔽欺騙了之后,也會很憤怒,也要殺敖玉全族的。
然而皇帝緩緩站起來,道:“上天有好生之德,父皇仁慈無雙,朕這個兒子也要成全太上皇的仁義之心。”
“敖玉,你是夢中計算的也罷,妖言惑眾也罷。但你既然說出來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太上皇不忍心見到萬民受難,朕也不忍心!”
“朕下旨,為了防備二月中旬可能發生的浪州大地震大海嘯,所有區域內的機構,民眾,全部后撤五十里。這片海域內所有的戰船,商船,全部遠離這片海域五百里以上。所有的貿易停止,幾十萬子民,所有物資,全部撤離,截至時間,二月二十二。”
這話一出,所有人震驚了!
這已經證明了敖玉是妖言惑眾,是哄騙太上皇的,陛下您依舊要如此大戰旗鼓進行大撤離?
勞民傷財啊!
這損失是天文數字啊,或許超過千萬白銀啊。
僅僅為了敖玉的一個謠言,帝國就大動干戈,付出千萬兩白銀的代價進行大撤離?
這是不是太瘋狂了啊?
但是云中鶴內心卻知道,這是萬允皇帝的一次瘋狂賭博。
如果云中鶴錯了,他確實是妖言惑眾,壓根沒有什么大地震大海嘯。
那皇帝下旨,只是遵照太上皇的意志而已,他是被迫無奈的。
太上皇就賠上了一聲的清譽,晚節不保,變成了一個年邁昏君,從此之后就再也不能制衡萬允皇帝了。
但如果萬一云中鶴的猜測是準的,那皇帝也搭上了這艘拯救萬民的仁義之船,有功無過。
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沒有對敖玉預測浪州大地震大海嘯之事進行保密,而是大張旗鼓進行討論。
萬允皇帝道:“敖玉,朕已經下旨大撤離,接下來帝國震動,幾十萬人大遷移,無數物資遷移,所以貿易停止,所有商船戰船撤離。為此大概要付出上千萬兩銀子的代價。”
“敖玉,太上皇上了你這艘船,朕也上了你這艘船。你是真的神算預測也罷,是妖言惑眾也吧,但是為了天下萬民,太上皇和朕都陪你賭了。”
“如果賭贏了,你敖玉就是帝國的功臣。如果賭輸了,太上皇和朕就要背上昏庸無能的名聲,你全家也要上斷頭臺,明白嗎?”
云中鶴道:“臣明白!”
萬允皇帝道:“那么就開始這個天局吧,看上天究竟收不收你?看你究竟是帝國功臣,還是千古罪人。”
注:第一更送上,諸位恩公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