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她,救救她!”
“無論你是誰,神仙還是魔鬼,只要你能救她,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
“救救她,求你救救她!”
模糊又清晰的呢喃在靈魂深處不住的響起,其中謙卑、懇求之意濃烈至極。
不由的,讓他自發自靈魂的刺痛之中醒轉過來。
恍恍惚惚間,他勉力凝聚精神,回想著發生的一切,主要用來接受自己靈魂之中突然多出來的晦澀記憶。
那是一方陌生世界的語言、部分文字、些許武技、一些散碎的人文地理。
最多的,則是一個沒有名字,代號‘馬十三’的懇求,糾纏。
‘我死了,死在了太陽爆炸之中……’
‘不,我沒有死……’
‘我是,穆龍城!’
如同閃電劃破心靈,穆龍城的精神大震,不顧靈魂之中傳來的陣陣呢喃之聲。
猛然間,睜開了眼。
轟隆隆!
滾滾雷音炸響在大地之上,閃電之光劃破天機,照亮了陰沉雨幕。
雷霆、閃電、大雨、森冷的溫度、傾倒的異種車輦、血色染紅的泥濘,一具具尸體……
不遠處的喊殺聲,以及此起彼伏的刀劍碰撞,金鐵交鳴之聲。
盡皆入心,被他一一捕捉,旋即細化成更為細微的訊息。
草木生長年份,雨水之中含有的物質,甚至于金鐵碰撞之聲中蘊含的力道……
啪嗒!
雨滴拍打在樹葉之上,翻滾著跌落在血水浸泡的死尸堆里,滴進了穆龍城的眼角。
他沒有眨眼,任由雨水劃過眼角,濕滑的手掌抬起,推翻身側冰冷的尸體,捂住左胸上的猙獰刀痕。
“久違的痛楚啊……”
翻身坐起,望著雨幕之中朦朧的一切,哪怕是刀劍碰撞,廝殺怒罵,肢體撕裂聲,都讓他如此的迷醉。
“為什么,我會如此喜悅?因為新生?不,不止是這個……”
穆龍城心中喃喃,卻并不妨礙他接受腦中的記憶。
大永王朝,是他此時所在的國度名稱。
這是一個類似于玄星古時周朝的國家,天子垂拱而治,八萬四千封疆大吏或侯或王,分封諸地。
八萬諸侯或大或小,小著率土千萬,子民數十億,大著,統轄諸州,幅員遼闊千百倍于前者。
大永歷代天子高踞神城,俯瞰天下萬民,已逾七十萬年!
這具身體的原主,就是大永王朝的一位小諸侯‘陳侯’府邸之上的小小馬夫。
代號‘馬十三’,專門照顧一匹能夠日行萬里的白玉龍駒。
“龍駒……”
穆龍城向東望去,那里,是廝殺最為劇烈的地方。
諸多黑衣人揮舞刀劍砍殺著護衛,沖擊著一匹肩高丈八,口噴寒流,兇戾異常的白馬拉乘著的華貴車輦。
“救救她,救救她!”
就在穆龍城看向那車輦的同時,靈魂深處傳來了強烈的意念,謙卑,哀求,甚至威脅。
這,卻是原主不曾散去的執念。
這代號‘馬十三’的奴仆馬夫,對于車輦之中的那位陳侯十三小姐,愛慕入骨。
原主的執念很深,盤亙在整個身軀之中,無比強烈的要求,催促著他去守護那位他自己實際上也就見過那么幾次的十三小姐。
“人心微妙,對隨意鞭打斥責自己的‘主子’有愛慕?不,犬性罷了。”
穆龍城心中咀嚼著原主的記憶,若有所思。
他倒不是在意這原主的執念,而是好奇,這大永王朝的皇室,是以什么手段,鎮壓了天下諸侯八十萬年之久。
原主少得可憐的記憶里,可是有著真正‘神魔’的蹤跡的。
事實上,這位十三公主以及其小弟,似乎就是要前往真正的神魔宗派‘玄都宗’。
那么,這些黑衣人……
穆龍城心中思量之時,不遠處的戰局又有變化。
車輦之中,一道干瘦矮小的身影掀簾而出,一聲低喝震的四周雨水橫飛的同時,一口無柄斷劍已然自雨幕中橫掠而過。
旋即慘叫與殘肢起飛,噴灑的鮮血與大雨共舞。
前后一個剎那都不到,圍殺而來的諸多黑衣人已是人人后退,死傷狼藉。
“圍殺陳侯上府車輦,僅憑爾等只怕還沒有這個膽量。”
一干瘦老者負手立于白馬背上,下場陰鷲的眸子掃過面有驚色的黑衣人,淡淡道:
“那邊的朋友也不要藏著了,都出來吧!”
“哈哈哈!”
音動八方,雨幕森林都為之震顫,一道雄壯如山的身影踏破雨幕,攜山岳傾倒之勢壓向那干瘦老者:
“我出來了,你這老狗又待怎樣?”
無形的氣場橫壓而至,瓢潑大雨一時都被壓得無聲,森冷氣息彌漫四野,讓一眾人皆是牙關打顫。
“山弓?!”
見得來者,老者的面色頓時一沉,眼底閃過忌憚之色:“你竟敢與我陳府為敵?!”
老者心頭一沉。
這山弓卻是陳國有名的大盜,手段兇殘狠辣,手下不知有幾多人命。
“莫說是你這老狗,便是陳霸先來了,又能怎的?”
山弓冷笑抬手:
“且看你這風雷劍,有陳霸先的幾成火候!”
崩崩崩崩
幾乎是山弓抬手的同時,就有一道道霹靂之聲在雨幕之中炸開。
隨即,一道道或明或暗的箭矢已攜刺耳至極的音爆之聲呼嘯而至。
“你敢!”
老者雙眼怒睜,懸于身后的飛劍猛然一顫,已劃出道道銀色匹練,斬向了那自四面八方而來的箭雨。
錚錚錚
劍光所至,諸般箭矢盡是被斬落。
但那老者的面色卻是大變,待得連斬幾波箭雨之后,臉色都是一白:
“有神弓手?!”
“僅有這點手段?”
眼見老者劍光放緩,山弓冷笑著前踏一步,于無數泥水橫飛四濺的同時,發出雷霆怒吼:
“殺!”
一聲怒吼,如石破天驚。
只一剎那,四周的大樹甚至于雨幕都被無形的音浪截斷。
將那飛劍都鎮的一顫。
“不好!”
那老者目眥欲裂,一步前掠的同時,拂袖掀起狂暴氣浪,將白馬連同車輦一并掀出了數十丈之遠:
“小主,快逃!”
“不,不,救救她,救救她!”
似乎感應到了什么,穆龍城靈魂深處的嘶吼更為癲狂,似乎有著重新掌控這具身軀的架勢。
這般動作,終于讓穆龍城自沉思之中醒轉過來,他掃了遠處即將落幕的戰局一眼。
輕聲斥了一聲:“呱噪!”
音動則心動,穆龍城心潮起伏只一瞬間,靈魂深處的執念就好似遭遇重擊,發出一聲尖叫。
“不!”
執念震顫著在穆龍城的眼前浮現,他臉色蒼白,嗚嗚哀鳴著叩首:“你要什么都拿走,只求你救救她……
把他們全殺了,全殺了!”
“可悲啊……”
穆龍城幽幽一嘆,自雨幕之中成身而起,身子只是一震,沾染的泥水風寒就被一下震離。
“嗯?!”
剛自一擊將老者錘飛的山弓心頭一震,猛然回頭,就見殘肢血水間,一著粗布的少年向著戰場走來。
“那是誰?馬夫?”
被一擊爆錘的咳血踉蹌的老者見得這一幕,眼神中盡是不可思議。
“奴仆?侍衛?”
山弓念頭一閃的同時,埋伏的手下早已射出一支支箭矢,欲要將其連同之前的護衛一般射殺。
但下一瞬,他的神色就是一凝。
那一支支足以撕裂空氣,足以洞穿十層鐵甲的箭雨,竟在靠近那奴仆樣少年的身側之時。
突然靜止!
“怎么會?”
山弓念頭一轉,就看到一雙平靜而冷淡的眸子。
“都出來吧。”
他聽到那少年如是說著,然后,就發現只聽自己命令的諸多死士,竟然默不作聲的乖乖走了出來!
然后,持弓、搭箭,弓開滿月,連環而射!
崩崩崩!
伴隨著一聲聲的慘叫,除卻怔在原地恍若失神的山弓之外,所有黑衣人盡被射殺當場!
旋即,在老者,馬車車簾后之人不可思議的眼神中,那些彎弓搭箭的弓箭手。
在射殺了所有黑衣人后,竟將弓套在自己脖子上,拉滿,松開。
噗嗤!
一道道血泉沖天而起,染紅大片雨水,觸目驚心。
“你,你……”
山弓如遭雷殛。
看著踏風雨而來的少年,他瘋狂的想逃,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手掌抬起。
緩慢而沉重,只一下就將頭顱砸進了胸腔中!
“你,你是馬夫?”
老者這時才回過神來,但還是沒想起這少年的名字,他勉強一笑,正要說些什么,耳畔就聽到‘沙’的一聲。
旋即眼前景色翻飛,最后的余光,他看到了自己站的筆直的無頭身軀。
‘我被自己的飛劍,斬了頭?’
最后的念頭閃過,一切就陷入了絕對的黑暗之中。
“不,不!”
看著老者身死,原主的執念好似意識到了什么,頓時變得癲狂起來。
“不,你不能,你不能!”
穆龍城輕輕抬手,那一口無柄飛劍已懸停在他的手掌之上。
“不行?”
他抬頭望了一眼漸散的陰云,隨手一抖,那飛劍破空而至,將那剛剛掀開車簾,滿臉錯愕的老嫗,
以及一面露恐懼的清秀少女一并貫穿:
“你的愛恨情仇,與我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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