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奇生!”
強忍著五感錯亂,時空顛倒的不適,穆龍城沉凝心思,斬卻心中雜念,低語道:
“看來,你果真遇到的麻煩……”
穆龍城心中明鏡也似。
多年尋覓不見蹤影,反而在即將消失的剎那將自己擒拿鎮壓,不免讓他心生聯想。
事實上,他心中也有著預感。
若他果真遇到了不得不離去的麻煩,也絕不會將自己留于玄星。
事實,也的確如此。
沒有回應,除卻那一道低語聲,穆龍城的感知之中再無任何回應。
但他心中卻無惶恐不安,反而有種淡淡的安寧與期待。
他很清楚,若安奇生真要殺自己,也無需如此大費周章,反而,極有可能會將自己帶入類似之前‘萬陽界’一般的新世界之中。
一念至此,他更為從容,極盡舒展自己的意志,于這無盡的光怪陸離之中望向外界。
他無法判斷此時身處何等境地,但卻知道自己此時處于極高速行走之中。
因為他的感知之后,無盡的光影在極速后掠,隱隱間,他似看到了玄星之上的歲月逆流。
看到了玄星之上持續良久的兇獸之戰的始末,也看到玄星跌跌撞撞的墜入無盡白光之中。
視線的最后,他心神不由一凝。
在玄星墜入白光之前,有一異物飄忽間飛入玄星大氣,其氣兇惡,其形猙獰。
“毀滅巨蛇……”
穆龍城心中一動,但他的注意力卻并未落在那頭猙獰巨蛇身上,而是凝向其的一角鱗片。
恍惚間,他似看到了一張暗沉詭秘,盡是蒼涼古老的畫卷,一閃而過。
那是……
轟隆隆!
神通碰撞的余波于無盡混沌之中轟然炸裂,化作道道洪流散于十方,緩緩消散。
未散的漣漪之中,天荒低吼,望著煌煌如日的皇天大世界,龍首上盡是森冷:
“該死,該殺!可恨的盜賊!”
余波盡散,皇天光芒仍舊,界膜之上道蘊流轉,如波粼粼。
遠處的道臺之上,帝衍,大自在等人臉色同樣難看至極。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僅僅是一次外出,區區十萬載而已,自己經營了無數年的大本營,就易主了。
甚至于,合眾人之力,居然都不能打穿那一道曾經都不曾放在眼中的界膜。
“很好,很好。”
大自在舔舐嘴角,眸光幽冷。
成也皇天,敗也皇天。
他們幾人的道合天地,猶如天道主宰,亙古萬萬紀,都無人能撼動他們。
但一旦失了皇天,他們的境界,修為,也在不可抑制的走向衰弱。
哪怕有著星空樓主的秘法維持,也只是治標不治本。
除非,他們能跨入那‘涅槃之境’并且順利破關。
但……
幾人沉默一瞬,不約而同的回首看向星空樓主。
幽沉的星空道光中,星空樓主的身軀已然再度凝成,只是仍舊飄忽不定。
他沒有理會諸圣的目光,冷冷的注視著遙遠處,生生承受了自己多次轟擊的皇天大界。
說出一句讓皇天諸圣面色發青的話來:“原來你們,才是此界的破綻……”
天荒的神色極為不好看,但又反駁不得。
他們之所以踏出天外迎戰星空樓主,就是因為星空樓主的力量足以撕裂界膜,威脅皇天諸界。
但此時,失了他們六人的皇天,反而有種固若金湯,無可撼動之感。
這讓幾人如何能不臉色難看。
“事已至此,道友何必折辱我等?”
帝衍壓下心中悸動,平靜開口:“倒不如想想,如何擊破界膜。”
“折辱?事實罷了。”
星空樓主盤坐星光道臺,淡淡掃過氣息大跌的皇天六圣,道:“爾等修持于皇天之內,算是極高,然而,相比于世界本身,卻又遠遠不如了……”
他的語氣平靜,帝衍等人的臉色卻越發難看。
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幾人磨礪無數歲月自然懂得這個道理,卻也都沉默下來,沒有反駁。
任由星空樓主訴說。
“天生萬物,欲與天比高,自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任何一方世界,其本質之高,都不是尋常人可相提并論的。”
星空樓主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境,淡淡道:
“混沌生萬界,界界不同。沒有完全相同的兩方世界,攻伐世界的法門,自然也不盡相同……”
說到此處,他的目光又掃過眾人,定格在皇天之上。
“攻伐此界的法門,原本是你們,如今,卻是祂!”
他的目光所及,界膜都沒能阻攔,任其深入,諸般景象,隨即映入眼簾。
合一的諸界,堪稱浩瀚的天地之外,一張全新的道網已然形成。
其無所不在,貫穿天地內的一切,束縛著萬物萬靈,也是天地本身最為完善的保護網。
正是這一重道網,分散了他合諸圣的傾力一擊,讓他們多次沖擊都無法撕裂界膜。
這手段,已然超越了當年的皇天六圣。
星空樓主眸光所至,星空天地都為之震顫一瞬,似有群星搖落,萬物凋零之感。
與其同時,那道網中樞之所在,巍峨神庭之中也自有著眸子上揚,洞徹虛無星海。
遙遙與之對望。
其氣縹緲、漠然,如天如道。
“斷情斷性,忘俗忘我……”
再看向曾經并不如何在意的棋子,星空樓主合上雙眸,也不由的升起一抹忌憚:
“了不起。”
寰宇三千殺道圖,他傳下不知多少次,可能夠避過他埋下的諸多陷阱,真個踏入涅槃之境的。
在他漫長的混沌游歷中,也只見過兩三次而已。
而能反客為主,以下伐上,超邁本界諸強,且將自己的攻伐大計格擋在外的。
僅他一人而已!
如此人物,哪怕是他,心中也不由升起一絲忌憚。
帝衍等人都不知道,可他卻知曉的清楚,數萬載之前,那人放眼皇天眾生,都算不得強。
數萬載而已……
“大盜!”
察覺到自天地之內投射而來的目光,天荒龍眸泛紅,壓抑不住心中暴戾之氣。
他乃斗戰而生的龍族,最不喜壓抑性情,此時怒起,就要再度沖擊皇天。
帝衍嘆了口氣,將其攔下,安撫。
“進不得進,退不得退!”
大自在持拿斷劍的手掌也是一顫,卻是看向星空樓主,道:“你要如何?”
“本座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合上的雙眸不曾張開,星空樓主沉淀心神,語氣冷漠:
“他大抵以為自己真的逃得掉……”
星光翻滾,道紋流轉,淹沒道臺,也遮蔽了帝衍、天荒等人的視線。
“爾等駐守此地等候……”
熊熊燃燒的星光之中,星空樓主意志高舉,極盡而巔,道光嗡鳴之間,窮索無垠:
“本座要去抓這只小老鼠!”
轟隆!
混沌激蕩,浩浩蕩蕩的氣流縱橫激蕩。
帝衍幾人極目眺望,只覺星光之中一道強橫至極的意志升騰而起,一瞬不到,已然破虛而去。
“他……”
沉默良久的酆都鬼圣欲言又止。
他望向帝衍,后者只是搖頭,帝冕之下的雙眸緩緩合上:“此劫是災,卻也未必不是福!”
“失了天地,卻可看到更為廣闊的混沌海……”
幾人微微一怔,復又點頭,閉目,于混沌之中,道臺之上,參悟寰宇三千殺道圖之中的‘涅槃之境’。
幾人都曾超邁此階之上,但那多是天地之功,不是他們之力。
此時要重修,雖算高屋建瓴,可困難卻也極多。
沒了星空樓主在側的威脅,幾人自然爭分奪秒。
嘩啦啦!
無窮無盡的光影如汪洋滔滔,自眼前劃過。
“菩提?滅生?元陽?”
星空樓主神意冷冽:“無論你是誰,你都逃不掉……”
自跨出蠻荒大界,他也曾吃過幾次虧,甚至也有過大敗虧輸的時候,但栽在一個小輩手中,他如何能甘心?
更不必說,這皇天世界,別有神異,他并不想放棄。
是以,他心念一動,已然施展大神通,窮索諸界。
汪洋也似的光影之中,似有時空的氣息一閃而逝。
似是一瞬,也可能已是千萬年過去。
“找到你了……”
星空樓主的心神一凝,終于在無盡光影之中察覺到了他想要尋覓的氣息。
但下一瞬,他就愣住了。
混沌海浩渺無盡,十方無邊,孕育造化與傳奇,剎那之間,就有恒沙無量宇宙生滅其中。
混沌海,即是一切宇宙的起始與歸墟之地。
宇宙造化萬物,混沌生滅萬界,任何一方大界,其本質都可謂極高,堪比道極境的巨頭。
然而,道極對于無數生靈來說,算是終點,可對于宇宙天地而言,卻只是起點。
萬靈可修持,世界,亦可成長,且道路多變復雜。
但如皇天這般,吞界而成的大界到底是極少數,大多數世界,是彼此依附,相互成就。
換而言之,是從單一的宇宙,向著無限多元宇宙進階。
而此時呈現于星空樓主面前的,就是這樣一副堪稱波瀾壯闊的畫卷。
這是一片浩瀚無垠的混沌海,可卻不再枯寂昏暗,數之不盡的光球彼此環繞,相互吞吐成長。
“這是,蠻荒大界……”
一怔之后,星空樓主的心中泛起一抹詫異到讓他幾乎要大笑出聲的念頭:
“區區螻蟻,安敢重演皇天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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