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低沉的敲門聲后,是燕霞客壓低了嗓門仍然顯得中氣十足的叫門聲
“主家在嗎?我們是過路的客人,風雨將至,想要借宿一晚!”
燕霞客站在門外,心中有些奇怪。
這義莊大晚上的,怎么還有股燉肉味?
看守義莊的按理說都是窮苦人家,要不就是半癡不傻的癡呆兒,哪來的條件吃肉?
他想到這個問題。
后面的一行人,也想到了,看著那一口口搭再涼棚之下的棺木,聞著夾著著尸臭味的肉香,一個個不知想到了什么,陣陣干嘔。
還有幾個人,當即就握住了刀劍。
“誰啊?大半夜的!”
義莊中傳來一聲蒼老的聲音。
薩五陵披著衣服,打著哈欠打開門,看到門外一行風塵仆仆的人,也是一怔。
這年頭,野外土匪山賊橫行,野獸傷人比比皆是,還有魑魅魍魎之輩不時出來害人,他也是極少見到外來者。
這些明顯就是江湖中人的,更是很多年沒有見到了。
“老先生!”
燕霞客抱拳“風雨將至,能否容我等進去討杯水喝?”
那名叫倩兒的少女也很是懂事,直接掏出一枚銀子奉上。
‘哪來的土大戶?出手就是五兩銀子?’
薩五陵掃了幾人一眼。
這些人除了頭前這個黑臉丑漢之外,無一不是穿戴整齊,刀劍精良,顯然不是普通人。
借宿一晚五兩銀子,那是大大的值得。
猶豫了片刻,薩五陵正要拒絕,就聽到院內傳來一聲狗叫。
頓時,他身子一松,接過了銀子
“諸位趕路辛苦,還請進來稍歇吧,只是義莊狹小,房間不多,幾位要辛苦些擠在一起了”
“不妨事!”
燕霞客笑了“能夠落腳之地已經不錯了,怎么能奢求更多?”
他這話,卻是對著身后幾人說的。
他粗手粗腳慣了,墳頭躺一晚上也不是什么大事,這些官宦子弟卻不一樣,卻是要提前打個招呼。
“燕大哥放心,我們也不是嬌慣的人。”
云倩兒應和了一句。
其他人也都點頭。
見眾人都沒意見,薩五陵才敞開大門,等到幾人都進來之后,才關上門。
義莊并不小。
畢竟附近村子挑選吉日下葬之前都要存放棺木在義莊,未免遇上風雨,房間不多,空間卻是不小。
若是擠一擠,百多具尸體都放的下。
走進義莊,燉肉味就越發的大了。
燕霞客四下看了一眼,除了一條正在啃骨頭的黃狗之外,沒看到人,才向著薩五陵拱拱手“老先生,我們一路奔波,此時也是餓得緊了,可有什么吃食?我們付錢。”
習武之人飯量很大,燕霞客這一路奔波也是水米未進,聞著肉香,肚子里就有點翻滾。
他可不在乎這些棺木。
就是和尸體面對面,該吃還是吃。
“客人見諒,真沒有。”
薩五陵搖搖頭。
開玩笑,自己都好幾天沒吃肉了,附近這些村莊的牲畜怕不是都被吃完了,掏錢都買不到。
就這些,可是他貼著甲馬,來回奔行四百里,從安諾縣買回來的。
好懸沒累死當場。
賣給你們?
做夢呢!
“這個,可以有。”
燕霞客自懷里掏出一錠銀子,顛了顛,以為他是要錢。
薩五陵眼皮抽了抽,攤開手
“這個,真,真沒有!”
“好了!”
兩人說話間,屋內傳出一道平淡的聲音“來者是客,一些口食而已,有什么舍不得的?左右你過幾天再去買就是了!”
“是”
薩五陵臉皮一抽。
這義莊距離安諾縣足有兩百里,來回就是四百里。
四百里啊,你說的輕巧!
你去試試?
他心中腹誹,卻也說不出啥,轉身去準備去了。
“幾位不妨進來坐一坐。”
屋內燭火搖曳間,安奇生再度開口。
“如此,多謝。”
燕霞客也不客氣,踏步走了進去。
那云倩兒跟著走進去。
后面一行人也想進去,看著屋內著實不大,也就放棄了。
走進屋子,燕霞客下意識的打量。
很簡陋的屋子,一木桌,兩長椅,一杯茶,一個穿著簡單灰袍的少年。
‘好一個少年!’
燕霞客心中一贊。
那少年正襟危坐,背脊筆直,皮膚有光,整個散發著蓬勃如朝陽般的生命力,習武根骨只怕是極好的。
身上雖然沒有法力的存在,似乎卻有極高明的武功。
不是個普通人。
那云倩兒卻沒什么感覺。
這個少年穿的簡陋,臉生的也不甚好看,就是一雙眼睛頗為明亮,好似會發光一般,看的她心頭毛毛的。
“兩位請坐。”
安奇生微微擺手。
兩人這才坐下。
薩五陵也端著飯菜進來,氣哼哼的放下,轉身離去。
“兄臺是這義莊的主人?”
燕霞客旁敲側擊,沒有直接點明來意。
這個少年不是普通人,卻不知為何留在這么一間義莊里。
“不錯。”
安奇生微微點頭,言語應付著,眸光之中泛起一絲幽光。
早在久浮界,他就養成了習慣,每見一人,先望其氣,相其面,之后以道一圖看其氣運,若所需道力極多,則視情況看其命運。
在他看來,這大漢面色威嚴有度,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神精氣足,其氣頗為壯烈,只是命中多有坎坷,雖會逢兇化吉,卻會拖累身邊的同伴。
靈魂深處,道一圖隨之流出文字來
消耗道力490點
燕霞客29124)
原本軌跡生于皇天界人間道,大青王朝青巖府大富之家,幼時習武習文,為人聰穎,天賦極好,于弱冠家道中落時,考取文武雙狀元,卻因被小人記恨,害死雙親,守孝三年后,風云變幻,只能做了個捕頭
數年捕頭生涯,見多民間疾苦,官員腐敗,棄官歸隱,卻遇仙緣,得道書一部
后因故為朝廷所惡,幾多追殺險死還生縱橫大青七十二府,專殺惡人,惡鬼,惡妖,被無數民眾奉為除魔真人
于皇天九萬七千六百九十年,幽冥府君祭前夕,為白無常謝七所殺
又是幽冥府君祭
安奇生眸光微不可察的一閃。
無需其他,單從道力消耗之上,就可見這燕霞客比之白骨子要強上許多,幾乎達到了那僵尸王諸殤的一半。
但死因與那白骨子一般無二,同樣是幽冥府君祭,同樣被白無常謝七所殺。
這幽冥府君祭到底是什么?
“安兄,實不相瞞,燕某此次前來,另有要事。這事很是危險,借你義莊一用,卻又怕你被波及”
交談片刻之后,燕霞客也不再隱瞞,將此來的前因后果都悉數說了一遍。
最后頓了頓,在云倩兒取出一張銀票后,方才繼續道
“這是五十兩銀子,你收下之后,帶著那位老先生速速離去”
咔嚓!
燕霞客話音未落,幽深的夜幕之中登時劃過一道電蛇。
繼而滾滾雷音隨之擴散而來,夜風呼嘯之間,口鼻間已經能感覺到濕氣。
大雨,已經要來了。
安奇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向窗外,夜幕之中電蛇狂舞,雷霆滾滾,已有雨滴從天而降。
雷出重天,萬靈退避。
十里亂葬崗之上的磷火瞬間消失,那肉眼不可見的陰煞之氣,似乎都被一掃而空。
“這雨,來的倒是挺湊巧”
燕霞客苦笑一聲,站起身來
“沒有客人倒逼主家冒雨離去的道理,左右都不過拼殺一場,燕某人自去,看一看這大青旗兵有什么了不起吧!”
“燕大哥,我隨你一起去!”
云倩兒也站起身來。
“如此,安兄,就此告辭了!”
燕霞客一拱手,就要告辭。
這時,安奇生才緩緩放下茶杯,緩緩說道
“燕兄頗有豪俠之風,只是,有時候行事還是要三思而行,有時候耳聽為虛,眼見也未必屬實”
燕霞客微微一愣
“安兄的意思是”
“那位云大人為官果真清廉,為官一任,是否真的造福一方?”
安奇生深深看了一眼面色有些變化的云倩兒
“這位姑娘救父心切,或許沒有謊言,但這位姑娘不過二八芳華,知曉的,未必就是事實”
“不許污蔑我的父親!”
云倩兒柳眉倒豎,出聲插言“燕大哥,你,你不要信他的!”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官場之中的事情最是波云詭譎,燕兄既然辭官,就不要插手這些事情了。”
安奇生點了點桌上的銀票。
五十兩白銀,在這大青也不是個小數目,三口之家,足夠吃上一輩子了。
“這”
燕霞客眸光一凝。
他也是在官場之中廝混過的,自然知曉這個道理,只是那云大人風評極好,是個難得的好官。
莫非后來又有了變化?
話說三句已是看在這燕霞客算是個人物的份上,信或不信,安奇生也懶得理會。
端起茶杯,送客。
燕霞客見狀也不多言,告辭,轉身,走進院子里。
這時,瓢潑大雨已經伴隨著雷聲滾滾而下,同行的云家人都在涼棚屋檐下避雨。
見得燕霞客出來,正要打招呼。
后者的面色突然一變
“收聲!”
一眾人皆是一愣,繼而,一陣敲門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