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陽默默的嘆了口氣,在腦海里權衡利弊。
能夠造成那么恐怖出血的動脈,在腹腔里也算是大只的了,支配的范圍很廣。
如果單純結扎,那么,沒有旁支動脈的情況下,原本屬于這條動脈支配的組織就會因為缺血迅速壞死。
這臺手術是肝膽外科的腹腔鏡。
估摸著不是切肝就是切膽。
如果好運一點,這條動脈支配的組織是肝臟或者膽囊,那甚至都不用管,順著往下做,把肝臟或膽囊該切的部分切了就是。
但好死不死,這條動脈或許是腸系膜動脈的某條大的分支
如果放任不管的話,很快,已經缺血了一段時間的腸子就會速度極快的步入壞死的階段。
到時候,估計就只有把這段腸子全切了的份了。
可這段腸子也忒長了吧!
張天陽眼皮幾個跳動,突然轉頭看向大主任。
“主任,血管外科的人過來得多久?”
大主任一直在注意張天陽跟一助的交流,脫口而出心里早就思考過的答案。
“至少得五分鐘!”
血管外科的手術一般都在介入下面做,跟這個手術室不在一起。
哪怕現在馬上叫人,從那邊趕過來,加上換衣服的時間,最快也得五分鐘。
“我現在就去叫!”
大主任火急火燎的退到了一邊,抓了個人去拿自己的手機給血管外科的教授打電話。
手術臺上,張天陽咬了咬牙。
五分鐘,時間太長了。
等血管外科的教授到了,病人的腸子估摸著也不用要了。
他真的沒在系統空間里練過血管的縫合啊!
要上嗎?
時間似乎陷入了焦灼。
圍觀的人群還沉浸在張天陽成功捏住了大動脈止了血的喜悅當中。
除了離得近的一助和忙著叫人的大主任,沒有人意識到患者的腸管和預后都岌岌可危。
腦海中一陣天人交戰,但實際上,在一助眼里,張天陽只是咬了咬牙,突然一伸手。
“可吸收縫線,手術室里最細的是哪種?”
“什么?!”
一助一時間愣在了原地。
這個張醫生他這是打算自己來縫血管嗎?!
可是,可是,那是血管啊!
一助盯著張天陽和他身邊的大主任看了又看,這兩位,明明是泌尿外科的醫生啊!
術業有專攻,在外科領域,尤其如此。
專精手足外科的醫生們血管神經一縫一個準,專搞腦子的神經外科醫生們開腦殼開的很溜。
但是把他們扔去不熟悉的領域,比如泌尿外科一個簡簡單單的膀胱鏡下腫物切除,他們還不一定會。
同理,遇到血管直接夾閉,做起手術來大開大合的泌尿外科和肝膽外科,你讓他們去縫血管?
萬一一不小心把血管扯壞了,好不容易止住的血說不定又得再流一次!
這簡直是在胡鬧!
器械護士比一助先一步回過神來,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臺下老師!臺下老師!咱們最細的可吸收縫線還有沒有!”
她想的沒有一助那么多。
在她的視角里,剛剛血泊漫天的情況已經是她所經歷過的最恐怖的情景了。
而這個趕來救場,還成功找到了那根該死的動脈的醫生,現在就是她的救世主!
張天陽要什么,她就趕緊準備好就是了!
別說什么術業有專攻的事情,你們幾個專門做肝膽外科的醫生,最后還不是得泌尿外科的醫生來救場!
器械護士和臺下護士忙碌了起來,最細的可吸收縫線“撕拉”一聲被拆開。
張天陽低著頭,右手捏著組織鉗左右挪移,很快游離出了破裂的血管的另一端。
整根血管目測直徑能有個七八毫米,已經有一大半被撕裂,只剩下一兩毫米的殘端還連著,顯得有些岌岌可危。
他的左手掌握著合適的力度,維持著近心端動脈的阻斷,同時也維護著這隨時有可能斷裂的連接。
“其實還挺粗的,能做。”
張天陽輕聲的說了句,不知道是跟自己說,還是在寬慰一助。
“您真的要自己縫?”
一助不敢違拗張天陽的決定,畢竟是面前的這個醫生剛剛把病人從生死一線的懸崖邊拉了回來。
但他抑制不住心里的擔憂,雙手抱起了操作柄,小心翼翼。
“老師,您縫著,我把這個血管夾卡在血管上可以嗎?老師,我不是不信任您,就是擔心您手一酸,我還可以趕緊夾住。這個血管”
“放吧。”
張天陽打斷了一助的解釋。
他決定自己縫是他自己的事情,沒理由拒絕別人想要上雙重保險的好意。
但這樣一來
張天陽回頭,“誰是干凈的?我需要一個助手!”
滿頭滿臉血的主刀醫生渾身一震,就想要上前。
但一步還沒邁出去,又尷尬的停住。
他已經污染了
“要你何用!”
剛剛在旁人幫助下打完電話的大主任氣急敗壞,顧不得自己那還在別人手上的手機了,蹭蹭兩步就竄了過來。
“我來!我給你搭把手。”
“好。”
張天陽沉穩點頭,撇了主刀醫生一眼。
“那你清一下場吧!”
主刀醫生趕緊瘋狂點頭,“好的!”
吵雜的人群漸漸被清理了出去。
被主刀醫生請出門外的時候,他們那洶涌的喜悅終于漸漸褪去,理智開始重新浮上心頭。
“為什么突然清場了?”
“里面在干什么?”
“剛剛那個醫生,好像喊了一聲需要助手?”
“器械護士好像還喊了要縫線。”
“不是已經找到了血管止了血嗎?夾閉不就好了?”
“夾閉血管需要兩個助手嗎?”
“夾閉血管需要縫線嗎?”
“怎么回事”
一股陰影再次在眾人的心頭浮現出來。
“先散開吧,你們在這里杵著也沒什么用。”
主刀醫生盡職盡責的發揮著自己“保安工具人”的作用,認真的驅散人群。
“你們自己的活也得干啊”
于是,僵持了十幾秒之后,綠色手術衣上多多少少沾了點紫色的人群們終于漸漸散開。
但每個人離開的時候,都一步三回頭。
那個病人,他真的,能活著離開手術臺嗎?
那個醫生,他真的,能處理一重又一重的突發狀況嗎?
他看起來,真的是很年輕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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