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城門洞如同巨獸之口,吞吐著八方云流。
臨西城作為扼守邊關的重地,是來往諸地的必經之路,每日吞吐人流可說極多。
“快點走,別磨磨蹭蹭的!”
“打開包裹,所有人下車,異獸不允許入城!”
“所有外來入城者,每十日必須去‘戶籍司’領取暫居腰牌,無腰牌者,一律收繳所有貨物,驅逐出城!”
“速速通行,不準交頭接耳!”
城門前,幾個身形高大的軍士吐氣如雷,聲傳數里,一遍遍的告誡著來往行人。
“呼!”
閻三緩了一口氣,正想看看換班的人來了沒有,突然就聽到遠處傳來陣陣騷動,頓時眉頭一皺:
“大爺都說了不允許交頭接耳,速速通行,你們是聾了嗎?!還是想死”
他反手握住腰間長刀,正要拔刀震懾,聲音突然戛然而止。
只見騷動的人群之中,一人飄然而來,其著寬大白袍,身形修長,眉目如畫,俊美的不似凡俗之人。
其所過之處,所有出入城的人全都被吸引了目光,或騷動,或呆住。
“我的乖乖”
好半晌,閻三才倒吸一口涼氣,牙都有些發酸:“哪來這般俊美的小娘?要是能睡”
閻三話未說完,就只覺面上劇痛,兩眼冒出金星,整個人好似陀螺升天,打著旋飛出了好幾丈,砸翻了數十個行人。
“艸!”
閻三心頭冒火,正要破口大罵,一只冰涼的黑靴已經重重的踩在了他的臉上,只一下,就險些將他的頭都踩爆。
余光瞥見那靴子,閻三心頭的怒火伴隨著劇痛全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莫大的恐懼:
“喬,喬升爺!”
“連咱家大小姐都敢出言無狀,自去領三百‘流龍鞭’,若沒死,就饒你這回!”
靴子抬起,喬掃一擺袖袍,修長的身子已經半跪在地,恭敬開口:“喬升管教無方,還請大小姐恕罪!”
閻三臉色發白的翻身跪倒,額頭頓時被細密的汗珠擠滿。
“升哥怎么這般生分啦?”
如泉水流淌,叮咚之音隨人而至,白衣少女伸手攙起喬升,精致的臉上有著笑容。
她的笑容極具感染力,只是一笑,閻三都竟忘卻了恐懼,一個恍惚才回過神,不住磕頭:
“大,大小姐恕罪,大小姐恕罪”
鎮海王的大小姐,單名‘慈’,據說乃是鎮海王的戰友遺孤,真正寶貝的不得了。
小時候就送去‘清靜山’孤月大禪師處修佛法,自己卻是怎么都沒認出來。
“這又有什么好恕罪的?”
喬慈輕輕搖頭,一伸手,將閻三也攙了起來:“只是以后態度還是要好些,出門在外討生活的,都不容易。”
如玉柔荑觸手溫潤,閻三心中竟無半點褻瀆欲望,真正羞愧難當的低下了頭:
“小人,小人會謹記大小姐的教誨。”
“滾吧。”
喬升瞥了一眼四周漸漸有些嘈雜的行人,輕聲道:“大小姐,回家吧,王爺在等您呢,孤月禪師都已到了,您怎么才回來?”
喬升的語氣溫和,絲毫看不出之前的凌厲,眼神之中都帶著寵溺。
“路上有些事情耽擱了,我也想爹娘了。”
喬慈也察覺到了四周的異樣眼光,雖不在意,也不想擾亂城門秩序,就入了城。
入了城,有著喬升陪伴,一路上雖然有不少被喬慈容顏吸引的人,卻也沒人敢多看。
不多時,已走過長街數道,來到了鎮海王府邸。
“咱家的小慈兒回來了?可想死爹爹了!”
兩人前腳到了門前,一行人已經迎出了門,走在前面的喬摩柯一把握住女兒的手,臉上盡是埋怨:
“好久不回家,怎的還在路上耽擱?”
堂堂鎮海王,將滿城士紳都拒之門外,卻在自家女兒回家之時迎出門外,不由的讓一眾沒有見過這位大小姐的人心頭一稟。
“這不是回來啦?”
喬慈任由老爹拉著自己,走過長長的前院,來到前廳。
一進去,就被自家老媽抱著的小家伙吸引了目光。
這小家伙剛出生,卻虎頭虎腦,此時正好奇的東張西望。
“母親,師尊。”
喬慈先是向著王妃與一旁坐著的老尼行禮,這才小心翼翼的抱起了這小家伙。
“小弟的根骨很好啊。”
喬慈逗弄著小家伙,上下摸了摸,有些驚訝,初生的小家伙,身子本該是軟軟的,自家小弟卻很是有些‘結實’的味道。
這不是長的壯實,而是分量有些重了。
“許是用不了幾日,就能下地行走了呢。”王妃輕輕笑著。
她懷胎九年,進補的藥材且不必說,單單是請高手賜福已不知幾多,孩子根骨當然不會差。
“小王爺有著很高的佛性,佛緣,未來成就或許會超過貧僧。”
這時,靜坐一旁的老尼才收回了端詳嬰孩的目光,有些動容的說著:“不,是必然會超過貧僧。”
她有些動容,不過她面色黝黑,旁人卻是看不清晰。
“禪師過譽了。”
王妃笑了笑。
鎮海王卻是大笑:“禪師看的準,可惜,咱家就這么一個小家伙,卻不能拜入你的門下了!”
他一生戎馬,戰爭殺伐太多,血孽糾纏難得子嗣,這才修行佛法來化解,此時有著嫡子,可不想讓他剛出生就拜入佛門。
佛門在臨西城以西聲勢巨大,可這東勝洲,可是道家的天下。
“因緣如此,誰又說得清呢?不過王爺倒是說對了一點,小王爺,貧僧是收不下了。”
孤月老尼搖了搖頭,不無惋惜。
“若有那么一天,也隨他,不過,子嗣傳承,佛門卻管不得我。”
說著,鎮海王笑意收斂:
“此番請禪師來,卻是有著一樁大大的難事”
不必他開口,喬升已退后幾步至前廳之外,冷冽眸光掃過四周,警戒至極。
“世人愚昧,終多殺伐,何如清靜自在,靜修己身?”
孤月禪師雙手合十,微微搖頭:
“當年收徒之時,貧僧曾許下三諾,王爺若要貧僧出手,卻是三諾皆完,因果兩清了。”
“那是自然。”
鎮海王正襟危坐,兩臂落在扶手之上,圓潤的臉上有著一抹冷意:“數年刺殺,我已厭煩至極了。”
“貧僧一路前來,途徑七國,尚可見曾經留下的尸骨未曾被掩埋,啟湯承平不過十數年,王爺,可要想好。”
孤月禪師微微搖頭。
“非本王決議如此,而是一退再退,如今已無路可退”
鎮海王看了一眼小小嬰孩,眸光柔和一閃而過:“也不想退了。”
“罷了。修行為己,紅塵俗事隨王爺的意吧。”
孤月禪師不再多勸,開口道:
“王爺丹成大龍象,力可拔山,諸國紅塵難有抗手,能讓老尼出山之敵,想來不是等閑之輩。”
“不錯。”
鎮海王微微點頭,臉上少見的有著一抹凝重之色:“東洲道為首,群山中更多上真,我那王兄,不知從何處請來一尊‘邪道’高手,前些日子,他以秘法窺探,意圖咒殺于我”
說著,鎮海王抬起手掌,一道漆黑的紋路在他手上盤旋,組成一個奇異的印記。
“這是”
孤月禪師心頭一震,眸光頓時變得凝重:“這是‘無常印記’?”
“禪師知道這印記來歷?我查閱典籍,在一卷古書之上看到一二,卻不甚了解,禪師若知,還請告知于我。”
鎮海王放下手臂,正色道:“我修‘大龍象金丹’,兼修佛門金身,修為未必多高,體魄尚算陽剛,但這印記,卻驅逐不去。”
“師尊,這是什么?無常印記有著什么來歷?”
喬慈見師尊與老爹都這般模樣,也不由的皺起了眉頭,但打量幾眼卻也沒有看出什么來。
“居然是無常印記”
孤月禪師有些坐不住,起身上前,挽起了鎮海王的袖袍,細細打量了起來。
“這無常印記,相傳來自于八方年前的兩個高手。那兩個高手來歷莫測,自號無常,非道非佛非龍也非妖邪,實力卻是極高,曾傳法天下,不知有多少人學了他們的法,這無常印記就來源于他們”
孤月禪師也有些拿捏不準:
“據說他們曾在‘南瞻洲’攪出好大的風波,甚至驚動了傳說中的帝庭天兵,甚至有神將臨凡,將他們鎮壓在‘天獄’之中。后來學其法者也遭到了殘酷血腥的鎮殺,怎么會出現在東勝洲”
一來是時間久遠,二來,相隔汪洋,南瞻洲的傳說,多少有著失真。
皇天帝庭,那可是傳說之中仙神居住之地,是否存在她都不是太清楚。
她之所以知道,還是因為她‘清靜山’的先輩曾游歷南瞻洲,留下了記載。
“南瞻洲?”
喬慈看向孤月禪師:“師尊,這印記可有什么危險?”
“這印記本身并無危害,只是會鎖定印記纏身之輩,換而言之,那邪道高手盯上了王爺。”
孤月禪師轉動手上的佛珠,眉頭緊鎖,顯然無法驅逐這印記:
“判官勾魂,無常索命!那人,或者那兩人,不日怕是就會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