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陽沒有理會急匆匆奔來的主刀女醫生。
手術刀已經在自己手上了。
而在這種緊急時刻,他不允許任何人耽誤時間。
雙手毫不停滯,已經順著白線處慢慢分級開了皮膚。
再往下,小心的一層層的分離。
“你……”
主刀女醫生終于沖到了近前,可準備張嘴劈頭蓋臉呵斥的話語,卻卡在了嗓子眼里。
因為她終于看清楚了,張天陽下刀的位置,和每一刀那精準的分寸感。
沖過來的時候她的腦海里瞬間閃過了很多念頭,對張天陽的身份也有很多猜測。
比如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白貓。
又比如說,想要拉人陪葬的心理變態。
但此刻,那些擔憂和恐慌突然就消失了。
另一個猜想逐漸升起——
這個看起來過分年輕的男醫生,難道是哪個大醫院的主治過來出差的,看到危險,就挺身而出了?
之所以猜他是主治,也只是因為年齡而已……
也就是在主刀女醫生稍微愣神的功夫,張天陽突然停下了雙手,深吸了一口氣。
主刀女醫生猛然驚醒,小心探頭去看,卻見就在剛剛的十幾秒里,張天陽已然打開了腹腔。
而那蓬隆的,又蒼白的子宮,已經呈現在了眼前。
這么快!
主刀女醫生猛然間大垮了兩步,伸手去拿臺上護士放在旁邊已經開好的手術衣。
“快!幫我穿!”
主刀女醫生焦急的喊來旁邊依舊在愣神的小白貓,語氣急促。
這可是一臺子癇胎盤早剝的手術啊!
可現在手術臺上的醫生,只有張天陽一個!
正常來說,一個人能做到什么程度?
但偏偏,他就憑借自己的一雙手,在兩分鐘內開了腹?
這像話嗎?!
但不管怎么震驚,主刀女醫生知道,現在自己必須上去幫忙。
“快!再快一點!”
他一個人都做到了這個地步,自己怎么能給他拖后腿!
然而,在主刀女醫生火急火燎的穿好手術衣之前,張天陽突然向著臺上護士伸出了手。
“紗布!”
也就是在一大疊紗布拍在他手上的下一刻,他動了。
銀光閃過,患者蒼白的子宮下段,突然出現了一條紅色的細線。
手指稍微一碰,暗紅色的血水和半凝固的血塊就瞬間涌了出來。
主刀女醫生匆匆在助手位站定的時候,血凝塊和暗紅色的血水已經被張天陽撥開,手一扭,羊膜鞘也膨了出來。
“要來了。”
張天陽輕聲提醒了一句,于是,主刀女醫生聽話的捏起了吸引器。
下一秒,帶著血色的羊水噴涌而出,又被吸引器源源不斷的吸走,再往下……
“產婦怎么樣了!”
飛快的奔進手術室的,是早上跟孕婦見過一面的女教授。
焦急的神色在看清楚手術臺上情況的一刻有了些許的停頓。
“胎兒情況怎么樣?!”
緊跟著從她身后沖出來的,是看著要年輕一些的女醫生。
她是新生兒科的。
“剛好。”
張天陽抬頭,輕輕的松了一口氣。
于是那瘦小的,皮膚顏色發青的,不知生死的嬰兒,被主刀女醫生捧著,小心翼翼的遞了出來。
而旁邊,婦產科的女教授和新生兒科的女醫生在帶上了手套之后,同樣也小心翼翼的,雙手微顫的,把孩子接了過來。
然后,她們的動作突然加快。
準備氣管插管,給氧,藥物治療……
而臺上,張天陽也重新伸出了手。
“催產素,縮宮素。”
主刀女醫生趕緊把藥物遞了過來。
此時此刻,她徹底淪為了助手。
但她并沒有覺得不舒服。
她看著張天陽在宮體注射了10個單位的催產素,又在子宮下段注射了200微克的縮宮素,輕輕按摩子宮,胎盤于是就一點點被娩了出來。
“剝離了二分之一!”
探查清楚胎盤剝離的程度時,她不由得一陣后怕,又是一陣慶幸。
其實剖腹產并不刺激。
從技術難度上來說,這個手術根本不算什么。
可刺激的是時間。
子癇,胎盤早剝。
有經驗的醫生只要看到這兩個詞,就會意識到,此時此刻,時間之緊迫,病情之危重,生命之沉重。
從發病現場,到接診當面,再到手術室,拼的是配合,是默契,是熟練。
只有配合一環扣一環,每個人都拼了命,才能合作完成這樣一場綠色通道的搶救。
稍微耽誤一點時間,迎接患者和醫生的,可能就是深淵。
所以,當大局已定,回頭思索的時候,她才會覺得一陣陣后怕。
所以,當看到張天陽以一人之力,完成了需要多人配合的好些步驟時,她又覺得慶幸。
還好,這尊大神竟然在……
在主刀女醫生暗自思索時,張天陽也終于放下了心。
患者生命體征正在漸漸恢復。
雖然剛剛在子宮后壁探查到了一個3厘米左右的自漿膜層向肌層的裂痕,還有活動性出血,但在幾針縫起來之后,問題就不大了。
清理積血,縫合子宮,放置引流管,縫合腹壁……
“鐺”
持針鑷撞擊在彎盤里的時候,手術終于宣告結束。
而另一邊,胎兒早已發出了哭聲。
并不是很洪亮,但是至少活了。
真的很幸運。
主刀女醫生脫掉手術衣,回頭看向患者監護儀上越來越好看的數據時,只覺得自己的鼻子突然有點酸。
“太好了。”
她輕聲說著,不由自主的,雙手拍在了一起。
“好厲害……”
角落里的小白貓,生生的目睹了這場本不應該出現在她的實習過程中的急診搶救,眼神有些閃動。
她也不自覺的舉起了雙手,輕輕的,鼓起了掌。
這場手術,從此將深深的烙印在她的心里,或許很多年后,當她已經成了教授,經歷了數不勝數的搶救,卻依然會記得今天。
“不容易啊……”
新生兒科的主治女醫生也被這個氛圍感染了,情不自禁的雙手輕拍。
而一邊,女教授輕輕抱著已經被包起來的新生兒,慢慢蹲到了手術臺的旁邊,小心的捏著他的小手,跟孕婦有些冰涼的手了一起……
“是啊,太好了……”
潘麻醉欣慰的看著電腦屏幕上,患者高高飆起,又漸漸回落的數據,輕輕的拍手,忍不住齜了齜牙。
手上被咬到的地方還是疼╯▂╰
這孕婦也忒狠了……
另一邊,臺上護士跟隨著手術室四面八方傳來的掌聲,也舉起了雙手。
然后腳下一歪——
張天陽堪堪閃身過去,扶住了她即將要歪倒的身子。
一眼看去,只見她臉色煞白,細密的汗珠布滿了口罩外的臉龐,而胳膊上的皮膚,有些冰涼。
“誒呦!”
另一邊,潘麻醉大呼小叫,齜牙咧嘴,一只盛滿了透明液體的注射器被遞了過來,直接塞進了臺上護士的嘴里。
“這情況我熟,是低血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