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注視下,亞當事無巨細地陳述起了上午的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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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七點半,亞當在外面吃過早飯,長谷川就打電話來找她,說要商量之后的計劃。
亞當先是找個比較隱蔽的地方,完成了自己的易容,再去與長谷川碰面。
兩人在一處噴泉廣場上匯合,一碰面,長谷川就說:“我果然還是認為,如果要追蹤神秘組織,必須沿著羊皮殺手這條線索,才能夠找到靠譜的機會。”
“我也有一樣的想法。”亞當點頭,“但問題是,羊皮殺手已經死了,尸體似乎也沒了,你的占卜與通靈已經毫無用武之地。”
“并非如此。”長谷川搖頭道,“就算沒有他的尸體,但如果有他臨死前殘余的血跡,或者與他有密切關系的遺物,我就足以藉此占卜出他過去一段時間的行蹤……”
說到最后,他似乎也丟掉了很多自信,“呃……好吧,我說了大話,其實我沒有那么高的把握,說不定結果會是,我以為自己能夠藉此找到神秘組織的線索,卻占卜出來一些與神秘組織無關的閑雜信息……”
“但有嘗試的價值。”亞當面帶鼓勵,拍拍他的肩膀,肯定了他的方案,然后說,“走吧,我應該知道羊皮殺手是在哪里死去的。無面人從出發,到找到羊皮殺手,再到將其殺死,全程只花了最多兩個小時,他很可能是在我給他的情報中標注出的,羊皮殺手最有可能出沒的地方,完成他的行動的。”
長谷川“嗯”了一聲,旋即轉身走向停車場,“我負責開車,你負責指路。”
上車后,亞當坐在副駕駛席上,感慨道:“想必神秘組織也沒有料到這種發展吧,他們應該希望羊皮殺手最終被公安逮捕才對。”
長谷川聞言一愣,問道:“為什么這么說?”
“你應該也有看過,公安局對羊皮殺手的網絡通緝頁面吧。”亞當露出微笑,指出關鍵點,“根據公安的說法,曾經有人目擊過羊皮殺手,且只有這么一個人。你不認為不對勁嗎?”
長谷川承認道:“確實,羊皮殺手懂得‘佯裝術’,照例來說,根本不會出現目擊證人才對。”
“但問題是,非但出現了目擊證人,還出現了這么一句古怪的證詞——”亞當緩慢地說,“‘羊皮殺手無論里面穿什么衣服,都要在外面加一條羊皮’。”
“這有什么不……”長谷川順口說著,但說到后面,忽然皺起眉毛。
片刻后,他說:“這句證詞,怎么聽上去像是……以前目擊過很多遍羊皮殺手?”
“因為這個目擊證人,實際上就是目擊過很多遍羊皮殺手。”亞當說,“而公安肯定也立即注意到了這點,但根據我獲取的情報,這個目擊證人在留下證詞以后,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難不成,這個目擊證人,是神秘組織的爪牙!”忽然,長谷川恍然大悟,“神秘組織準備了在羊皮殺手被公安逮捕以后,完成栽贓嫁禍所需的一系列線索和物證,因此,他們為了讓計劃順利進行,就為公安逮捕羊皮殺手的工作提供了便利!”
亞當看著長谷川,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仿佛有一只經常在自家門口經過的野貓,某日突然會雙足步行,還能用兩只前爪叉著腰,眉飛色舞地說人話。
“你這是什么表情?”長谷川惱羞成怒,“難道你以為我就是個傻瓜,連這個都想不明白嗎?”
“我就是這么以為的。”
“什么!?”
“開玩笑,開玩笑啦。”亞當嘿嘿地笑。
但,她看似把長谷川當成傻瓜,實則從未疏忽大意。
因為她也根本不知道長谷川是什么底細,的確,她結識長谷川比我更早,可這個早,也不過是早了一兩天而已。
雖然長谷川說過,自己是為了被擄走的妹妹,才會追蹤神秘組織,但是誰能證明?說不定長谷川看似笨拙,其實卻是老奸巨猾,而這種人,在她的閱歷中,也并非一無所見。
長谷川哼了一聲,啟動汽車,駛出停車場,然后在亞當的指引下,一路向著羊皮殺手死去的“人跡罕至的小街”移動。
“說真的,那個無面人到底是什么人?”很快,長谷川似乎終于憋不住了,他開始詢問起來。
反倒是亞當頗為驚奇,“你居然不知道嗎?”
“為什么我必須要知道他?”長谷川有點生氣,“‘無貌殺人魔’我倒是知道,但這個‘無面人’,真的那么有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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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亞當陳述到這里的時候,我好奇地插了一句話,“無貌殺人魔是什么?”
亞當拿出一瓶礦泉水,以滋潤自己口干舌燥的嘴巴,然后擰上瓶蓋,解釋道:“是一條今年才開始流行的恐怖都市傳說,無貌殺人魔則是這個傳說中的怪物,據說他沒有面孔,雙手十指都是刀刃,能夠在陰影的世界中自由穿梭。如果有人在午夜零點的時候,獨自一人,走在室外,并且不小心讓自己的背部,對著任意一片面積恰到好處的陰影,無貌殺人魔就會從陰影中猛地伸出雙手,將這個倒霉鬼拖入陰影的世界之中。有時候,無貌殺人魔會將受害者永遠地困在陰影的世界中,樂此不疲地重復著生不如死的拷問;有時候,則會大發慈悲,直接給受害者一個痛快,然后將尸體丟回現實世界。”
聽完以后,我隨口感慨,“聽上去真是可怕。”
“很可怕嗎?”
“很可怕。”
“有多可怕?”
“為什么突然這么問?”
“因為這個都市傳說的原型就是你啊。”
“啊?”饒是我再能扮演冷酷強者的形象,這時候也不禁愣住了。
我居然成了都市傳說的原型?什么時候?為什么?
亞當看著我的表情,露出笑臉,旋即繼續陳述上午的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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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有名,無貌殺人魔就是以無面人為原型的。”亞當看著長谷川突然愣住的面孔,問了一句,“你之前與無面人對峙過,當時你有什么感覺?”
“這個……很嚇人。”長谷川似乎不愿意漲他人威風,滅自己志氣,卻還是說了實話,“我感覺,他能夠預讀我的所有動作。在我打算給他個教訓的一瞬間,我好像已經看到了,自己伸出的手臂被折斷的畫面,而無論我在那一瞬間,做的是什么動作,最終都會不可避免地被折斷手臂。甚至,如果我還想要有更進一步的動作,他可能連我的喉嚨都會掐斷。”
這下,反倒是亞當意外了,“你的靈感那么敏銳,卻也會被無面人預讀動作嗎?”
“我的靈感足以預讀到對手的‘下一步’,但像是他那種戰斗經驗豐富的人,甚至能夠預讀到我‘下一步的下一步’。我在這方面是沒有優勢的。”長谷川只能承認不足之處。
“看來無面人比我所知道的還要可怕。”亞當感慨道,“還有其他的嗎?”
“還有的話就是,我事后也才注意到,他的存在感遠比一般人更加稀薄,仿佛周圍的環境是水,他把自己溶解到了水中。”長谷川繼續說,“他應該是精通武術吧,所以很擅長遮蔽自己的氣息,再加上他是個不具備靈能的一般人,僅憑靈感去看,他的存在感遠不如靈能者,所以很容易就忽略過去。連我這個靈媒都這么想,恐怕一般的靈能者根本無法憑借靈感鎖定到他。”
“你說對了。”亞當承認,“過去被他手刃的靈能者,有不少是被他憑借暗殺技術殺死的,一身靈能連發揮的余地都沒有。”
“這種人簡直是靈能者克星,河貍市黑色地帶的靈能者,怎么可能會容許他繼續存在?”長谷川詫異地問。
“當然不可能容許了,所以一年前,他的搭檔或許也是因此而出賣了他,而他本人則遭到了以特級靈能者為首的,一支靈能者團隊的圍殺。”亞當說,“在那以后,無面人,和無面人的搭檔,以及那支團隊,全部退出了這座城市的舞臺。”
“以特級靈能者為首的團隊……”長谷川呆住了。
“誰都想要相信無面人已經死了,但誰都無法給出確切的證據,再加上無面人擅長易容術,行蹤又捉摸不定,所以他就成為了一只盤旋在本地靈能者心頭的幽靈,一頭不可名狀的怪物,一具恐怖的化身,一個象征著未知、暴力、死亡的符號。”亞當緩慢地說,“當黑色地帶的流言傳播到了表面社會,并且在傳播學效應之下變質,就成為了都市傳說,也就是連你也知道的‘無貌殺人魔’。”
長谷川無言以對。
良久,他的臉色逐漸變得難看,似乎想到了什么糟糕的可能性。
“你說,無面人會不會是神秘組織的一員?”他冷不丁地說。
亞當正在看車窗外飛逝的風景,此時不由得一怔,問道:“為什么這么說?”
“按理說,無面人當年被靈能者團隊圍殺,即使不死,也應當身負重傷,哪怕殘疾也不足為奇。”長谷川說,“但現在的他卻毫無受傷痕跡……我并非懷疑他不是無面人本尊,那種級別的武術家,河貍市也不至于短期內再出現第二個,但你說,會不會是神秘組織治療了他?”
亞當不置可否,“繼續說。”
“像是無面人這種,不是靈能者,卻也如此強大之人,必然非常渴望擁有靈能,哪怕只是最基本的靈能,也足以讓他成為特級靈能者也仰望的怪物,說不定足以媲美傳說中的‘降魔局的戰斗專家’。”長谷川說,“而如果是神秘組織,就正好能夠提供給他這種機會,雙方說是天造地設的絕配也不為過。”
“無面人確實有著加入神秘組織的動機,還很充分,但是證據呢?”亞當又問。
“雖然沒有證據,但是你好好想想,為什么偏偏在這種關鍵的時候,無面人突然復出了?又偏偏殺死了對我們而言很關鍵的羊皮殺手,還正好把羊皮殺手的尸體弄得哪里都找不到了?如果僅僅是偶然,那倒好說,但當連續幾個‘偶然’,與‘神秘組織天然的盟友’結合到一起,那就不容樂觀了。”長谷川罕見地發表了條理分明的意見。
而亞當卻相當謹慎,“或許真的只是偶然,況且,既然神秘組織是希望羊皮殺手被公安逮捕,為什么又要無面人殺死羊皮殺手?”
“因為我的中途加入,打亂了神秘組織的計劃。”長谷川言之鑿鑿地說,“如果讓我找到羊皮殺手,或其尸體,他們就會被我揪出到陽光之下!或許他們不怕我,但他們一定怕我報警!所以他們改變了計劃,出動無面人,滅口羊皮殺手。”
“聽上去像是回事,但這根本不是推理,僅僅是懷疑而已,更別說其中還有一些不容忽視的破綻……”
比如說:既然無面人是敵對者,何不趁著上次碰面的時候,直接將自己等人統統殺死。
亞當正要如此說,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
她低頭看了一眼,說:“是無面人打來的電話。”
“或許他有方法監視到我們的行蹤。”長谷川此時草木皆兵,他忽然停住,又說,“我知道自己其實不擅長推理,剛才的推理也很不成熟,缺乏決定性的證據,但你不認為,現在是個試探無面人的大好機會嗎?”
然后,他的眼神更加嚴肅了,“如果他知道我們現在的打算,又設法勸說,甚至是警告我們,絕不可以尋找羊皮殺手的線索,那么他八成就是黑的。”
亞當盯著長谷川看了五秒鐘,然后接通了電話。
片刻后,通話結束。
雖然長谷川的雙手放在方向盤上,但他依然憑借靈能強化聽覺,旁聽了這段通話的全部內容。
而亞當收起手機以后,則對他說:“就如你所說,無面人知道我們在做什么,并且警告我們放棄現在的行程。”
“換而言之,無面人已經不可信任了。”長谷川篤定地說。
“的確,我其實也不樂意相信偶然,而如果無面人真的是神秘組織的一員,那么,之前所有的偶然,都能夠轉變為必然了。”就連亞當也認同了。
但她卻又話鋒一轉,說:“但我還是建議,你應該相信無面人的話,立刻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