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的底色是肉色加紅色。
源源不斷的鹽水灌進去,努力的想要營造出清澈的視野。
但因為剛剛打結石的時候,幾發激光打到了膀胱壁上,此刻有一絲絲紅色的鮮血飄蕩,然后很快融入底色。
原本有桃核大小的結石跟膀胱壁通過毛茸茸的“肉塊”相連。
現在,結石已經被打得七零八落,只有一小塊還被固定在原來的位置,剩下的石頭都在滿膀胱飄。
“呼——”
孟師兄停下手中動作,喘了一會。
雖然碎石的難度并不大,但雙手保持姿勢,一手膀胱鏡,一手激光刀,單人操作的強度還是很大的。
十分鐘的碎石,就跟他自己跑了個一千米一樣。
手術衣下,已然出了一身汗。
他緩了緩,扭頭看向后面的兩只小白貓。
“已經打了很多碎石出來了,我要沖洗一下。嗯,你們倆,有沒有想上臺的?”
一個人碎石已經很難受了,孟師兄迫切的需要一個人來幫忙干點雜活輔助。
索性,直接扔給了兩只小白貓第一次上臺的機會。
“上臺!”
孫羽有些激動的直接站直了身子。
對于她來說,這是夢寐以求的機會!
但她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即將要脫口而出的“我來”,反而扭頭去看張天陽的反應。
醫生之間,也是有分層的。
憑借職稱,憑借實力。
而在她心目中,張天陽顯然是比她更高一層的存在,可以跟孟師兄比肩。
準確的說,如果不是泌尿外科是孟師兄的主場,張天陽的地位可能還要更高一點。
所以,她下意識的想要得到張天陽的“首肯”。
張同學對泌尿外科沒有興趣,所以,應該會讓自己上的吧?
孫羽滿懷期待的看向張天陽,。
誰知后者愣了一下,眉頭依舊緊皺,下意識的應了一聲,“那我上吧。”
說完,張天陽看向面帶詫異的孫羽,“這個是我的病人,我來吧。周四切腎切腎上腺的時候你上。”
他是很想把機會讓給需要的人的,但是今天孫羽立了fg,情況特殊,還是自己上比較好。
孫羽有些微微的失望,但也沒有表示異議。
是張天陽的病人,那么張天陽主動要求上,是非常合理的事情。
所以她只是帶著眷戀的目光,看了又看,然后再次低下頭用手機提神。
張天陽則再次盯著膀胱鏡的屏幕看了兩眼,只覺得那股子不對勁的感覺揮之不去。
但一時間想不到到底哪里出了問題,他只能先去洗手。
七步洗手法已經內化于心,并不需要付出額外的心神去關注。
張天陽一邊搓著泡沫,一邊在腦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放剛剛的場景。
白色的泡沫在手上和胳膊上發起,隱約間有種熟悉的感覺。
“總覺得,好像少了點什么?”
問題的關鍵幾乎要呼之欲出了。
但到底“少了”什么,張天陽也不知道。
兩遍洗手,無菌毛巾擦干,再用酒精凝膠抹一層,然后搓著手往手術室走。
剛剛的場景在腦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放,張天陽想再去屏幕上看一眼。
可走進手術室的時候,孟師兄已經把膀胱鏡撤了出來,準備往里面注水,然后沖洗碎石了。
屏幕上已經沒了視野,白茫茫的一片,張天陽只能作罷。
“會穿手術衣嗎?”
光頭帶教洋哥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后門又走了出來,但是雙手抱胸,并沒有去穿手術衣上臺的意思。
這時候他帶著疑問的目光,盯著張天陽,語氣有一絲疏離。
“會的。”
張天陽敏銳的注意到了這份不和諧,但并沒有太過在意。
他的心里還惦記著屏幕里的圖像。
光頭帶教洋哥猶豫了一瞬,最后還是嘆了口氣。
雖然對張天陽之前“大言不慚”的說自己看懂了前三臺手術的行為很不爽,但是對方畢竟是自己的實習生,該教的還是得教。
他走上前兩步。
“我來教你,這個手術衣應該……你……”
后半句話直接卡在了喉嚨里。
因為張天陽已經隨手拿過器械臺上已經拆包的手術衣,然后漫不經心的隨手一抖。
隨著張天陽的余勁,手術衣在空中一層層的展開。
“你怎么這么快,我都沒說完,這個手術衣……”
光頭帶教洋哥眉頭大皺。
可呵斥的話剛說了一半,張天陽又順手把展開的手術衣往上輕輕一拋。
就在手術衣拋起的瞬間,他腳下微錯,半身向前,兩只手從兩個袖口準確的插入。
不過兩秒鐘愣神的功夫,半件手術衣就已經套在了張天陽身上。
相比于其他人穿手術衣的時候需要把手術衣拋幾次,一點點讓袖子挪動上來的情況,張天陽直接一次到位。
直到現在,張天陽才偏過頭,有些疑惑。
“洋哥,你說什么?”
“沒什么。”
光頭帶教洋哥干脆的閉上嘴巴,走到張天陽身后,幫著他穿手術衣。
等到張天陽開始帶無菌手套的時候,光頭帶教就學聰明了。
果然,張天陽異常的熟練。
光頭帶教洋哥在后面全程圍觀,眼神帶著一絲復雜和詫異。
那股子覺得張天陽很裝逼的不爽感覺卻漸漸消退了。
這個小張同學,看起來還是很有底子的。
說不定人家提前做了功課,確實能看懂前三臺腹腔鏡呢?
再觀察觀察。
“嘩啦啦啦啦——”
兩大袋鹽水沖洗進去,然后又在膀胱自動收縮的作用下噴流出來。
張天陽作為打雜的,任勞任怨的捧著一個大鐵盆,承接那些沖洗出來的液體。
碎裂的細小的石頭砸在鐵盆的壁上,叮叮咣咣的。
張天陽需要把這些液體留下來,然后用紗布濾過里頭的碎石。
這些碎石,是等病人做完手術之后,要帶回病房給他留作紀念的。
“叮!”
一塊較大的石頭在鐵盆的邊緣跳躍,滾落在器械臺旁邊。
張天陽伸手去把石子捏回來,指尖卻碰到了旁邊的激光刀。
說是激光刀,其實只是一條柔軟的導絲一樣的東西,套在專用的“外套”里,只露一個頭出來。
踩下開關之后,激光刀才會從頭部發出激光,打在目標上。
此時的激光刀,“外套”是全黑的。
張天陽捏起了石頭,眼神下意識的在激光刀上停留片刻。
“全黑的……”
嘴里下意識的呢喃出聲,他愣了兩秒,腦海里突然有什么東西閃過。
“全黑的!不是全黑的!”
最開始做手術的時候,激光刀不是全黑的!
記憶中那抹白色終于凸現在了張天陽的腦海里,他指著全黑的激光刀,語氣帶著微微的慌亂。
“孟師兄……激光刀的白色帽子呢?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