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天之間」場館,灑滿陽光的走廊上。
有‘修羅’之名的才波城一郎,望著逐漸消失的人影,好久都沒收回目光。
眉毛皺緊,別號藥爹的中年男子,心中顯然有太多的困惑,盡管他故意落在后面陪同薙切仙左衛門,一起探究菜品的秘密。
此時此刻,一面墻壁是全玻璃構造無比敞亮的廊道,在才波城一郎視野之中,那個年輕人走過的路,儼然飄蕩著無法堪破的白色迷霧。
“老爹?”
口袋里,手機隱約傳出聲音。
才波城一郎取出捂了很久滾燙的手機,瞟一眼右上角的電量格,發現變成橙黃槽了,嘴角微微抽動:“朝陽,長話短說吧,想問什么就直接一點。”
“當然是那種疑似異化松露版本的食材了!”
面對養子喘息聲極大的問題。
才波城一郎直搖頭,“看不懂——”
手機發出既是懊惱又帶著些憤怒的叫聲。
“怎么會!”才波朝陽在語音另一端大叫,“上次也是這樣,那種‘看不懂’的刀功刀術,直至如今,我都還弄不太懂,也試圖照著錄像帶去模仿學習,結果越是模仿,就越是覺得自己很蠢!”
聞言,才波城一郎面色古怪,“你弄到了那堂公開課的錄像帶,然后去解析、學習了?”
“解析個鬼啊!”
隱隱帶著氣急敗壞的罵聲。
“……”才波城一郎不知該說些什么,如何評價養子的行為。
至少,換成是他,在步入中年,發際線漸高之后,雖然廚藝已經達到人生中某段歲月的巔峰值,可謹慎和穩重也占據了性格行為的絕大部分,所以才波城一郎不會輕易去模仿任何人,試圖掌控那種“不懂”,因為,正是在類似狂熱的解謎行動中,自己會越陷越深,直至好不容易打造的料理觀念,漸漸淪陷。
“如果是年輕時候的我,或許,會不顧一切的,去擁抱未知吧!”
想到這,才波城一郎不禁回頭,從還沒關閉的場館入場通道口,盯看高高懸掛在觀眾席、看臺墻壁上的,一幅幅畫像。
歷代第一席的肖像,排布于此。
他看著其中最具傳奇色彩的那幅,那是高校時代,神采飛揚的堂島銀。
目睹好基友曾經青澀卻自信昂揚的面容,才波城一郎就莫名想到了自己,嘴角微微翹著,“時代,終究是變了啊,大人們……”
手機那頭,養子才波朝陽仍在喋喋不休:
“老爹,其他人呢,他們是怎么評價的?薙切仙左衛門在場的吧,堂堂‘食之魔王’,也看不懂嗎?”
才波城一郎回過神,好笑地搖頭,“不是看,而是吃。”
“我想,總帥此刻的心情,大抵跟你老爹我差不多……不,我想他的感概要更深,畢竟,美食界的變化和變革風暴,最有可能危及總帥在霓虹境內的‘柱之統治’。”
“新的時代,新的王冠……”
才波城一郎低聲說了句,瞥看掉落到紅色警告的電量格,也沒打招呼,就把語音實時通訊切斷了。
薙切家宅。
從「月天之間」返回后,仙左衛門就沉默地坐在茶寮中,凝望前方寬闊開放的庭院,好半天,才打通了一個電話,準備頒布董事會一致通過的決策文件:
“司,來家宅一趟。”
學園某個料理研究室,司瑛士疑惑滿滿,放下了座機電話,“咦,聽總帥的語氣,似乎又有大事?奇怪啊,近期校務安排,除了新生的「住宿研習」,基本沒什么事情能勞總帥費心的吧。”
弄不懂,司瑛士搖頭,只能遺憾且不甘心地,掃了一眼廚臺上,進行到一半的食譜研究。
主材料——牛后腿。
輔料、香料——強調辛辣味古早味的個人配方。
烹調工具——金屬蒸鍋。
“關于那篇《古早味香辛料燉牛腿》,我的個人復刻版,總算有眉目了。”司瑛士一邊脫下料理服,換上遠月男生制服,一邊向廚臺戀戀不舍回頭,“對異化牛肉的使用,大概是沒問題了,重點在,配方的‘古早味’不夠,遠遠不夠!”
“是我在這一塊的造詣,太淺薄了么?看來要去請教汐見潤教授了!”
關上門口,司瑛士思索著走進了電梯。
蘆之湖畔,遠月離宮。
此地,是今年新生們進行「住宿研習」地獄集訓的場所,距離遠月校園大概2個半小時的車程。
新生們是早上坐巴士車出發,因此抵達酒店的時候,恰好是中午。
然后,近千名新生,被通知到酒店的大宴會廳集合。
但一個小時過去,快兩個小時,依然沒有任何教職工出來主持工作,大廳里鬧哄哄一片,新生們三五成群,有事沒事扯著話題閑談著。
極星寮眾人聚堆。
“奇怪!”
等得不耐煩的吉野悠姬,鼓起雙頰道:“根據一色前輩的集訓經驗,第一天的課題,會很緊湊!忙碌!”
“但是現在怎么回事啊——”
聽少女大聲說話,發泄煩悶,男生中沉默寡言的伊武崎峻投來一瞥,面無表情道:“把精力留下來應付課題不是更好嗎?”
吉野悠姬安靜了有一陣,仍是閑不住,悄悄挪到田所惠身旁,手指捅了捅女生的肩膀,“吶吶,小惠,這個大廳里集合了快上千人對吧,也不知道多少人能幸存下來啊!聽一色前輩說,淘汰率很可怕哦!”
說著,吉野悠姬還小心觀察田所惠的臉部表情,期待她的反應。
然而。
田所惠把她當成了空氣般,額頭是時不時冒汗水沒錯,可是這些緊張感,緊張情緒,顯然錯付了場合,根本就不是對當下進行中的「住宿研習」緊張!
“……辰五郎閣下點了‘照燒雞排’……阿爾馮斯閣下點了‘咖喱飯’……阿爾多琉斯大人點了‘炸里脊肉排’……”
“馬、馬上到!”
藍發雙麻花辮的少女,嘴中不停地念叨,“啊,糟糕,法爾達尼雅小姐居然要吃純凈素食的炒飯?誒,為什么店長給我的定制食譜手稿,是叫《彗星炒飯》這種奇怪的名字……”
吉野悠姬和旁邊的榊涼子,對視一眼。
“她就沒停過?”
榊涼子好氣加好笑的,點了點頭。
于是吉野悠姬的目光,隱含哀傷,手扶住了額頭:“完蛋了!小惠肯定還在做夢沒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