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嗎”
聽到前一句,楚夢瑤略微有些失神,卻又有些松了口氣。
但聽到最后一句話,她的眸子頓時就是一縮,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你,你說什么?!”
楚夢瑤修十日橫空法,氣血磅礴如海卻又能完美拿捏,但此時,她一個失神,竟是拿捏不住血氣。
霎時間,這一方大殿之中一切符文禁制,其外來不及復蘇的陣法已然被一波掃滅。
方迎秋尚未轉過念頭,甚至來不及震驚,在這洶涌血氣的拍擊之下,坑都沒坑一聲就跌了出去。
皮膚通紅,毛發都燃燒了起來,一張口,就噴出一股濃烈至極的白煙。
“發生了什么?”
方迎秋被拍的頭腦發暈,幾乎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血氣熊熊如火,其色燦金,蘊含著驚天動地般的磅礴威能,霎時間引動了整座懸浮天宮的陣法。
血氣繚繞之下,安奇生抬手上揚,隨即虛虛按下:
“大日至陽而至剛,十日橫空更烈,你之體質特殊,能中和陽剛,可終究還是差了些。”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動作也很是輕微。
但隨其手掌按壓而下,那漫天的血氣已然被壓了下來,更有道道靈機自長空各處而來。
漫卷風云,滾滾如龍。
那宮殿本自在血氣拍擊之下化作齏粉,但在靈機鼓蕩之間,卻好似時空倒流一般,再度成型。
甚至于其中的法禁,其外的陣法紋路,也都再度恢復過來。
他的話音未落,一切已然恢復正常。
若非方迎秋的周身還有著濃煙冒出,真好似什么都沒有發生一般。
“你懂十日橫空法?”
楚夢瑤失神只是剎那,隨即已然醒轉過來,心中萬二分震動被其一氣斬殺,竟強自在巨大的震驚之中抽離出來。
但看向安奇生的眼神,仍有著濃烈的疑惑。
她沒有發問,可她絕然不信面前這道人所說之話。
廣龍至尊是何許人?
結束了中古之后長達百萬年無至尊的亂象,歸攏九境十一步今修之法,被無數人稱之為大天尊。
哪怕這道人與祖師來自同一個地方,哪怕這道人才情絕世,是她平生僅見。
她也絕不相信他有資格傳法祖師!
祖師一生不曾拜過任何人為師,效法天地自然,感悟宇宙星海,自成十日橫空法。
其才情必然是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
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傳法于他!
可這元陽道人,又有什么必要來欺瞞自己?
“略懂一些。”
對于楚夢瑤的復雜心思,安奇生洞若觀火,但他卻也不在意小兒輩期盼自家長輩最強的小心思。
這本沒什么不對,曾經的他,同樣如此。
只是一拂袖,吹散了外界仍舊滾滾而來的靈機,淡淡道:“你的疑惑,我答了,信或不信,隨你便是。”
楚夢瑤長身而立,完美若天公造物的俊美面容之上沒有了表情,一雙眸子深深凝望安奇生。
似是片刻,又似是許久。
她后退一步,又長長一拜,一言不發,轉身便走。
大殿之外,方迎秋剛掃滅一身狼狽,見她走來,面色就顯得不好看。
楚夢瑤心思沉重,沒有理會于他,走過大殿,突然駐足,自手腕上褪下‘太極乾坤圈’。
隨手一扔,頭也不回的消失在虛空云海之中。
似有閃電劃破晴空,乍閃即滅!
饒是方迎秋這樣的掌教級高手,都只覺眼前一花,一道森寒冷酷的光芒劃過臉頰,卻根本什么都沒有看到。
“這是.”
方迎秋隨手一摸,堅韌不遜龍鱗的面皮之上有著溫熱之意,竟是流出血液來!
他眸光一凝,回首看去。
只見光線并不算多好的大殿之中,一枚雪亮剔透的白鐲,拉扯著一抹熾烈而燦爛的光芒。
環繞著元陽道人不住的旋轉,輕鳴,其音頗柔,好似嬰孩的低語,嗚嗚咽咽,讓人心頭不由升起喜愛。
“太極乾坤圈!”
方迎秋摸摸的擦了擦臉,心頭無奈,自己只是來送個東西,就遭這等無妄之災。
果然,不該聽的不要聽才是。
深深凝望了一眼那枚在東洲聲名不顯,在中州卻是名聲赫赫的金剛鐲,方迎秋遙遙一拱手。
也轉身就走,不做絲毫停留。
“鑄寶之法倒是很高,老龐,倒是用心了。”
看了一眼那枚金剛鐲,安奇生微微點頭,隨即一指點出。
這‘太極乾坤圈’之所以被稱之為至寶雛形,自然是因為它還不曾真正鑄成。
哪怕霸世皇庭兩萬多年溫養,可助長其威能靈性,卻也根本不能將其完善。
因為這金剛鐲缺的不是材質,靈性與威能,缺的是真正的太極之道!
那金剛鐲微微一顫,繼而其上白光頓散過半,轉瞬,一半已然如鍍黑漆般不見點滴光亮。
黑白兩色涇渭分明,隨即開始旋轉,嗡鳴。
直至發出龍吟虎嘯一般的聲響。
良久之后,安奇生一抬手,那枚已然恢復亮銀色,化作指環落在他拇指之上。
“知我者,廣龍也!”
輕轉指環,安奇生眸光幽幽,卻是開始感知這指環之上,最初最本源的一道氣息:
“留下這般多后手,龐兄,你到底要做什么.”
作為這枚太極乾坤圈的最初締造者,龐萬陽的氣息,自然還是有著的。
不止是龐萬陽,霸世皇庭的歷代傳承者的氣息,也在其上。
不談這乾坤圈本身。
這上面的諸多氣息,對于安奇生來說,已然是不小的好處了。
這位女帝送來的,可不僅僅是太極乾坤圈,也送來了霸世皇庭自開辟至今,歷代雄主所習之神通!
龐萬陽,將他,乃至于霸世皇庭數萬年神通傳承,悉數留給了他!
這份好處之大,縱是其他王侯得知,都要色變。
大始山人杰地靈,物寶天華,十數萬里山川匯聚不知幾多頂尖靈脈,更有不少是自群星之中汲取而來。
可謂是修行寶地。
懸浮天宮為大始山的中樞,上應群星靈機,下合萬山靈脈,是大始圣地氣運匯聚之地。
也是整個東洲氣運最盛,靈機最為浩瀚的三處地方之一。
可齊倉心中卻無比悵然。
“楚夢瑤”
齊倉心中低語,雪亮的牙根都在摩擦,心中之恨,傾盡四海都洗涮不掉。
他,被困在了這片懸浮天宮。
哪怕他知曉無數傳說,知曉這片大地之上還有著諸多奇遇,靈材,神通,丹藥,靈寶。
可他,被困住了。
哪怕根本不曾有人看守他,可他卻不能,也不敢踏出懸浮天宮半步。
因為,那位元陽大帝,還在懸浮天宮。
放眼當今天下,他所忌憚,不敵者不在少數,可真正讓他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的人,唯有元陽一人而已。
他一次次的遠離,卻還是身不由己的被牽引而來,這讓他心中生出無比的挫敗感。
以及對楚夢瑤不可磨滅的恨意!
明明自己如此配合,明明自己知無不言,明明自己謙卑恭敬已極,卻還是被她毫不留情的‘送’給了元陽大帝!
“他會在懸浮天宮逗留多久?我的機會在哪里?”
坐在天宮邊緣,齊倉臉色難看至極。
他冥思苦想,將前世所有的記憶全部提煉出來,一處處的查看,一遍遍的揣摩,尋找自己脫困的時機。
也在梳理自己記憶之中有關于這位元陽大帝的所有傳說。
而最后,他窒息了。
一千年!
一千年!!
傳說之中,元陽大帝為了鑄就‘天庭’,為了鑄就重天,足足有一千年不曾現身人前!
“一千年!一千年,我將再無任何機會,再無任何機會啊.....”
齊倉無比憋屈,甚至感覺到了絕望。
他重活一世,所掌握的絕大多數機緣,都在這一千年之中,這不僅僅包括其他人的奇遇,也包括著他自己晉升封王的機緣!
若被困死在此一千年,他將再無任何崛起,超過前世的機會。
他怒,幾欲仰天長嘯,以宣泄心中憤慨,不甘,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因為一個魁梧雄壯如山成精的巨大身影,來到了他的身前。
‘洞天丹這一天得吃多少丹藥?’
看著走路都不忘吃丹藥的魁梧巨漢,齊倉面皮一抽,想要擠出一個笑臉卻被一句話打破:
“老爺,要見你。”
朱大海瞥了一眼不到自己波靈蓋兒的小不點,甕聲說著。
他的耳洞里,已有凡俗少年半個身子大小的金翅大鵬探出腦袋,也在打量齊倉。
“終于”
聽到這句話,齊倉臉上還未擠出來的笑容消失了,但奇怪的是,他心中卻沒了絲毫的忐忑。
有種如蒙大赦般的輕松。
“古怪的小不點。”
朱大海感知極為敏銳,察覺到了齊倉身上發生的變化,卻也只是嘀咕了一聲,就不去理會。
齊倉也不再多說,站起身,整理了并沒有一絲褶皺的衣冠,神色鄭重的向著大殿走去。
最煎熬的從來不是結果,而是等待結果的過程。
齊倉平靜下來,被一次次打碎的心境重組,恍惚間,似乎尋回了曾經遭劫之前的心境。
甚至有了直面元陽大帝的勇氣。
齊倉踏入光線略有些暗淡的大殿之中,未曾等他真正看清這位天下最高的真顏。
就聽到一聲長長的嘆息聲,從自己的身體深處傳遞出來:
“不愧是,萬古一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