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宮內,云中鶴正在和太上皇下棋。
當然太上皇依舊是癱瘓的,拿不起棋子,幫忙他落子的是一個道士。
這個道士云中鶴經常見到,就是幫太上皇誦讀經書的那個。
太上皇的無為殿內,總共有四個道士,其中兩個袁天邪認識,兩個不認識。
曾經很長時間內,太上皇的無為殿連侯塵都不能進來,只有這四個道士陪伴太上皇。
當然也幫忙保守太上皇癱瘓的秘密。
目前幫忙太上皇落子的這個道士,叫沖田道長。
不知道為何,聽到這個名后,云中鶴總是想笑,因為在后世地球他認識一個沖田老師,被稱之為地表最強。
這位沖田道長應該算是一個奇人了,這是云中鶴見過最老的人,臉上的褶皺云中鶴都數不清了,簡直比太上皇還要老。
而且他仿佛是啞巴,從來都沒有見過他說話。
當然他肯定不是啞巴,因為他每天還要為太上皇誦讀經書呢。
他和太上皇相處的時間肯定很長了,都有點心有靈犀的感覺了。下棋的時候,太上皇目光落在棋盤上的哪一處,他的棋子就落在哪一處。
不僅如此,有些時候太上皇說話間忘記了下棋,這個沖田道長就等一會兒,大約等一分鐘左右,太上皇若是還沒有眼神指示,那他就自己下。
沖田下了十幾個子之后,太上皇這才記起來正在和敖玉下棋,然后竟然還能接著下,絲毫不需要緩沖,因為沖田下的那十幾步棋和太上皇想的一模一樣。
如果論云中鶴自己棋力,完全不是太上皇的對手,因為太上皇完全堪稱國手了。
不過他有九號量子就完全不一樣了,每一次都能在棋盤上斗得難解難分。
但敖玉經常都是輸的,因為很多時候他不愿意按照量子的指示去下,想要靠自己的心意去,就是要殺伐果斷,就是要痛快。
“敖玉你可知道嗎?皇帝的棋藝也很高,但是他和你有一樣的特點,就是殺氣特別重。”太上皇道:“很急切的,心理有一個事,就一定要把他完成掉。”
云中鶴嘿嘿一笑,沒有說話。
太上皇道:“當然這對于現在的你來說,算是優點。年輕人怕的就是畏畏縮縮,多謀少斷,失去了銳氣。而且你現在是破局者,不是一個經營者。”
天衍這句話說到點子上了,破局者當然需要銳利,殺氣逼人,橫沖直撞,但經營者就需要顧全大局了。
“我在位的時候,許多年都沒有殺過一個大臣。”天衍皇帝嘆息道:“我勉強算是一個和氣的皇帝,但這也給國家帶來了很多不利。如今朝內官場疲怠,貪腐橫行,積重難返,我也是有責任的,而且有很大的責任,因為我的和氣某種意義上縱容了這種風氣。”
云中鶴道:“太上皇所做,是符合歷史規律的。在高速發展的時候,有些時候是需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貪婪有些時候也是一種巨大的動力。這種時候如果抓得太緊太嚴苛的話,反而會破壞發展節奏。您在位幾十年,先是征戰南蠻境,擴張了五個行省,得到了巨大的糧倉。只有又發展海上貿易,建造了幾個港口,成立了市舶司等等。這些都給帝國帶來了巨大的利益,這就是典型的高速發展期。若沒有足夠的利益,下面的人也不會拼了命去弄港口,拼命去搞海上貿易,更不會拼命去南境拓荒。想要人做事,就必須用利益驅動。”
這話一出,太上皇露出了驚愕的目光,就連沖田稍停落子的手。
云中鶴繼續道:“但是這些利益都已經發展到了某種極限了,高速發展期停止了。這個時候就需要整頓官場,肅清風氣,這樣朝廷和國家才能保持強健。再說的直白一些,之前是在拼命做大餅,你偷吃一點無所謂。因為你做出來的,比你偷吃掉的要多得多。但是現在大餅做得差不多了,很難變大了,那么你們這些偷吃的都要吐出來了,想要偷吃的人都要殺掉了,這樣朝廷才能得到最大的那塊餅,才能維持國力,爭取北伐霸業。”
足足好一會兒,太上皇嘆息道:“敖玉,你有這個見識,了不起,了不起。我本來還很擔心,你殺氣太重,橫沖直撞,怕你只能為車,不能為相。但現在看來,我是多慮了。你有此才,足夠為相。”
接著太上皇道:“如今大周官場貪腐橫行,風氣敗壞,臃腫疲態。如果上一次北伐贏了,那沒有問題,只要往前沖就有一股勢頭,帶著大家一起往前沖。但上一次北伐敗了,前進的步伐停滯了下來,所有的弊病就瞬間爆發出來了。”
云中鶴這個時候就沒有接話了。
但太上皇就說出來了,道:“大贏帝國崛起的時間短,所以整個國家都很年輕,就如同年輕人一般,就算摔了一跤也沒事,年輕人恢復得快。但我大周已經是幾百年的強國了,就如同中老年人,一旦摔了一跤,就要養傷很久,而且隱藏的舊病暗疾都會發作。”
這就是敖玉想要說的。
太上皇笑道:“所以這個時候,就如同一個老人,真的需要一顆返老延壽神藥了。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種神藥嗎?幾年前我退位了,讓皇帝登基上位,一是我自己身體不大行了。二是不想重蹈大夏帝國的覆轍。還有更重要的原因,我是一個和氣的皇帝,那就需要一個肅殺的皇帝,嚴苛的皇帝,整頓朝綱,肅清貪腐,改變風氣。”
太上皇一聲嘆息,道:“結果呢,肅殺和嚴苛他倒是做到了,其實在無主之地大戰之前,他做的不錯的,像是一個有為明君。所以無主之地北伐大戰,他差一點點就贏了,而且是大獲全勝。但是這一戰敗了之后,一切都不是那回事了。”
說到這里,太上皇頓時無比的痛心。
接著,太上皇問道:“敖玉,你來說說看,皇帝錯在哪里?”
云中鶴道:“皇帝陛下刻薄寡恩,嚴苛肅殺這些都不算錯。但是這個人對別人狠,對自己卻不夠狠。”
“對!”太上皇道:“這句話說得最到位了,他對別人狠,唯獨對自己不狠,這樣一來,很多事情就都做不好了。愛惜自己超過愛國家,想要做事卻又要惜身,怎么可能?”
“所以啊……”太上皇又道:“敖玉我就是喜歡你這股銳氣,很多人說你和父親敖心一點都不一樣,說敖心正直無雙,你卻奸詐無比。這話說得對,但也說得不對。有一點你和你父親是一樣的,那就是一樣銳氣無雙,堅不可摧。所以未來,不管你是執掌了樞密院,還是執掌了內閣,都要保持這股銳氣,做事而不惜身,這句話是你自己說的,我現在也用這句話勉勵你。只要是能肅清朝綱,弊絕風清,我大周不怕出現權臣。”
云中鶴拜下道:“臣謹遵太上皇教誨。”
這其實是太上皇和敖玉第一次真正的深入交談,也是兩個人第一次談論朝政。
當然這也是太上皇對敖玉的一次考驗。
之前敖玉表現出來了內斗無敵,文才無雙,但這樣的人奪權可以,掌權之后能不能大用,就不好講了。
但至少這一次敖玉的表現是完美的,關于朝政之事,他的話也絕對談得上鞭辟入里。
太上皇這是在為自己未來謀劃,而且也是在下最后的決心。
在他看來,皇帝很難承擔得起整頓朝綱,杜弊清源的責任了。說不得就要自己來了,這個時候就需要一個先鋒大將,在前面繼續沖殺了。
他能夠重用的只有敖玉和周離,這兩個人要是不行的話,那他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很難施展。
而就在此時。
外面傳來了老太監侯塵的事情,道:“陛下,南宮錯、刑部、大理寺在外面跪拜求見。”
太上皇淡淡道:“他們什么事情啊?”
老太監侯塵道:“說是敖玉殺了史廣,所以來請他回去問話。”
太上皇道:“真是請他回去問話嗎?”
侯塵道:“南宮錯是這樣說的。”
太上皇道:“帶兵來的嗎?”
侯塵道:“沒有,就三個人,跪在外面。”
太上皇道:“既然不是帶兵來的,那就不是逼宮,那就不要怪我不妥協了。要逼宮就堂堂正正地逼宮,大軍包圍我上清宮才算。”
侯塵跪在外面依舊不動。
太上皇道:“你別理會他們,他們要跪,就一直讓他們跪著吧。”
此時,上清宮外。
黑冰臺大都督南宮錯,刑部尚書,大理寺卿筆直跪在上清宮之外。
“太上皇,敖玉擅殺藩王之子,觸犯國法,請太上皇明鑒。”
“敖玉擅殺藩王之子,觸犯國法,請太上皇明鑒。”
三位大臣,一邊跪著,一邊高呼。
但是上清宮的大門始終緊閉著。
太上皇說得好,要逼宮你們就風風火火大軍包圍來逼宮,下跪哀求,別來這一套。
但是對于皇帝這一方來說,逼宮也是要講程序的啊,大家都想要占領道德制高點的啊。
就這樣,三位大臣在上清宮之外,跪了整整一夜。
也高呼哀求了一夜,請太上皇明鑒,把敖玉交出來。
但是上清宮大門始終緊閉,太上皇毫不理會。
這一出戲是演給誰看的?當然是給京城百姓看的啊,不是我們不尊重太上皇啊,我們跪在外面苦苦哀求,是太上皇無動于衷,包庇罪犯敖玉啊。
這個時候,月旦評掌握的輿論勢力也開始發動。
沈浪擅殺藩王之子,只怕會逼反鎮海王,給大周帶來大禍,實在是罪大惡極。
而且鎮海王付出了幾百萬兩銀子,鎮海王世子史廣在臨死之前,還打贏捐獻給浪州三百萬兩銀子,簡直是功在千秋啊。
敖玉殺了史廣,這是置浪州百萬災民于不顧,是帝國的罪人,萬民的罪人。
而太上皇在這個時候包庇罪犯沈浪,實在是不智,完全置帝國利益于不顧。
在月旦評和文官勢力的影響下,整個朝堂都是一個聲音。
大朝會上,肅親王慷慨陳詞,為了帝國利益,為了萬民利益,一定要抓捕敖玉。
就算是太上皇,也要識得大體。
宰相林弓,御史中丞上諫言,內閣宰相和御史臺,全部去上清宮外,跪請太上皇明鑒。
皇帝在朝堂上含淚,道:“不可如此,不可如此,你們這不是逼迫太上皇嗎?這不是陷朕于不忠不孝嗎?”
皇帝當堂拒絕了朝臣們的建議,不忍逼迫太上皇。
結果,御史臺的御史們不服從皇命,私自跑到上清宮面前跪拜。
幾十名御史,上百名年輕官員,跪在上清宮外面,扣頭道:“太上皇啊,敖玉擅殺藩王之子,禍亂朝綱,觸犯國法,請太上皇明鑒啊。”
幾百個官員,不斷磕頭出血,場面凄慘無比。
接下來,來上清宮外跪拜叩首的官員越來越多。
最后,文武百官都來了,整整上千人。
但是上清宮的大門依舊緊閉,紋絲不動,太上皇就仿佛沒有聽到一般。
接下來,在京的舉人們,國子監的學生們,還有京城的勛貴們也紛紛跪在上清宮之外。
每一個人都嚎啕大哭,無數人磕頭出血。
“太上皇,請您可憐可憐浪州的災民吧。”
“太上皇,請您明鑒啊。”
“太上皇,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啊。”
“太上皇,一旦逼反了鎮海王,那就是天翻地覆啊。”
“太上皇,敖玉罪大惡極,請您明鑒啊。”
這聲勢就驚人了,幾千人跪在上清宮門外,嚎啕大哭,鮮血滿地。
巨大的壓力,排山倒海地朝著太上皇洶涌而來。
太上皇依舊和敖玉正在下棋。
“看到了嗎?我們這位皇帝陛下的權術還是不缺的。”太上皇道:“知子莫若父,前天晚上,朝廷幾位頂級的大臣全部站隊完畢之后,他是意氣風發的,想要直接派兵逼宮。但是他很快就會醒悟過來,先發動道德攻擊。”
“先是三位大臣來跪拜出血,接下來御史臺,接下來是文武百官,然后是幾千個學子,全部都來我這里跪拜哀求。我這個太上皇如果仍舊不把你交出去,那就是昏聵了,那就是徇私包庇了。”
皇帝的道德攻擊,就是要毀掉太上皇最后的一點公正和威嚴。
“敖玉啊,未來你做了宰相之后,一旦要動手肅清朝綱,這種場面還多的是呢,什么顛倒黑白,什么指鹿為馬,什么千夫所指,會經常看到的。”
云中鶴道:“所以這種關鍵時刻,就需要有一種勇氣,雖千萬人吾往矣。”
“哈哈哈,說得好。”太上皇道:“現在幾千上萬民書生和官員都在外面跪拜,嚎啕大哭,接下來應該出人命了吧,應該有人死諫了。”
太上皇這話剛剛說出。
外面忽然一個御史出列,朝著太上皇高呼道:“太上皇,您在位五十年,勵精圖治,被譽為大周中興之主,千古明君,千萬不要為了區區一個敖玉而晚節不保啊。”
“太上皇,請您清醒啊,請您恢復睿智,千萬不要晚節不保,毀了一世英名啊。”
哭喊完畢后,這個御史脫掉了官帽,猛地朝著上清宮的大門沖了過去。
“砰!”他猛地一頭撞在上清宮大門上,直接腦袋迸裂而死。
這一幕終于出現了,有人死諫了。
鮮血和腦漿噴濺在上清宮的大門上,慘烈悲壯無比。
接下來,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先后九個官員,撞死在上清宮的大門之內。
這九個人的死,瞬間把場面點燃到了極點,無數在場的官員和年輕書生感覺到熱血沸騰,感覺到自己掌握了絕對的道德和正義。
雖千萬人吾往矣,我以我血薦軒轅。
等等等,雖然不是這詩句,但類似的豪邁句子不斷在他們腦子里面閃現。
瞬間讓他們充滿了無限的力量,真的有一種拋頭顱灑熱血的沖動。
這個時候,太上皇承受的壓力,就不是排山倒海了,而是天翻地覆一般。
“太上皇,撞死九個人了。”老太監侯塵道:“慘烈之極,外面已經群情洶洶,熱血沸騰。”
太上皇淡淡道:“死諫,死諫!這東西對于皇帝來說,都有巨大的殺傷力,甚至是致命的殺傷力。”
可不就是嗎,上一次御史臺左僉都御使胡庸大人當朝死諫,直接逼迫皇帝下了罪己詔。
而這一次,整整九個御史撞死在上清宮,壓力比當時的萬允皇帝大了無數。
太上皇問道:“敖玉,你覺得這九個撞死之人,是因為利益,還是因為道德正義?”
云中鶴道:“大部分都是因為道德和正義,他們真的覺得若不殺我,就會逼反鎮海王,浪州災民就會有無數人會餓死,帝國就會分裂,所以為了心中的正義,他們選擇撞死,想要用死諫來逼迫太上皇讓步。甚至這群人對太上皇是有強烈感情的,想要用一死,避免您晚節不保。”
“對了。”太上皇道:“這個世界往往就是這么痛苦,壞人傷害很大,但有些時候好人帶來的傷害往往更大,更加致命。這群人正直剛正,也最容易被人利用,真是讓人痛心啊。”
皇宮之內!
“陛下,九個御史全部撞死在上清宮大門了,上萬人圍在上清宮之外,徹底被激怒了,甚至馬上就要強行沖入上清宮,抓捕敖玉了。”大宦官侯慶道。
皇帝此時裝病在床,怒聲道:“胡鬧,胡鬧,怎么可以如此逼迫太上皇?這豈不是陷太上皇于不義嗎?來人,來人,去阻止他們。就跟他們說,朕求求他們,不要逼迫太上皇。”
皇帝說得潸然淚下,但是心中卻無比快意,無比之爽。
太上皇啊,你也有今天啊。
去年胡庸在朝堂上死諫,一頭撞死在朝堂之上,給朕雷霆一擊,顏面全失,逼迫朕下了罪己詔。
那還僅僅只是一個人撞死,現在有九個人撞死在你上清宮大門。
我且看看你怎么辦?太上皇!
我且讓你看看,什么是千夫所指,什么是墻倒眾人推。
所以現在的局面,口口聲聲都是說要抓敖玉歸案,但本質上早已經不是針對敖玉,而是直接炮轟太上皇了。
所以當敖玉提出和史廣決斗的時候,皇帝也覺得這里面有鬼,但還是裝作不知,縱容了這一場決斗的發生。
因為他覺得,不管怎么樣都有利。
敖玉死了,當然萬事大吉。如果史廣死了,正好可以借機炮轟太上皇。
再加一把大火,最好是讓這些年輕舉人,還有這些年輕官員被徹底激怒,然后砸開上清宮的大門,自己沖去,把敖玉抓捕。
這樣一來,太上皇就徹底顏面全失了,威嚴掃地。
太上皇啊,讀書人是天下的明天,也是我大周朝廷的未來,連他們都反對你啊。
你還有什么臉面,還有什么資格指手畫腳啊?
上清宮門外。
九個御史撞死之后,也沒有人收尸,就這么慘烈地擺在門口。
他們的死狀,強烈刺激著無數的年輕學子,無數的年輕官員。
所有人覺得,這九個人的死肯定能夠觸動太上皇。
接下來太上皇肯定就會打開門,把敖玉交出來,并且接見年輕學子代表。
但是,完全沒有!
上清宮依舊緊閉,太上皇依舊不聞不問。
太上皇的這種冷漠和孤傲,徹底激怒了無數年輕書生。
昏君啊!
太上皇年邁昏聵了。
九個忠臣撞死在你的面前,你竟然不聞不問?竟然依舊袒護敖玉這么一個禍國殃民的家伙?
“太上皇包庇敖玉,何其昏聵?”
“太上皇昏聵!”
終于有年輕的秀才喊出了這句話,然后幾十個人,幾百個人,幾千個人齊聲高呼。
“太上皇,何其昏聵!”
“太上皇,何其昏聵。”
幾千上萬人的高呼,震耳欲聾,響徹了整個上清宮,如同山呼海嘯一般。
上清宮里面的每一個人,都心驚肉跳,魂飛魄散。
“諸位同僚,諸位學長,那九個忠臣不能白死,不能白死!”
“既然太上皇昏聵,對我們不聞不問,如此作賤我們讀書人,那我們就沖進上清宮,把敖玉抓住!”
“對,對,對,沖入上清宮,抓捕敖玉!”
“沖入上清宮,抓捕敖玉!”
然后,上百個年輕武舉人當仁不讓,直接就要攻破上清宮大門。
但是,他們卻被人暗中阻止了。
你們是武人,不可以強攻上清宮。甚至官員也不能,要讓那些學子上,讓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舉人,文秀才上,讓他們去沖擊上清宮大門,這樣才顯得震撼,才顯得正義。
然后,幾千名秀才,上百名舉人,紛紛沖了上來。
抬著木頭,抬著石頭,用力撞擊上清宮的大門。
這群讀書人,竟然真的強攻上清宮了。
一旦讓書生們攻破上清宮大門,沖進入抓住敖玉,那太上皇真的徹底名譽掃地,徹底成為歷史的負面人物。
這一次的政治斗爭,就徹底失敗了。
這次的二皇開戰,也就徹底失敗了。
此時的太上皇,已經差一點點就要被綁在輿論的恥辱柱上了,綁在道德的負面了。
老太監侯塵道:“太上皇,那些秀才們已經開始撞門了,他們就要沖進來了。怎么辦,要不要派鷹揚將軍去阻止?”
皇帝淡淡道:“你敢派鷹揚將軍去阻止,他們就敢殺死幾十上百個書生,然后栽贓到我的頭上,讓我徹底身敗名裂。”
侯塵道:“那怎么辦?怎么辦?”
眼下這個局面,近乎絕望,仿佛完全無解。
皇帝和大臣們煽動文弱書生們來強攻上清宮大門,你趕也不能趕,讓也不能讓,更加不能鎮壓。
看上去,局勢完全要一敗涂地了。
但太上皇仍舊半點都不急躁,淡淡道:“敖玉,你看到了嗎?記住今天這一幕啊,這才是雖千萬人吾往矣,因為這千萬阻擋你的人,往往不是壞人。但是好人的破壞力往往更加驚人,因為看上去,他們仿佛掌握了大義,掌握了道德。”
云中鶴道:“看到了,也記住了。”
太上皇道:“現在看清楚皇帝了嗎?”
云中鶴道:“看清楚了。”
太上皇道:“說說看。”
云中鶴道:“當處于順境的時候,皇帝很厲害,權術一流。”
太上皇道:“對,當處于順境的時候,這位皇帝還是一個很厲害的君主。你看現在,他就幾乎要將我逼入絕境了。”
何止是幾乎啊,此時完全就是絕境了啊。
外面幾千名書生已經開始高呼太上皇昏聵了,馬上就要撞門而入,抓走敖玉了。
一旦讓他們破門沖入,那就相當于大壩潰決,洪水涌入,再也不能挽回了,太上皇和敖玉徹底一敗涂地了。
太上皇道:“敖玉,面臨如此絕境,你覺得應該怎么辦啊?我們好像必死無疑了啊!”
云中鶴道:“太上皇早就胸有成竹了吧,扭轉局面,易如反掌。”
太上皇道:“說說看。”
云中鶴道:“他們發動書生的力量,我們就發動普通勞苦大眾的力量。對于太上皇而言,那些書生是弱者。但對于這些書生來說,底層的老百姓才是弱者。用弱者攻擊弱者,才是正義!對付這些熱血沸騰的書生,絕對不能用兵馬鎮壓,而是要用最底層老百姓,用他們的大糞和屎尿,才能破滅這些書生的慷慨激昂。”
太上皇瞇起眼睛道:“說下去。”
云中鶴道:“這一場斗爭,最重要的是站在道德的高地。撲滅了這些書生們的熊熊大火之外,接下來太上皇早就準備了致命一招,瞬間反敗為勝,瞬間站在道德的高地,瞬間把皇帝打入昏君之列。”
太上皇笑道:“知我者,敖玉也!其實這種頂級斗爭,勝負往往就在一瞬間。”
云中鶴道:“那臣拭目以待!”
而在此時,外面幾千上萬秀才舉人,依舊在瘋狂地撞門,強攻上清宮。
在皇帝和宰相林弓等人眼中,勝利就在眼前,就在眼前!
太上皇身敗名裂,就在此時。
注:這一章很難寫,整整寫了好幾個小時。
我想沖分類前六,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