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足銅鐘剎那,安奇生便感受到了一股無比濃厚,宛如無形氣墻一般的壓迫。
但他真氣內斂,一踏步間,硬生生以純粹的體魄之力撞了進去。
繼而,五指捏起,砸向銅鐘!
實質一般的鐘波如漣漪一般蕩開,空氣宛如狂風之中的紙張一般獵獵而動。
浩蕩氣流霎時間排空破浪,伴隨著低沉悠揚的鐘聲一下轟鳴四面八方!
宛如流星墜地,星辰為錘,大地做鼓!
剎那之間蕩起的音波,讓整個演武場上數千武僧的頭皮都一下炸起,心神皆顫!
甚至于,身軀都好似過電一般狂抖起來,骨骼,內臟都一片酥麻。
更有甚至,在這鐘聲之下一下兩腿發軟,跪倒在地。
鐘波回蕩長空,數百里可聞。
一時間,整個皇覺寺之中的和尚全都被驚動了。
有人,敲動了皇覺鐘?!
皇覺寺外,一著青衫的儒士抬頭看去,只見空中層層氣浪交織重疊,宛如一團蘑菇云陡然炸開。
呼嘯的氣流吹散了數百丈長空之上的云層。
正在盤旋在長空之上的寒蛟身子一顫,差點一頭栽下來,駭然拔升而起,逃之夭夭。
“這是有人在敲響皇覺鐘?”
皇覺寺外,青衫儒士聞聽此音,眸光泛起道道漣漪:
“莫非是那老和尚出關了?”
“大人,這莫非是那一休老和尚出關了.......”
聽著滾滾如雷的鐘波震蕩,以及那排空巨浪一般的浩蕩氣浪,青衫儒士身后的一眾人面色都有些凝重。
他們掌握著最為龐大的情報系統,對于皇覺寺這樣宛如國中之國一般的龐然大物自然是知之甚詳。
這口堪稱武林之中最為驚艷的造物皇覺鐘,他們如何會不知曉?
同樣,他們知曉,如今皇覺寺中能敲動此鐘的人只有兩三人,但那兩三人,此刻根本不在皇覺寺。
此時皇覺寺中能敲響此鐘的,豈非只有那老和尚了?
青衫儒士平復心境,踏步走向皇覺寺:
“是或不是,一看便知!”
三印,三空等皇覺寺的大和尚也都是一驚。
三空蒼老的面容更是泛著一絲濃烈的驚詫。
他是見過前輩敲響此鐘的,但即便是那位前輩,也絕無這般輕易。
嘩啦啦
宛如驚濤駭浪一般的氣流爆炸之中,安奇生衣衫獵獵作響。
肆孽的音波與他遍布周身的罡氣發生著劇烈的摩擦,以至于他周身白氣乍閃即滅,一團團的氣泡炸裂發出虎嘯龍吟一般的炸響聲。
安奇生的眸光突然發亮。
他全力勃發,一下震破那一重重無形的氣場敲擊在銅鐘之上。
鐘聲震蕩的同時,一股無可形容的巨大力道也同時自他的手掌擴散到全身每一個細微之地。
只是剎那,他全盛的毛孔便舒展開了,渾身筋骨肌肉乃至于器官內臟,都在這一股無窮巨大的力量的壓迫之下開始了超負荷的震顫,彈抖!
本就不多的雜質,登時氣化成煙被排出其外!
鼓蕩于血液之中的內力都為之沸騰,與血液的融合越發的身后,便是氣脈之中急速轉動的真氣,都有著近乎提純一般的功效!
宛如伐毛洗髓!
精神一震!
安奇生身形不動,彈起的手掌再度砸下:
“二!”
重達千萬斤的銅鐘生生被敲的蕩了起來!
鐘聲再震,氣浪再起!
“啊!”
距離太近,即便一眾武僧早已有所準備,這一下還是被震的人仰馬翻,雙眼發黑,腦海嗡鳴。
音波,是足以殺人的。
若非在場之人都是習武多年,體魄強橫之輩。
只這一下,不知幾人要被震破耳膜,甚至震死當場!
“竟然,如此輕易。”
福心心中泛起滔天大浪。
安奇生敲響銅鐘他并不意外,但是這個姿態也太過輕松了。
皇覺鐘并不僅僅是一口鐘,同樣是一件神兵,敲鐘的同時,要面臨著足以將氣脈震死當場的恐怖反震力。
一次敲響,連喘息都不用便能敲響兩次?
這老道士的體魄,竟然強橫如斯?
“這口鐘,真是練橫練的至寶!”
在此敲擊而下,安奇生長發飛揚,整個身軀都在以一種極為奇異的韻律顫動著。
筋骨皮肉臟腑血液,真氣,內力,氣脈精神,在這鐘波震蕩之下,居然有一種融合的趨勢!
心念一動之間,安奇生雜念全消。
心頭高懸的明鏡之上泛起無數學過的橫練武學精義。
硬氣功,十三太保橫練,龍吟金鐘罩,虎嘯鐵布衫,陽極金身,龍象金剛身......玄星,久浮界,他所學過的無數橫練武學,紛紛在他的心頭浮現而出。
錘殺紅日法王之后,驅趕獸潮的兩月之間,他幾乎時時刻刻的都在入夢自身,總結歸納出完全屬于自己的橫練秘術。
但進展并不算太快。
兩界繁雜的橫練秘法,以及他自己氣脈體魄的復雜,他沒有前人可學,只能夠一步步推演。
但此時,在這銅鐘反震之力的壓迫之下,他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寸體魄,每一寸氣脈,全都在全方位無有死角的承受著巨大的壓迫。
并發生著劇烈的反抗。
在這種狀態之下,無數橫練武學的精義與自身體魄,氣脈在承受重擊的反應同時一一對應,他的心中,便升起了無數的靈感!
“不夠,還不夠!”
安奇生眸光炙烈,一瞬間甚至忘卻了與福心,三空的賭約。
沉浸于這個狀態的他,脊椎彈動宛如大龍,散發著晶瑩光芒的手臂再次轟然垂下。
全力勃發!
銅鐘三響!
未落的氣浪再度大作,宛如無邊汪洋之上真龍怒吼,海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頃刻之間,演武場四周數十棵長青老樹聞風而動,樹葉‘簌簌’而落。
整個演武場之中的諸多武僧已經承受不住,紛紛坐倒在地,搬運內力真氣以對抗著重重音波。
三空與三印等老和尚彼此對視一眼。
卻并未理會,反而走到最近之處,鐘波正面沖擊之地,也自跌迦而坐。
福心心頭正自震動,也敏銳的發現了其中的好處。
這鐘聲震動之下,竟然能夠洗滌人的體魄精神。
當即,他隨手一按,將慧果一下按倒在地,讓其運轉龍象金剛身,以感受鐘聲震蕩。
鐘波宛如潮水,一浪更比一浪高。
這鐘聲是如此之巨大,更有一種震蕩人心的陽剛之氣。
整個皇覺寺都好似在震動,地面似乎都在顫抖,聲勢之浩大讓人不可思議。
“十五,十六,十七了!鐘響了十七聲了!”
“莫非是祖師出關了?”
“除了祖師,誰還能連敲此鐘?”
一處處寺廟之中都有和尚出來。
看著遠處一層層蕩漾開來的鐘波,皆是駭然不已。
遙隔數里,都只覺得自己的心臟有些承受不住,耳膜更是一片嗡鳴。
安奇生沐浴在呼嘯激蕩的鐘波之中,周身霧氣蒸騰,汗氣宛如炙烈的水蒸氣般凝聚成霧。
他的心思空冥,陷入一眾似有意似無意的狀態。
他的身心,似乎在這一刻分割開來,心中萬般精義流轉,身軀卻兀自提腰甩臂,將那千萬斤重的皇覺鐘拍擊的嗡鳴震動不已!
若有人能透過那重重音波云霧看到他的身軀細微之地。
便會發現。
他的身軀,在這一次次碰撞之中,好似在自發的調整,運作。
在緩慢卻肉眼可見的,向著一個更為完美的狀態去轉變!
他的筋骨皮肉血髓,內力真氣氣脈,都無比配合的在這個狀態之下,進行微調。
“超過,超過十八次了,超過了!”
“多少次了?鐘響了多少次了?”
“不知道,不知道,啊,我受不了了!”
演武場中,諸多武僧面紅耳赤,只覺內臟都要被震破了,血液都好似要沖破七竅的束縛了。
當即,不知有多少武僧再也忍耐不住。
紛紛張口大叫著向著遠處退避,這樣的音波之下,他們久留都要被震死!
不過片刻,偌大的演武場已經一片空蕩蕩了,只有一眾老僧還停留在原地。
但其中稍弱的幾人,身形也微微有些搖晃了。
“鐘響七十八.......”
皇覺寺前,聽著一聲勝過一聲,一浪高過一浪的鐘聲,青衫儒士臉上的平靜再也維持不住了。
“莫,莫非要突,突破天人屏障的不是龐萬陽,而是一休老,大師?”
在他身后的一眾屬下更是面色凝重至極,心下駭然。
深深的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皇覺寺,青衫儒士緩緩吐出一口長氣:
“退!”
“這人的身體,莫非是鋼鐵?不,便是鋼鐵在這樣的震蕩之中都要被震碎了!”
看著那搖晃的鐘臺,以及那似是變成了大海的沸騰虛空,不少武僧驚駭的無法言喻。
千萬斤重的皇覺鐘,在在搖晃不停,不停的顫動,好似無法承受這樣的重擊!
他們無法想象,什么樣的肉體,能夠承受的了如此強大的反震力!
是的,到了此時,所有和尚全都知曉了那位道人,是沒有動用半分真氣,只是以單純的體魄在敲動皇覺鐘!
當啷!
一波波鐘聲回蕩之中,陡然傳出一聲不和諧的聲音。
遠遠的,諸多武僧眸子瞪大,面色抽搐。
只見皇覺鐘在一次重擊之中,赫然脫落了那寒鐵鑄就的鐘扣!
向著地面砸落下來。
皇覺鐘,居然被從懸掛了兩百年的鐘臺之上,被打的掉落下來!
大地搖晃,灰塵與沙石縱橫四濺,宛如揚起一場巨大的灰塵風暴,一下籠罩了整個演武場。
尚未從震撼之中一眾武僧只聽一聲潮汐呼嘯一般的吐氣聲響起。
繼而演武場上狂風皺起,紛紛灑灑的灰塵被一下席卷的宛如土龍般沖天而起。
白袍獵獵之間,安奇生立于鐘臺之上,俯瞰一眾汗流浹背,衣衫盡濕的老和尚。
緩緩吐息:
“八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