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槽！”
張天陽暗叫一聲不好，趕緊閃身到旁邊，然后試圖把她攙扶起來。
“醫生，醫生......嗚......”
女人來之前就哭過，這時候淚水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簇簇而下。
她雙手緊緊的抓住張天陽攙扶她的雙臂，用力之大，讓兩人的手臂都不住的顫抖。
本來女人四處找他的時候就已經弄出了不小的動靜，這咚咚一跪，瞬間引來了不少病人和家屬的旁觀。
張天陽面帶苦笑，剛剛82床好轉帶來的愉悅瞬間丟在了腦后。
“你先起來，不論出了什么事，這樣都沒用，反而耽誤時間。到底出了什么事？”
女人在張天陽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身子還因為激動在不住的顫抖。
她很努力的想說什么，可張嘴“醫生，醫......嗚......我女兒，我.....嗚嗚......”
眼看女人一時半會說不出什么話，張天陽急了。
這種情況，顯然是碰上事了，可支支吾吾半天哭著說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要是真等她冷靜下來，該死的都死了！
他沖著旁邊受到驚嚇躲得老遠的小護士丟了個眼神，把泣不成聲的女人交到她的懷里，然后拔腿就往下走。
“我先下去看看什么情況！你趕緊跟過來！”
張天陽生怕8床女孩真的出了什么事，腳下跑的飛快。
“難道我猜錯了？不是真菌感染？”
“用藥又錯了？然后又停了抗結核藥，病情突然惡化了？”
“她三分之一的肺已經完蛋了，難道......”
最可怕的可能在張天陽腦海里盤旋，不過十秒鐘的時間，張天陽就完成了從樓上左側的病房跑到樓下右側病房的壯舉。
“病人怎么了！”
張天陽喘著粗氣沖進病房，一眼對上了床邊中年大叔迷茫的眼神。
“嗯？”
8床作為下了病重的病人，自然是上了監護的。
可預想中監護儀“滴滴”亂叫的情況并沒有出現，相反，張天陽乍一看，監護儀上的數字要多正常有多正常。
“怎么回事？”
再看病床上的女孩，哪有一點出事的樣子？
這時候正瞪圓了雙眼，盯著額頭隱隱冒汗的張天陽。
眼看他的視線轉到了自己身上，女孩甚至還沖他笑了一下。
“醫生你這是......”
中年男人有些拘謹的站了起來。
一個白大褂這樣沖進來讓他有些害怕，可剛剛他明明就守在女兒身邊啊......
他雙手垂在大腿前，不自覺的捏住了褲腳，小心翼翼的詢問。
“醫生，我家女兒有什么不對嗎？”
好像沒什么不對啊！
張天陽心里也納悶，可女人淚流滿面的樣子，總讓他心中難安。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何師兄匆匆跑了過來，邊跑邊往身上套白大褂。
時間已經過了中午十二點，他已經換上便服準備回家了，可聽到女人在上面給張天陽下跪的事情，嚇得趕緊跑了過來。
張天陽已經拎著聽診器開始給女孩做體格檢查了。
可心率正常，心音正常，心臟各瓣膜區無雜音；肺部聽診甚至感覺濕羅音比入院的時候還少了些。
胸口不疼不悶，腹部也沒有不適，問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女孩也微微搖頭。
“沒事啊？”
張天陽茫然了。
何師兄不放心，自己上手檢查了一邊，然后也茫然了。
中年男人在一旁完全看不懂兩個白大褂的操作，可眼睜睜看著他們倆的臉色從嚴肅變得茫然，他自己也跟著茫然了。
張天陽沖著中年男人問，“沒出事啊？”
“沒出事啊！”
中年男人點著頭，更茫然了。
“那剛剛......”
剛提到女人，女人就出現在了病房門口。
被張天陽“托付重任”的小護士一臉無奈的扶著走路都軟綿綿的女人走進病房，瞪了張天陽一眼。
“怎么回事？”
“不是壞事，是好事！”
小護士嘴巴伶俐，替女人回答了。
“說是病人好轉了。”
女人被小護士攙扶到病床旁，一個不注意又想給張天陽下跪。
好在張天陽已經有了準備，眼疾手快，一把撈住了她，然后趕緊叫旁邊的中年男人來幫忙。
“謝謝醫生，嗚嗚，謝謝你，嗚......”
女人興許是太激動了，抽泣不止，反反復復的重復著謝謝。
弄了半天，在男人的幫助和翻譯下，張天陽終于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她......我老婆昨天中午就回去休息了，后來一直是我在這邊。
剛剛她回來，陪了女兒一會，然后突然，突然跟我說，女兒的癥狀好轉了。
說是她咳嗽的頻率，哦，還有臉上的痛苦程度，明顯減輕了。”
男人依舊有些磕巴，可事情關乎女兒，他愣是第一次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
像是用盡了全身的氣力，他的臉漫上了潮紅，聲音也小了下來。
“我女兒她，她真的，好轉了？”
張天陽跟何師兄對視一眼，一臉苦笑。
鬧了半天，竟然是喜事。
“聽肺部的濕羅音，確實比前幾天要少了點，看起來是好轉的。”
終于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張天陽耐心的跟女人解釋。
“但是肉眼看的情況不能作數，要看各種數據，以及真菌培養的結果。
如果檢驗科那邊真的培養出了真菌，那就證明方向找對了，只要繼續治療，就會慢慢好轉。
如果沒有培養出真菌，或者病情又反復......”
“不會，不會反復的對不對！嗚，一定不會反復的！”
女人拼盡了全部的力氣，死死的抓住了張天陽的衣角。
“醫生......”
她的聲音已經近乎于哀求。
整整五年，終于看到了希望，她再也經不住打擊了。
“要看培養的結果，算算時間，應該明天就能出。這樣，我給她急查血看看其他的指標，看看有沒有好轉的跡象。”
急查血的結果兩小時內就出來了，張天陽守在科里，很欣慰的等到了比之前明顯好轉的指標。
“哇！這是找對了方向嗎？”
下午急匆匆趕來也為了看這個病人情況的陳詩詩幾乎喜極而泣。
“師弟你好厲害！竟然真的找到致病菌了！你太厲害了，啊啊啊！太好了！”
明明不是她的病人，可她表現的比張天陽還要開心和激動。
“師弟！你晚餐想吃什么？師姐請了！”
“只請師弟嗎？要不要連我也請了？”
何師兄跟著過來湊熱鬧。
陳師姐大手一揮，“請請請，都請！今天高興！”
何師兄慌了，“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哪能讓你請我，今天我請大家吧！”
“師弟。”
佘師兄不知道什么時候默默湊了過來。
“那個女家屬，不是一開始很冷漠嗎？怎么突然變得，變得......”
“變得多愁善感？”
張天陽笑而不語。
冷漠并不是她的本意，只是實在太害怕失望，才給自己穿上的保護甲。
可是只要真正的看到希望，保護甲就會瞬間消融。
這樣的人，其實比誰都脆弱啊......
如果不是因為生病的是自己的女兒，如果不是因為堅信總有一天可以治好，女人又怎么會在看到好轉的可能時情緒崩潰至此呢？
張天陽盯著屏幕上的數據，嘆了口氣。
“也不能高興的太早，之前用抗結核藥物的時候也有短暫的好轉，這也有可能是假象。”
“還是要看檢驗科真菌培養的結果啊......”
......
周日，上午七點，張天陽被手機鈴聲驚醒。
“請問是張天陽張醫生嗎？”
號碼似乎是醫院的座機，對面是一個女聲，“我是檢驗科的，你們那個小希的真菌培養結果出來了。”
“教授讓我一看到結果就馬上告訴你，你給我個微信，我把結果拍給你。”
迅速加上了女醫生的微信，張天陽的睡意瞬間驅散。
終于看到了真菌培養結果，張天陽猛一揮手。
“找到了！”
“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