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桌上多了第三道菜。
這是一道涼菜,沒有煙火氣,夏言似乎刻意將盤子,擺在那位天才料理少女的作品之旁。
乍一看,菜色、輔料這些,沒什么明顯不同的。
“這是我的……‘油潑涼菜’?”
胡浚嘴中低聲啊了一下,整個人愣住。
解七、雷恩也都傻了。
唯獨雷花夫人,嗅了一口味道,便意識到什么,目露凝重,緩緩地開口說:“是一道菜,也可以叫‘油潑涼菜’,包括主素材,菜籽油,芝麻油,自制油辣子……”
“表面上看,菜品的用料和結構,沒任何的變化!”
這時候,哪怕是胡浚本人,也嗅到不對勁的滋味了,西苑刮過的輕風夾帶少許尖銳之辣,鉆進了鼻子,僅僅小吸了一口氣,胡浚俏臉就有明顯的漲紅感。
“好辣——”
噔噔,胡浚被嚇到直退兩步。
“怎么回事!”
讓一位蜀地主廚都花容失色的辣度和尖銳,可想而知有多恐怖。
“你、你……”胡浚愣愣望向夏言,“你在自制‘油辣子’時,到底放了什么辣椒粉啊?這種辣度,絕對不是我的配方,我也不需要這種絕對強勢的辣,來鎮壓素材的葷肉腥膻味!”
“我食譜的構思,是復合辣味,抵消掉多余的腥膻,這樣蔬菜獨有的清新清香,就會自然而然凸顯出來!”
“這樣的涼菜,有辣味之爽口,蔬菜之清新,葷肉之濃厚!”
“三種味道,三足鼎立,絕不能一家獨大。”
胡浚直搖頭,垂下眼瞼。
參照以及仿制自己的菜品,胡浚并不覺得遭到了冒犯,相反的,一位近來名聲大噪的新晉特級,在解七和她之間,選擇她的食譜和菜品,進行參照練習,不就說明她在剛剛的對決中,做得更出色么。
但她對夏言的表現、發揮,感到了失望。
胡編亂改!
食譜之中,最精巧的環節,由此崩塌得不像話!
“你的‘川菜’理解和風格,有誤!”胡浚冷聲道,“不應該是強辣,也不應該是強麻……”
同樣被辣味驚嚇到的解七、雷恩、雷花夫人沒出聲。
夏言奇怪看她一眼,“你前面,不是口口聲聲說,川菜,百菜百味、每菜一格的嗎?”
“但這種只有辣、只突顯辣,唯辣獨尊的菜式,絕對不屬于川菜任何體系!”
胡浚硬梆梆的強調道。
“你可能誤解了什么。”夏言搖頭,眼眸微露一抹深邃,“第一,這道菜,是來源于你的菜品沒錯,但經我之手,注入我的風格特色后,不一定是原本的體系和領域;第二,誰說我的菜品,只強調辣?微辣獨尊,那是我很久很久的風格了……”
聽他這么說,眾人露出驚容。
辣,只是表象嗎?
雷花夫人定定盯看石桌上,前后端上來的兩道‘涼菜’,除了其中一道辣味至強外,視野、嗅覺之下的菜肴,再無其它區別的樣子。
解七則很直接,上前一步,挽起袖子,也沒擦額頭上已經滲流的熱汗,說道:“讓我來——”
“我先嘗——”
“我能吃辣!沒什么辣味能阻擋我!”
夏言卻沒搭理立下死亡Flag的解師傅,視線瞟向臉色陰晴變幻的天才料理少女胡浚。
“你不是要挑戰我嗎?”
他微微一笑。
胡浚搖頭直視而來,毫無退避,“是!”
“無論如何,我都要戰勝你!”
“我有……不得不贏下勝利的理由!”
說著,胡浚突然懵逼臉。
一雙筷子遞到面前。
胡浚眉毛彎了彎,只聽遞來筷子的夏言帶著輕笑對她說:“挑戰我?那就先嘗嘗我的菜。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給你一次刺探我廚藝底細的機會。”
嗯?!
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胡浚吸了口氣,沒多想:“所以,這就是挑戰你的前置條件?了解你的廚藝?”
“隨你的理解。”
“好——”
“我嘗!”
啪,胡浚不客氣接下干凈的木筷,以正確姿勢握得死緊,旋即夾向了跟蹤尾隨,癡漢一般,仿照她的食譜、手藝,所做出來的第二道‘涼菜’。
咔嚓!
生脆的菜葉、菜根,送進嘴里嚼動。
毫無疑問,極端可怕的辣味由此宣泄,哪怕很能吃辣的川妹子,俏臉都難以抑制的遍布潮紅之色。
但極端的辣,來得迅猛,被澆滅的也快。
是的。
清涼的汁液,在葉和梗被嚼咬之時,驟然間迸裂,如地涌噴泉,“嗞啦”一下澆滅無盡熾熱的巖漿。
“啊——”
“啊”
前后兩個叫聲,尾音卻是截然不同。
一個滿滿的痛楚,驚恐。
一個則是被撫慰,驚魂未定下的嬌憨。
胡浚勉強保持著清醒,颯爽英氣的面孔,此時狠狠抽搐了幾下。
“為什么,強辣并未如同潮水,迅速將素材的一切風味給淹沒?”胡浚表情精彩,不可思議地呢喃自語,“為什么會這樣,在強勢無匹的辣味旋風下,那股迸流的汁液,比起我的菜品,似乎更顯柔和、清爽……”
忽地,胡浚肩膀抖震一下,理解了些什么。
她目光迎上解七、雷恩和雷花夫人寫滿探知欲的眼眸,再撇過去,定定與夏言對視,“這是,撕裂、愈合?”
夏言嘴中“哦”一聲:“我還以為你要說‘對比’。”
胡浚搖頭:
“沒那么簡單的。”
“這樣說吧,好比有一只鐵拳裹挾開山裂石的力量,一拳頭砸在我臉上,緊接著又有一只極端柔軟、細膩帶著絲絲清涼氣息的手掌,在撫摸清淤腫脹的傷口……”
到這,胡浚頓一頓,沒覺得自己的言語,有何奇怪之處,對于引來解七、雷恩和雷花夫人古怪表情這件事,少女毫無自覺性。
“而且!”
胡浚目光一凝。
“這還不算全部!”
咔嚓,夾起第二筷,送進口,繼續發出清脆的嚼吃聲音。
隨著一股莫名的大肉大葷味,在口腔之中,逐漸的凝聚、變得渾厚。
“沒了——”
胡浚目中掠過一抹震驚。
盡管搜尋口腔大大小小的角落,卻也沒找到哪怕一絲一毫的腥膻。
食物已經嚼咬適度并吞咽下肚,殘余在口腔的后味,只留涼菜的清香與清爽,不見葷肉大菜的油色、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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