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露的正確用法，不該是配菜般的點綴作用嗎？”
“沒錯！”
“過度的料理、加熱，反而會損壞松露的獨特香氣……”
董事會的老家伙們也在議論紛紛。
他們或許養尊處優久了，起居有仆從照顧，甚至有御用名廚的，但好歹作為業界的前輩和名家，不至于表現得一無所知。
夏言挺想鼓掌的，對，你們說得太對了，無法反駁，他也不會反駁什么。
事實上，‘松露’的吃法還真迷幻。
哪怕是西式的蘑菇松茸濃湯，‘松露’也并不會混合其它食材一起熬煮然后丟進料理機打得稀碎了，而是在裝盤裝碗的時候，放上去一片、兩片的，或干脆就是灑上去干燥的碎末，作為點綴，裝飾。
但如果因此把‘松露片’視為只有裝飾作用的配菜，那對大錯特錯了。
然而……
誰說他的‘異化食材’，是根源于松露的？
夏言眼角微抽，聽四側不止于耳的懷疑聲音，內心沒覺得絲毫憋悶，也無一毛錢的辯解急切情緒，現在他是無奈、好笑加重度尷尬的。
大佬們……
你們展開話題的立足點，錯了！離譜啊！
給我停住喂！
搖搖頭，夏言把好笑的心情，暫且放在一邊，在眾目睽睽之下，面臨一次收割偏差值的現場烹調，他務必認真，切不可帶著雜念。
首先。
夏言就是把一小摞「精靈蘑菇」，丟進水池，打開水龍頭，用微微淹沒蘑菇的水量先行浸泡著。
旋即，夏言卻不是掉頭去取松茸、雞樅菇、牛肝菌這一系列食材。
而是當著眾人的面，到場館收納工具的櫥柜，很快就翻找到一大張未裁剪的錫箔紙，和厚厚一沓泡水后不易煮爛的特殊廚房紙。
“咔，咔——”
剪刀，裁剪的聲音，在突然安靜的場館傳開。
瞧見夏言明顯在親自動手，用稍顯笨拙的手工方式，臨時趕制什么工具的樣子。
堂島銀：“？”
四宮小次郎：“？？？”
“迷惑行為！”
「修羅」才波城一郎用盡顯古怪的語調，低聲說。
聽到養父兼傳藝師傅的男人，語氣上罕見的流露出遲疑、不解，在手機語音直播這端的才波朝陽，簡直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到又圍繞桌子徘徊，團團轉，“他，到底干了什么？！”
才波朝陽此時的心情，可以用悔恨形容。
他覺得自己用‘鈴木講師’身份，滲透到遠月校園，突發冷箭，反而吃到一記血淋淋的“菜”字敗北就不提了，結果呢，還遭到了以堂島銀為首的，遠月一脈官方人士的全力稽查。
于是，到眼下這么一場破遠月校史的見證會，他絞盡腦汁都無法接近，最后還是萬般懇求養父，才以脫線的語音直播方式在場外時刻跟進。
場館之內。
抱臂立在一群董事會老家伙中，身材、氣勢上，都讓人不容忽視的遠月總帥，盯看著夏言將一整張裁剪好的錫箔紙，認認真真地折疊，最終弄成了一個敞口方形容器的造型：
“……鍋子？”
嘴中不由得發出困惑滿滿的聲音，右眼位置的貫穿刀疤，輕微顫了顫，仙左衛門腳底的木屐發出清脆腳步聲，他走近了兩步，排眾而出：
“為什么要用‘錫箔’專門裁剪折疊成鍋子？”
說著，眼睛向廚臺上堆放的食材掃去，除了一系列令人眼花繚亂的菌菇，還有山藥、山芋、牛蒡這些。
薙切仙左衛門伸出了手指，“你的「山珍鍋」，還有烤制這一步嗎？”
“烤制……”
周圍人，眼睛一亮。
錫箔紙，通常的出場和亮相狀況，無疑是跟“烤”字緊密結合的，不管是烤箱、微波爐亦或者炭爐附近，它都算是常見的烹飪工具。
可還沒等堂島銀、四宮小次郎加以評述，開放廚房圍了一圈的眾人，忽地齊齊愣住。
不是烤箱、炭爐、微波爐。
錫箔紙折疊并粘黏穩固的“鍋子”，就這么堂而皇之的，直接的，架在了爐灶上！
這還沒完。
薙切仙左衛門愈加幽深如古潭的眼眸中，正映照出夏言接下來的舉動——
取廚房紙，鋪開。
大小恰好與與錫箔方形敞口鍋子的四壁、底部，緊密貼住，相當的吻合！
乍一看去，這些硬質且遍布著細密孔洞的白色紙張，就構成了鍋子的“內襯”，內外兩層！
松茸、雞樅菇、牛肝菌。
山藥、山芋、牛蒡。
一樣又一樣食材，像是在智能機械流水線上完成了處理步驟，也就短短兩三分鐘時間，清洗加刀活就做完，而且是最挑剔的客人都無法雞蛋里挑骨頭的完美。
片狀的作一堆，絲條狀和保持完整蘑菇外形的，又作另外的兩堆、三堆。
鍋子內部的空間，很快擺滿了食材。
“咕嚕嚕”
倒水的聲音。
幾大瓢下去，清水就溢滿了“手工鍋子”的空間。
開放廚房的近處，薙切仙左衛門跟灶臺就隔著一張桌子，緊盯鍋中之水緩慢上漲，哪怕清水將最頂部的些許菌菇也淹沒了，這位‘食之魔王’也沒挪開視線。
他看著清水里，因為場館上空的燈光，微微閃耀的食材們。
那一瞬間的瞳孔收縮，像是發現清澈溪流的水底，突然游出來一群銀魚般。
薙切仙左衛門轉而盯住鍋中最閃耀的“珍珠”。
那才是主角。
其余食材，不過是綠葉陪襯。
“不是切片，而是整塊放進去嗎？”薙切仙左衛門目光急劇閃了一閃，“只是在表面，切了‘刀花’？”
堂島銀、四宮小次郎，一左一右，靠近上來。
近距離觀察幾乎擺在最上面的幾塊「精靈蘑菇」，他們愕然相顧。
不平整的表面，硬生生是切了美觀整齊的‘十字刀花’出來，于是從未見過的異化菌菇，內部的情況，暴露在他們視線之中——
白皙，細膩！
“沒有紋理嗎？”堂島銀吃驚。
“這可不像是‘松露’的樣子！”四宮小次郎搖搖頭，眼神深邃，“就我所見過，所處理過的松露品種，橫切，切成片狀后，截面都是猶如雪花牛肉的紋理分布狀況。”
“晾曬得越干燥，紋理也就越明顯！”
四周的議論聲音，在夏言陸續將食材擺進鍋子的時候就沒停歇過。
“有趣——”
「修羅」才波城一郎嘴角勾著笑容道：“外觀酷似某些森林野生黑松露，內在么，卻是這么純白無瑕，乍一看去，還以為是什么‘外黑內白’的奶油夾心小吃。”
語音直播另一端。
才波朝陽隔空接上他養父、師傅的話，吐槽得厲害：
“所以，也只是形狀、外觀上相似而已了么！”
“食材的性狀，乃至烹調食用方法，都是天翻地覆、改頭換面，不可再用‘松露’的視角，去看待這樣一種全新的食材……”
話到一半，才波朝陽突然卡殼。
因為。
手機傳出來一個清脆的，在嘈雜環境中也顯得存在感無比強烈的聲音——
“咔！”
爐灶，打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