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天門,原有兩種方法。
一種如八大天人那般,以天人神兵開天門,二,則是以‘神’入天門。
兩者雖有不同,卻皆是開天門。
只是比起單純的魂靈‘神’意,自然是全須全尾的面對天門之后的未知,來的更為安全,也更為從容。
甚至于,若天門之后是另一個世界的話。
沒有肉身的存在,單純的‘神意’也未必能駐世長久。
因為種種考慮,后一種天門之法才不被歷代開天門者所考慮。
最后那一剎那,龐萬陽把握住了天人氣機,某種程度上來說已是天人,滿足了進入天門的條件,加之肉身已經徹底燃燒,自然只有進入天門這一條路。
這一點,只有安奇生清楚,除卻他之外,其他幾人,雖然密切關注著那一戰,卻也看不透其中奧秘。
安奇生并無隱瞞,將所知一一說了出來:
“一入天門,再難感應,生死難料,前路難料”
“原來如此”
王降龍,燕狂徒等人神色各異,皆是若有所思。
“想來龐兄是早已知曉了這一點,才會死戰,才會不惜燃燒自身,只為搏一個機會”
燕狂徒微微一嘆:
“今日乃至于以后,如我輩中人,也唯有這一條路了”
天地間再難出一柄天人神兵的如今乃至于以后,龐萬陽所走之路,必然也是他們,乃至于日后追尋天人境界之人所要面臨的關卡了。
“前路難料,生死難料又如何?龐兄不在意,我等也是不在意的,只是,即便如此,此路也非常人可走。”
拜月真人也是一嘆。
其余幾人皆是默然。
以龐萬陽之豪雄尚且要王權道人這般對手生死一戰才能洞徹天人氣機,他們即便有為道死戰之心,卻也未必能做到龐萬陽做到的事情。
沉默。
二樓一時沉默。
良久之后,沐清豐起身,拱手道:
“道長直言之恩,沐清豐銘記于心,日后若有所差,必當前來!”
“不錯!此番恩情,必有所報。”
燕狂徒等人也都起身,拱手,應承下這一份情。
這一席話,對于普通人來說一文不值,然而對于他們來說,價值便太大了。
縱使自己用之不上,若后人有人到的這一步,便要少走幾多彎路。
這便是所謂的傳承秘辛,宗門底蘊了。
安奇生含笑起身,也自拱手:
“會的。”
“道長,爽快!”
燕狂徒苦笑一聲,也自告辭。
此次他們收獲都頗為不小,也是心滿意足,都沒有逗留的心思,便都告辭。
安奇生目送他們遠去,才又坐了下來。
一場交戰,其他觀戰者收獲已然不小,安奇生自不必言。
無論是龐萬陽的武道,心意,亦或是這一戰對于天人大道的窺視,對于他而言,都是極為難得的收獲。
只是他少見的未曾去梳理,更無考慮得失。
只是倒酒,夾菜,細嚼慢咽的吃著。
他的體魄強橫至極,然而有著天地靈氣的滋養,他的飯量并不如何驚世駭俗,半月不食也無所謂。
但有的吃,他從來是要吃的。
他的心情如面色一般的平靜,既無大戰之后的心潮澎湃,也無戰勝強敵之后的喜悅,更無登頂天下第一的自傲。
修行便是修心,心靜才能生慧,心靜才是大自在。
他兩世為人。
前生奔波紅塵之中,片刻不得空閑,為了生存,生活,經歷種種,卻也來不及沉淀,品味,享受,難思得失。
縱然是今生,絕癥之前也日日思量,為大展拳腳,為攥取最大的財富而努力著。
直到得了絕癥之后,他才知曉了什么是萬事皆空,才有閑暇靜下心來,體驗生活。
王陽明的心學傳承,沒有給他立竿見影的提升,潛移默化的好處,卻是難以形容。
這是前人的余蔭,也是自己的造化。
得道,更要守道。
清亮的酒水劃過一道弧線落在酒杯之中。
安奇生端起酒杯,依窗而遠眺,極遠處風沙彌天,更高出云卷云舒,天地蒼茫浩大,人生天地間,既短暫也渺小,即便是天下第一。
又有什么值得桀驁,值得驕傲的事情?
安奇生酒水灑在窗外,隨風一吹,酒香飄散于長空之中:
“龐兄,一別或許再見無期,酒水一杯,不枉相遇一場!”
瀚海一戰,就此落幕。
然而江湖中掀起的風暴卻剛剛開始,雄踞天下第一數十年的六獄魔尊龐萬陽就此被人所擊敗,生死不明的消息,讓天下無數人為之震撼。
同樣,登頂天下第一的王權道人安奇生,也在時隔兩年不到的時間中,再次轟動了天下。
天下第一!
這個偏遠縣城的老道士,以近百歲之齡崛起,短短數年而已,已經登頂天下第一了!
這是何等之神話?
無論是江湖武林,還是大豐朝廷,乃至于其他勢力,全都為之側目,震撼。
而在這場風暴之下。
六獄魔宗也再度成為了風口浪尖,曾經與六獄魔宗有仇恨的江湖人士,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
幾乎一夜之間,六獄魔宗各地被人所知的分舵已經被全部掃滅。
甚至有高手登臨六獄圣山。
可惜的是,六獄圣山早已人去樓空,那些高手們撲了個空,也只能毀了六獄魔宗的駐地泄憤。
曾經一度令人聞風色變的魔宗,竟如此便成了過去,讓不少人感嘆,卻又覺得理所當然。
古往今來,不知幾多宗門被掩埋在歲月之中。
天人,兵主的門派都已近乎消失殆盡,六獄魔宗消亡,似乎也不是什么難以理解的事情。
值此之時。
漠州之中卻極為熱鬧。
因為前段時間‘天象’的巨大變化,風暴吹遍整個漠州,黃沙翻滾之下,竟然有一方被沙漠掩埋的地宮,再現人間!
地宮的出現,吸引了整個漠州的悍匪,馬賊,大盜乃至于附近諸州府的高手前來。
因為有人認出,這是數百年前,龍旗門的留下的地宮!
龍旗門,是漠州有史以來最為強盛的門派,因為這龍旗門之主,是手持瀚海大龍旗的兵主!
可惜,隨著兵主消失,龍旗門也就此消失。
此番地宮再現,自然吸引了無數武林人士的目光。
而隨著,相傳有人在其中得到了秘寶的消息的曝光,更是引發了一場尋寶狂潮!
漠州,附近諸州,乃至于瀚海之外的大炎王朝的高手,都有被吸引而來!
有人欲求財寶,卻也有人意圖尋找消失了數百年之久的,瀚海大龍旗!
風沙之中,吳六三帶著趙天風策馬狂奔,濺起點點黃沙。
咻咻咻
一道道箭矢破空呼嘯之中,傳來一聲暴喝:
“吳六三!你跑不掉的,識相的將你在龍旗門地宮之中得到的東西交出來,否則,你必死無疑!”
風沙之中,數十騎狂追而來。
“蒼居!你很好,今日吳某人若是不死,總要找你尋個交代!”
吳六三真氣勃發,催馬狂奔,躲過箭矢直射,蒼白的臉上一片陰沉。
他也沒有想到,自己離開瀚龍客棧之后,居然成為了第一批目睹地宮現世之人,這本該是造化,奈何地宮太大,他被困在其中三天。
待得他出來之時,就被人團團圍住。
以他的武功,逃出來本不是問題,奈何他缺了一臂,又帶著趙天風,一時不差被打成重傷。
之后被人一路追殺,幾次險死還生。
“吳叔,你快走,不要管我了!”
趙天風一臉惶急。
他知曉,憑著吳六三的輕功,想要逃走絕不是問題,但是因為他的拖累,才會陷入被追殺的境地。
“閉嘴!”
吳六三真氣鼓蕩,震飛射來的箭矢,目視漫天黃沙:“就憑這些廢物,也想殺我?”
“喪家之犬罷了,還敢如此囂張!”
風沙之中,一身形魁梧的大漢于馬上人立而起,雙臂一拉,弓成滿月:
“此番某家便讓你葬身黃沙!”
一道箭矢破空,隱藏在箭雨之中,一下刺破了吳六三迸發的罡風真氣,赫然是一支破氣箭!
吳六三心中一跳,于馬上一個俯身,僅存的手臂松開馬韁,于身后拔劍出鞘。
無比準確的在箭雨之中斬落破氣箭。
以他氣脈之身,縱使缺了一臂,普通弓箭也絕不可能在他真氣未曾耗盡之前傷到他,但是破氣箭不同。
除卻橫練高手之外,氣脈不可能硬抗破氣箭。
他也不行。
一劍斬斷破氣箭,吳六三的面色就是一變。
因為隨著他動作一滯,漫天風沙席卷的前方,赫然又出現了一隊追兵!
前無去路,后有追兵!
追逃幾日,他都不知道身在何地,只怕其他方向未必就沒有追兵。
“抱緊我!”
吳六三眸光沉凝,一聲大喝之后,一躍而起!
趙天風一咬牙,保住吳六三的腰。
下一瞬,只聽金鐵交鳴之聲不絕于耳,轉瞬已經跨越百丈,硬生生扛著箭雨,沖破了前方的封鎖。
就在這時,又是一聲似霹靂一般閃過的破空聲中。
吳六三身子一僵,被一箭射穿胸膛!
但他身子不停,眸光掃過四周,突然一亮,看到了數里之外的一處小綠洲。
以及綠洲半空飄揚的一道旗幟。
那是,瀚龍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