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鯨島上,守備森嚴。
倒不是說島上有多少強大的妖魔侍衛,而是到處都布設著魔道陣法,越深入島嶼核心,陣法便越多越密。
若不明形勢,蒙頭闖進來,怕是走不了多遠,便會觸動陣法,引來海量妖魔圍攻。
不過有那草魔引路,倪坤走得相當安逸。不僅避開了各種預警、殺傷陣法,連島上的妖魔侍衛,都沒有上前問詢。
那草魔將倪坤帶至島嶼中央,在一座塔狀山峰前停下了腳步。
“多目尊者在山中休養,我等外圍妖魔,不得尊者召喚,便不能上山。接下來的路,你得自己走了。”
“多謝魔友。”
倪坤彬彬有禮地點了點頭,目送草魔離去后,便理了理黑袍,沿著一條兩側翻滾著濃重黑霧的小路,朝山腳行去。
剛至山腳,小路左側濃霧之中,忽然躥出一條身影:“止步!”
倪坤抬眼一看,只見此魔乃是一個人身、章魚頭的怪異妖魔。其人身雄壯魁梧,覆滿黑色鱗片,章魚腦袋的下巴上,則長著數十根長短不一的章魚腕足,正自胡亂扭動。
這是一頭活物妖魔,化魔之前,很可能是一只章魚妖。其氣息,比方才給倪坤帶路的草魔要強上不少。
“這位魔友,叫住在下,有何貴干?”
“你是誰?為何擅闖此地?”
“吾名魔三葬,有要事需面見多目尊者。”
“魔三葬?你是尸魔?”章魚頭滿腹狐疑地看著倪坤,神念毫不客氣地在他身上掃來掃去:“氣息倒是跟死人一樣冷冰冰,可為何沒有魔氣?”
倪坤僵硬冷漠的死人臉上,勉強擠出一絲邪異笑容,同時右手閃電一探。
右手探出時,隱有劍器出鞘的錚鳴響起。
那章魚頭妖魔還未反應過來,就見倪坤右手食指之上,長出了一根半尺長的血色指甲。鋒利如匕的指甲上面,還串著一條拼命扭動的章魚腕足。
章魚頭這才感覺到一陣劇烈的痛楚,從自己下巴上一條腕足根部襲來。低頭一看,就見那條腕足已然齊根而斷。斷裂處光滑平整,宛若被利器切斷。
“你!”章魚頭駭然抬頭,看向倪坤,就要發飆。
然而……
倪坤將指甲上串著的那條章魚腕足塞進嘴里,嘎吱嘎吱嚼了一陣,美美咽了下去,又用長指甲剔了剔口中獠牙,笑瞇瞇說道:
“不錯的海鮮,多謝款待……對了,你剛才說什么來著?”
章魚頭虎軀一震,心中滿是震怖——此魔竟恐怖如斯!我化魔以來,只是愛吃人心人腦,可此魔居然連魔都吃,還吃得這么香!
再想想倪坤方才那快得令它無從反應的出手,章魚頭虎軀再震。它明白,只要這“魔三葬”愿意,隨時都可以摘下它的章魚腦袋,扔進嘴里大吃大嚼!
這種狠角色,就算身上感覺不到魔氣,也絕對是異常恐怖的魔中之魔!
“此魔位階,恐怕僅在多目尊者之下!”
章魚頭妖魔智力比草魔高出許多,瞬間腦補出許多內容。
再看看倪坤不經意掃向自己腕足時,那意猶未盡的貪婪眼神,章魚頭虎軀三震,腦殼好一陣發麻,所有腕足咻一聲縮回下巴里面,只留下一小節短短的肉茬。
“我……在下……小的剛才沒說什么。”
章魚頭妖魔膽戰心驚,點頭哈腰地讓開道路:“您不是要上山面見多目尊者嗎?大人您請。”
萬妖窟中,絕大多數妖魔,都是受魔氣催化,便是金丹實力的妖魔,也基本都是空有力量,并無境界。
既然沒有真實的金丹境界,那當然也就不會有氣節了——話說回來,連人類金丹,都有孫玉成那種毫無氣節的敗類,更何況被魔氣催化出金丹實力的妖魔?
“呵呵,不用怕,我從前還是活人時,其實是個儒雅隨和的大善人來著。”
倪坤抬起右手,拍了拍章魚頭的肩膀。
收回手時,食指上那根半尺長的血色指甲,“不經意”勾過它肩上黑鱗,嗤拉一聲,宛若劃破薄紙一般,將這堅韌堪比金丹戰甲的黑鱗輕松劃破,帶出一條長長的血口,淌出黑紫色的魔血。
“哎呀不好意思,不小心弄傷你了。”倪坤關切問道:“不疼吧?”
“不疼!”章魚頭痛得臉都扭曲了,但還是咬牙挺住,用力搖頭。
“不疼就好。”倪坤點點頭,道:“我初來此島,不識路徑,要不,你幫我帶帶路?”
看著倪坤那在自己眼前掃來掃去的長指甲,章魚頭忙不迭點頭:“小的遵命!請跟我來!”
說罷,一臉殷勤地帶著倪坤,往山上走去。
有了這章魚頭帶路,山上的陣法自然也是被一一繞開。
其余或藏身濃霧,或隱于山洞,或光明正大守住路口的妖魔侍衛,見章魚頭親自帶著倪坤過來,便也沒有糾纏過問,任由倪坤隨章魚頭一路上山。
沒過多久,章魚頭便將倪坤帶至半山腰,一座由骸骨、巨石搭建而成的宏偉宮殿前,于殿前百丈處停下。
“多目尊者便在那宮殿里面。”章魚頭恭恭敬敬地說道:“我等侍衛,只能行至此處,未受召喚,不得入內。大人您要進去,需得先通傳一聲,得尊者允許后,方能進殿。”
倪坤抬眼一掃,見宮殿門前并無妖魔守衛,便問章魚頭:“如何通傳?”
章魚頭道:“直接對著殿門,說明來意即可,尊者神通廣大,會看到的。”
倪坤點點頭,面朝殿門,沉聲說道:“在下魔三葬,受孫玉成委托,前來拜見多目尊者,有要事稟報!”
他之所以敢詐稱受了孫玉成委托,就在于那多目魔雖有“觀紋魔眼”,可洞悉萬里如掌上觀紋,但此魔眼并非無所不能。
真仙大陣、靈石礦脈,以及一些死地、禁地,都會阻隔“觀紋魔眼”視野。
孫玉成乃是死在鎮守府中,那里是城池核心,亦處在真仙大陣核心位置,觀紋魔眼不可能看到孫玉成之死。
且多目魔既在養傷之中,就不可能全天監控萬里、掌控一切。孫玉成勾結他魔三葬之事,多目魔也有理由完全不知道。
既如此,倪坤便有信心,以孫玉成派出的“使者”名義,接近那多目尊者。
果然,他發聲后沒多久,一道陰暗飄渺的聲音,便自殿內傳來:“進來吧。”
殿門無聲開啟,現出魔氣繚繞的漆黑門洞。
倪坤不動聲色,板著一張麻木冷漠的僵尸臉,大步走過百丈空地,步入宮殿門洞,又面不改色,目不斜視,徑直前行,來到一座空曠的大廳中。
這大廳裝飾粗獷原始,到處都是各種骨制飾品。鐘乳石做成的圓柱上,更懸掛著一盞盞人頭骨燈,燃燒著陰森邪惡的幽藍火焰。
大廳正中,有一座用無數顱骨堆砌的高臺。一條渾身籠罩在黑袍之中,連面目都模糊不清的身影,便坐在顱骨高臺頂端的骨制座椅上。
倪坤從容行至顱骨高臺下,拱手一揖:“拜見尊者。”
黑袍人居高臨下,俯瞰倪坤,以一種輕飄飄的語氣說道:“你叫魔三葬?是孫玉成的使者?”
“正是。”
“說說吧,孫玉成派你來,要向我稟報什么要事?”
“孫玉成托我稟報尊者,他已經挑撥成功,使妙法城鎮守朱振武,對趙牧陽入魔、半道截擊孫玉成一事,深信不疑。玄陽宗掌門羅奕,曾攜其宗門數位金丹,親往妙法城興師問罪,但皆被朱振武頂了回去。兩派現在爭執不下,盟約已隱現裂痕。”
黑袍人輕笑一聲,道:“若只是這等小事,他何必托請你不遠萬里跑這一趟?”
倪坤一聽此言,就知道孫玉成與這多目魔之間,必有某種能在萬妖窟中使用的遠程通訊方式,當下不慌不忙說道:
“因玄陽宗興師問罪之事,朱振武怕玄陽宗直接出手,擊殺孫玉成,故將他保護在妙法城鎮守府中。孫玉成暫時無法脫身出城,因此不能直接與尊者聯絡。”
真仙大陣既能阻斷“觀紋魔眼”的視野,那么倪坤便相信,在真仙大陣阻隔之下,孫玉成肯定也無法與多目魔遠程通訊。
“唔,他暫時不能出城了么?”黑袍人語氣輕飄飄說道:“但即便如此,也不必特意派你走這一趟吧?”
“孫玉成委托在下走這一趟,自然還有更重要的情報,要向尊者當面奉上。”
倪坤不慌不忙,胸有成竹地說道:
“他獲取了妙法城鎮守府的核心陣法圖。此陣法圖,乃是整個妙法城,所有城防陣法的核心陣圖,且能主動調動真仙大陣的部分力量,鎮殺一切妖魔。他委托我來面見尊者,正是要向尊者獻上陣圖!”
“哦?居然得到了妙法城核心陣圖?”黑袍人一直輕飄飄的聲音,聽起來終于有了一些興趣:“呈上來。”
“是。”
倪坤從袖中取出一只卷軸,雙手托著,步伐從容地走上骸骨高臺,拾級向上攀去。
但剛走了幾級顱骨臺階,黑袍人便冷不丁說道:“本尊者允許你上來了嗎?”
“這……”倪坤一怔,旋低頭道:“是在下冒昧了。”
說著,將卷軸輕輕一拋,令卷軸平平飛至黑袍人面前。
黑袍人袖口伸出一只膚色蒼白、手指奇長的畸形手掌,接向卷軸。
但尚未碰到卷軸,那卷軸便自行展開,現出一張黑色為底,上有銀色樹杈狀閃電符文的符箓。
“這不是太虛雷……”
黑袍人語氣詫異,話沒說完,那黑底銀紋的符箓,便驀地爆閃出足以令金丹修士暫時失明的熾白強光,并炸出連串驚天動地的滾雷之聲。
強光爆閃之下,雷霆怒震聲中,一片熾烈銀白的雷電叢林,平空降臨于大廳之中,將整個大廳徹底淹沒!
正是“太虛雷獄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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