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臨凡,高懸道城之上,煌煌如日,煊赫十萬里道城,其上道紋交織,隱隱間,似有九條金龍環繞。
那九條金龍栩栩如生,更有無盡威嚴在內,而此時龍軀竟在微微顫抖,似無法承載起這一字敕令!
敕令浮空,隨其出現,一股蒼茫之氣隨之流溢,彌漫全城。
道城諸城區未睡之人皆忍不住跪伏在地,止不住的心神顫栗。
“太子敕令!”
城中傳出一聲驚呼,繼而是大片跪地之音。
大周太子龍行易替父坐鎮帝庭,宰執天下已有數萬載,積威深重,聲名之重不下大周帝主。
但其地位太高,更少見其親自頒下敕令,此時見得那‘誅’字符箓之上環繞而行的九龍。
無論是梵武道駐守修士,還是靖夜司坐鎮的高手,全都心中駭然,萬沒想到,此事竟然驚動了太子。
“怎么會是太子法令?”
七玄真一心中一驚,也沒想到此事竟然能驚動遠在帝都的太子。
不過也好,有太子敕令在手,除非是前朝那位末代天師復蘇,否則,自己應當可進退自如了
只是心中卻也不免泛起思量:
‘帝庭對于諸道的掌控竟有如此之深?還是’
七玄真一深吸一口氣,繼而長長一躬,袖袍垂地:“臣七玄真一,謹遵太子法旨!”
夜幕無關,群山之間更顯冷煞,若隱若現的鬼火與時而響起的鬼嘯之聲,讓夜幕越發的生人勿進。
大周多山川險地,西北道尤其如此,其臨近汪洋,不少山川在久遠歲月之前,可能還潛藏海底。
其中不少甚至有著古時的印記。
“首陽山!”
夜幕微風之中,安奇生負手而立,遙望不遠處貌不驚人的山峰。
此山并不大,不過千多丈高低,山上有著灌木,山中有著泉水,偶爾才有著靈草的蹤跡。
這樣的山峰,莫說在幽州西北道,即便在這方圓萬里之內,也根本排不上號,眼前群山之中,地勢賣相比它好的也有不少。
唯一顯得不同的,就是此山之上,有著石刻。
“首陽山中并無礦藏,也少靈草,也就有些石刻,卻也沒有什么神異之處,并沒太多人看得上。
是以我混一門祖師上稟靖夜司,得到允諾之后,也就占了去。首陽山之名,就來自于那些石刻。”
故地重游,牽著大花驢的公羊焱神情有些恍惚,眸光之中有著對于過往的不舍與回憶。
此山雖非名山,可卻是他生活了數百年的地方,有著他于人世間最為美好的回憶。
可惜一切,全都不存在了
“似乎很一般嘛!本大爺的道場,比起這山,卻要好上太多了。”
兔八抱著菜小白,略有些不屑,這山,平平無奇。
“喵嗚”
蹲坐在兔八肩頭的獨眼小貓看著這山,眼珠轉了一轉,不知想著什么,有些躍躍欲試,卻還是垂下了頭。
舔了舔爪子。
“首陽山嗎”
安奇生凝望此山,眸光深處微不可察的泛起一抹漣漪。
他心中微動,神色卻一如之前平靜:“入山吧。”
公羊焱點點頭。
兔八自然無有不可,隨著幾人入山。
首陽山并不大,對于修士來說更可算是極小,莫說安奇生,便是兔八,一步也能從山腳跨上山頂。
只是安奇生卻不急于攀登。
駐足于山道之前。
“這塊石碑可是有些年頭了,上面的文字,有些似是而非”
兔八稍微有些詫異。
那是一塊泛著青黑色的石碑,雖可見有人打理過,卻也難掩其上歲月斑駁氣息。
那文字類似于大周如今通行的文字,卻也有著不同,更為古老。
不比修士儲存信息的手段繁多,對于尋常人而言,石刻,已然是最能保存信息的手段了。
“這是前朝的文字,大周稍改后沿用的,這山,就叫做‘首陽山’。”
看著四尺高低與自己一般高的石碑,公羊焱的老臉上滿是復雜。
才不到一年,已然物是人非了。
“帝采首山之銅鑄劍,以天文古字銘之”
安奇生微微自語,神色微妙。
這個名字對于此界之人來說當然平平無奇,對于他來說,卻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
兩界文字相差極多,卻能顯現出相同意思,這其中本身就不大可能是巧合。
而這,也并不出乎安奇生的預料。
他之所以分化元神,甚至不惜拋了兩道道一圖碎片提前入界,為的就是探尋此界的奧妙。
“什么?”
公羊焱聽到安奇生的自語,微微一愣,轉念一想,卻怎么也沒聽說過類似的典故。
安奇生卻沒有回答他的意思,念起即滅,隨手前搭,落在石碑之上,觸手溫熱,似被火焰燒過一般,久放甚至有著燥熱之感。
他微微閉目,一股久經歲月的蒼涼古老氣息,隨之入心,被其捕捉到。
繼而,炸開!
如有雷霆在眼前陡然炸開,剎那之間迸發出的光芒讓安奇生的心神都不由的泛起一絲漣漪。
下一瞬,一切光芒退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條不知幾寬,不知多長,奔騰浩蕩,不知向前還是向后的巨大汪洋。
‘這是.....’
安奇生心神一震,他從未見過這片汪洋,但感知到的剎那,心中卻自然浮現出了這條長河的名字。
這滾滾浩蕩,無邊無涯,不知其首尾的汪洋,居然是一條河流。
一條涵蓋了一方大界古往今來,乃至于無盡遙遠過去的,
時空長河!
理論上來說,只要人的目力能及,人就能看到無限深遠,可那僅僅是理論上。
人的目力是有極限的,感知同樣是有極限的。
以安奇生如今的感知,雖尚且達不到‘三界六道大千世界’盡入目中的境界,可也遠遠超越了尋常人不知幾何。
可此時,他的感知攀升到了極限,所能窺見的,也僅僅是汪洋一角。
在此長河之上,他望不到起始與終結,更看不到邊際,似乎,本就沒有起始與終結,本就沒有邊際。
甚至于,這都未必是一條真正的河,而是他對于此物的認知,僅僅是長河而已。
換而言之,將其稱之為時空長河、命運母河、時空回廊等等一切神秘的稱呼,都未嘗不可。
“無盡永前,這便是無盡永前嗎”
凝望那無盡長河,安奇生心中喃喃,少見的有著極深的觸動。
萬般修行,其根本是對于天地宇宙,萬般道蘊法理的認知,這是他跨行諸界所得之經驗。
可紙上得來終覺淺,縱然他早已從諸般典籍道藏之中看到過‘無盡永前’‘無始無終’這樣的道語。
可那絕無真正得見此條長河的觸動來的深!
包羅萬象,這才是真正的包羅萬象!
一界的終極奧妙之所在。
天地匯聚為天道,則這時空長河,則是書寫天人變化,萬物奧妙之‘史書’了。
凝望長河,安奇生心神皆醉,得見神秘,比之任何美酒更讓他迷醉。
但轉瞬,他就斬卻了心中的雜念,恢復了不悲不喜。
“時空長河.....”
于這無盡汪洋之上,立足于那‘一滴水珠’之中,向上凝望。
恍惚之間,在那滾滾無盡的長河之上,比虛無更虛無,比黑暗更黑暗的混洞虛空之中。
他看到了六道細微渺小,若隱若現,似在此間,又似在彼間的道線。
那道線共合六道源頭,而隨其徐徐向下,卻又絕非六道,而是層層分化,一化二,二化三,三化無窮。
下至長河之上,已然是遮天蔽日,近乎無窮無盡!
那無窮無盡的道線,垂流在長河各處,覆蓋所有時空節點。
過去,
現在,
乃至于未來!
無所不至,無所不有,如同六頭攀附虛無的巨獸,向著長河探下了最為貪婪猙獰的觸手。
似在定格時空,
又好似在垂釣萬物眾生!
“靈機的奧妙,就在于此了”
只瞥了一眼,安奇生就收斂心神,沒入了滾滾長河之中,躲避著極盡繁復,似可與長河水滴相比的道線。
心中則有千萬念頭翻飛。
六道道線之源頭是什么,他不問可知,因為他隱隱間,在那六道道線之上發現了自己的氣息。
他吞吐六道靈機,則這六道道線之上皆有他的氣息,甚至于,他所施展的神通,法術,也盡數被那道線所烙印!
若那高踞天外虛空圣座之上的存在愿意,念動之間,就可洞徹他所施展過的所有神通!
不過,這也并沒有太出乎安奇生的預料。
也正因有此顧慮,他外顯之神通,只有五色神光。
他真正之修持‘真靈位業圖’不但秘而不宣,還要分化而行,絕不可被人輕易洞徹,拿捏!
但他心中,對于皇天界的忌憚,卻也攀升到了一個極高的地步。
以他此時的境界,也很難想象。
那以一界古今無數豪杰天驕之天賦智慧為資糧,點燃自己的圣座之火的六人,強橫到了一種怎樣的地步。
對于此界的掌握,又到了一個怎樣的高度。
“要抗衡這六人”
游走在繁復的道線之間,安奇生心中雜念漸少,一抹靈光漸漸顯化而出:
“或許,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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