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先說說葉山亮選手的處理吧……”
被點了名,葉山亮手上動作微微一滯,鏡頭聚焦、燈光匯集并不會讓他產生多少緊張情緒,但是,擔當評審的「席上席」同學,坐下之后的這第一句話,差點沒讓他手一抖的,令當下進行的工序出現瑕疵。
葉山亮吸了口氣,面色如常,繼續著手頭的工序。
“這些三文魚肉丁,是抹上香料腌制過的,剛剛從冰箱拿出來。”
夏言語氣平緩,聲音磁性。
“那為什么,是切碎后才腌制呢?”
這句提問,引導著眾人的思緒。
是啊。
為什么。
回想著前面葉山亮處理的細節,先把刺挑干凈了,再用白葡萄酒,均勻涂抹魚塊的兩面,可接下來不是抹上混合香料,而是直接下刀切丁。
于是,魚肉丁近似于浸泡在香料水里,放入了冰箱。
夏言沒急著一頓侃侃而談,提出問題后,留給觀眾們思考的時間,等場館的竊竊私語聲越來越大時,才笑盈盈繼續說:
“這就是葉山亮選手的聰明之處了,這步工序,就是一個鋪墊,為接下來的正戲鋪墊。”
場館上空的轉播屏幕里。
葉山亮正面對一口不銹鋼的深鍋,這種鍋子,通常用來熬煮高湯,可現在鍋子里沒有一丁點水跡。
陸續把幾種果皮鋪在鍋底,以橘子、桔子皮為主。
“滋滋——”
幾乎整包精細白糖鋪上去。
葉山亮持握小勺,攪拌鍋底的輔料,當白糖被果皮染成金黃色時,他輕微點了點頭,轉而拿起盛裝著“特殊素材”的餐碟。
一個聲音適時解說:
“紫色的花株、粉塵,這是「夜鼠尾草」。”
看著葉山亮把植物粉塵傾倒在輔料最上面,卻沒有持小勺繼續混合了,而是利索地蓋上鍋蓋,咔的一聲,開閥門打火,夏言的聲音中有著顯出的贊揚意味:
“很好,看來葉山亮選手,在過去一個禮拜的嘗試、練習之中,已經掌握了「夜鼠尾草」的諸多烹調特性。”
“很簡單的一點,就是知道用怎樣的火候,讓「夜鼠尾草」的風味最大化。”
舉著話筒站在評審席前的薙切繪里奈,認認真真聽著。
評審席上,仙左衛門老爺子恐怕是最嚴肅那個。
畢竟,想到食材很快就在群聊商店里解鎖,旁邊又有一個資深專家提前授課的,這樣的神秘食材課程如果沒認真聽,錯漏了,只能回去翻看決賽錄像再一通刻苦用功的了。
人妻蕾歐諾拉若有所思,輕聲道:“這么說,沒繼續攪拌均勻,而是讓粉末鋪在鍋底那團輔料的最上層……”
“就是為了減少粉末與鍋壁的接觸面,盡可能形成一道隔離墻、緩沖區,讓火候變得沒那么兇猛?”
夏言點頭,說出了一句汐見潤研究室資料檔案上所沒有的要訣:
“「夜鼠尾草」,易燃,火候太猛會瞬間燃燒殆盡,短時間內釋放過量的風味。”
“相反,如果火候得當,它的香辛料粉末,甚至可以多次‘燃燒’釋放出多段的風味。”
這時候,葉山亮面前放在爐灶上,大火燒開的深鍋,突然發出了滋滋滋的刺耳燒鍋聲。
因為沒有水,只有果皮、白糖和植物粉末,燒鍋是可以預見的。
葉山亮謹慎的盯看一眼計時器,眉梢有小幅度的抖動。
嘀——
計時器提醒。
他立刻關火,打開鍋蓋,也沒理會因為鍋底燒焦產生的大量煙霧,徑直把一個支架嵌入了深鍋內部,再放上一個網眼很密的金屬兜罩,才用筷子,一塊一塊的,把腌制過、從冰箱取出的三文魚丁,放在了網兜之上。
這次蓋上鍋蓋,卻不是用猛火了,而是小火,僅僅加熱5分鐘不到,葉山亮就把深鍋徹底提開,遠離了灶臺。
一片粗糙的白色濕布將鍋子罩住。
葉山亮明顯的松了口氣。
掌聲響起,夏言帶頭鼓掌:“精彩的表演,葉山亮選手告訴了大家,該怎么把「夜鼠尾草」這類陌生的素材,靈活融入到普通而又常規的烹調工序里。”
“待會出爐的‘煙熏三文魚’,品質一定讓人驚艷啊!”
葉山亮眼底涌出一股喜色,類似的點評點贊臺詞,他從形形色色的評審官那收獲了不少,平時聽聞了情緒沒一絲波動。
可現在,點評的是「席上席」,決賽課題的提議者,也是素材的供應商。
夏言沒把葉山亮夸上天,讓他飄飄然的,視線瞟一眼他還沒展開的「忘憂草」處理工序,引導鏡頭到下一位選手的廚房:
“那么,接下來是愛麗絲選手。”
鏡頭剛聚焦,眾人就是一愣。
薙切愛麗絲站在一張廚臺里,對著鏡頭吐舌頭:“嘻嘻,分子廚藝,薙切國際出品的三代煙熏槍神器!”
這,煙熏槍?
剛剛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完成“煙熏”工序的葉山亮,面部表情瞬間僵硬。
愛麗絲似乎早就在等著夏言點評她了。
一手持握煙熏槍的導管,廚臺上,是一臺分子料理器材,全金屬構造,頂部有個通向機器內部的托格托層,這里托放著還沒加熱的紫色花朵粉末。
對鏡頭招招手,愛麗絲開始了她的分子料理表演。
機器一開。
調節好烘烤‘素材’的溫度。
沒多久,導管的噴口,就有純白無雜質的煙霧噴薄而出,愛麗絲一張粉臉,笑顏如花,拿起噴頭就對準了廚臺上已經煮好的比目魚,已經去殼的帝王蟹肉。
“嗤——嗤——”
多段噴吐。
單看外觀、色澤的話,食材似乎沒一絲一毫的變化。
夏言尷尬了,很多廚房器材他都操作得過來,也算得上熟悉,但什么薙切國際最新型號的煙熏槍,真就只能雙手一攤了。
不過,好歹對愛麗絲使用「夜鼠尾草」的細節,點評一二,不至于弄冷場了。
迅速轉換到田所惠的廚房。
她只取用了一種素材——
「忘憂草」。
一個古樸得漆器湯盆里,海膽和鮑魚片堆疊成了一座孤島,海膽肉在最上面,周圍是微帶乳白色的清湯。
“莓煮?”
很明顯,田所惠的菜品接近完成,只差收尾步驟了。
“就是莓煮。”堂島銀接上夏言的話,“這道菜并沒有用到草莓,之所以取這個名字,是因為湯內的紅色海膽像是在朝陽和霧靄之中的野草莓……”
話音未落。
就見田所惠抓起一把藍綠色的粉末,均勻撒到了湯水之上。
拿小勺輕輕攪拌,粉末融化、消失。
原本微帶乳白色的清湯,頓時有種夢幻迷離的錯覺。
“現在呢?”夏言惡趣味問。
“呃!”
堂島銀瞪眼。
才波城一郎則“唔”了聲,目中寫著思考之色:
“是類似香蔥、香菜一樣的用法么,在菜品收尾上桌前,撒一下?”
突然,「月天之間」穹頂傳來轟隆隆的異響。
天頂裂開了一條縫。
月光灑進來,直直地正對著幾個廚房區、評審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