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點半,萬眾矚目中孟師兄姍姍來遲。
來的方向是7樓的醫生休息室,站在張天陽面前的時候,孟師兄的臉上還有隱約可見的睡痕。
“不好意思,昨天晚上上夜班,中午多睡了一會。”
孟師兄就著醫生辦公室旁的洗手臺洗了把臉,有些抱歉的解釋了一句。
“昨天上夜班的話,今天下午不休息嗎?”
張天陽敏銳的注意到了孟師兄話里的漏洞。
在過去的幾個月里,他基本上都是在內科輪轉,也自己上過夜班。
按理說,如果第一天上夜班的話,第二天早上確實要繼續干,但是第二天下午就可以直接拍屁股走人回家睡覺了。
畢竟要求人4時連軸轉屬實有些過分。
但外科系統里好像不是這樣。
孟師兄揉了揉臉,慘兮兮的露出微笑。
“外科沒有下夜班這種說法。每天都是正常上班。哪怕昨天上了夜班,今天又要上手術臺,也一樣。”
一股子滄桑和無奈的氣息從孟師兄的言語里透出來,讓張天陽和孫羽兩人對視一眼,面面相覷。
外科的變態,第一次在兩人腦海里有了模糊的印象。
“走吧走吧,病人應該都到了,帶你們去看看。”
孟師兄揮揮手,當先往辦公室外走去。
兩人趕緊跟上,拐了兩拐,停在了一扇門前。
門口的牌子上寫著“操作室”,張天陽早上逛的時候嘗試著推了一下門,是鎖著的。
現在倒是開了,里面還有光。
推門走進去,里面很寬敞,大小約有兩個普通三床病房合起來那么大。
一層又一層的綠色床簾擋住了視線,但大致可以看得出來,里面按照左右分了兩塊區域。
左邊的簾子后面明顯已經有人了,也有說笑的聲音。
孟師兄探頭進去看了一眼,得到同意之后又招呼著兩只實習生一起過去“長見識”。
“你們看看,這就是膀胱鏡了。”
簾子后面,有一個躺椅,身著病號服的男人正仰面躺在上面,雙腿朝天,被架在躺椅兩邊專門用來放腿的地方上。
一個白大褂站在他雙腿中間,正操作著一根銀白色長條形的儀器,儀器的一頭順著患者的根部沒入他的身體,另一頭在白大褂手里,尾部還跟好些液體管道相連。
長得跟胃鏡顯示屏很像的屏幕擺在旁邊,可以通過顯示屏看到膀胱內部的結構。
旁邊還有一臺桌子一個電腦,電腦屏幕上同步顯示著膀胱鏡的內容,有另一個白大褂在旁邊操作,隨時截圖。
三個人進去的時候,畫面正好掃到了稍顯空曠的膀胱內部一團顏色泛著鮮紅的東西。
張天陽眉頭微皺。
孟師兄臉上的表情也有微妙的變化,然后馬上扭頭示意兩個實習生,不要說話。
負責操作的白大褂顯然也知道自己找到了正主,手下幾個微調,就把鏡頭對準了那塊“東西”。
屏幕上,一團占據了一半視野的“肉團”出現在眾人眼前。
顏色是肉色和鮮紅的混雜,性狀就像是一顆長得不好看的菜花,讓人心生厭惡,看了就覺得是不好的東西。
由于膀胱鏡四周都是充滿液體的環境,還可以明顯看得到時不時的有“紅絲帶”一樣的東西從“肉團”上飄出來,然后融入四周。
那是“肉團”上的細小血管破裂后的出血。
在張天陽他們來之前,簾子后面的幾個白大褂還在聊一些八卦和葷段子,語氣和氛圍都還算輕松。
現在,看到了這么一大塊東西之后,反而都沉默了下來。
這么明顯的變化,就連仰面躺著的患者都感覺到了不安,扭動著身子想要抬頭去看。
“誒你別動別動,鏡頭都滑出去了,看不見了。”
“別緊張別緊張,放松,膀胱鏡看到東西了,等會要給你做一個活檢,扭來扭去的給你夾到別的地方咯。”
操作的白大褂連忙開始安撫患者,孟師兄悄悄的使了個眼色,帶著兩個實習生走開去了另一個區域。
“師兄,那個東西,是膀胱腫瘤嗎?”
孫羽壓低了聲音,向孟師兄求證。
“也不算,我們一般叫做膀胱腫物。”
孟師兄的眼神往那邊又飄了幾次才收回來,“還是要做活檢確定一下的,然后根據活檢結果,看看做什么手術,或者用什么別的治療方法。”
張天陽的眼神也往那邊飄了幾次。
孟師兄說的比較委婉,但他看到那塊“肉團”的時候就明白了,這個病人不太好。
名義上確實是膀胱腫物,可是腫物和腫物長得是不一樣的。
很多時候,人會對不好的東西產生本能的厭惡感。
那種一看就覺得好惡心的腫物,不離十都是惡性的。
看起來圓潤光澤還有些可愛的東西,往往只是息肉而已。
病人還在隔壁,三人也不好聊太多,怕對方聽到之后心里壓力增大。
“師兄,那邊是膀胱鏡,這邊是干什么的?”
孫羽在短暫的傷感之后很快緩了過來,有些好奇的打量著這邊的配置。
這里有三張看起來可以調整高度的治療床。
隔壁用來做膀胱鏡的治療床一看就只要坐上去需要岔開腿,這邊的床倒都是挺正常的。
旁邊也有一臺帶顯示屏的機器,但孟師兄并沒有要打開的意思。
“嗯,這邊的話,偶爾會用來做一做超聲引導下的腎穿,這個機器就是用來看超聲的。”
孟師兄頓了頓,“不過一般是用來做一些小手術的。”
“小手術?什么小手術,不需要去手術室嗎?”
孫羽還沒反應過來,張天陽卻已經后退了兩步,跟孟師兄對視一眼,露出了男人都懂的微笑。
“等會你就知道了。”
孟師兄不知道從哪個口袋里翻出了病人的掛號信息,扔給孫羽,讓她去外面叫病人進來。
然后又彎下腰,在柜子里摸了一會,摸出了好些耗材和一個治療包。
“過來呀。”
孫羽很快領著一個身著便裝的小青年走了進來。
眼看小年輕臉上帶著猶豫和畏縮不前,她還開口催了兩句。
“過來吧。”
孟師兄倒是很淡定而高冷的指了指面前剛剛被張天陽鋪上治療巾的床上。
“把褲子脫了,然后躺上去。”
瞬間,小年輕臉上的表情就垮了。
“醫生,在,在這里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