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區雄及長沙兵臨陣倒戈,直接引發了荊州軍全面崩潰,讓一場原本堪稱艱難的攻堅戰,變成了無比輕松的殲滅戰。
此戰幾乎尚未開打,就宣告結束了,不僅劉景軍傷亡微乎其微,就連荊州軍也沒死傷多少人,滿打滿算也不過數百而已。
除了投降的四千余荊州軍,營中尚有兩萬民夫,他們絕大多數都是來自長沙北部羅縣、益陽、下雋、漢昌四縣,以及臨湘。
劉景軍前后俘虜的荊州水步軍約三萬人,加上這兩萬民夫,總人數必然突破五萬大關。
而五萬人的糧食消耗,是極其驚人的,如果以年為單位,糧谷支出將高達百萬斛以上,即便按天計算,也需要數千斛米。
所幸荊州軍為防水淹,已將全部輜重轉移至新營地,超過十五萬斛,足夠五萬人五十日之食的糧谷,現在皆歸劉景軍所用,一時倒也無需擔心吃飯問題。
最令劉景及眾將開心的,無疑要屬獲得了荊州軍的全部軍馬,其中可用于作戰的良馬約一千三百匹,另有挽馬數百匹。
荊州歷來缺少良馬,這是劉表花費十年時間,收刮關中流民,討伐涼州諸將,才積累下的家當,如今全都便宜了劉景。
有了這批軍馬,劉景終于可以組建自己的騎兵部隊了,韓廣及其漢羌舊部也有了用武之地。
所獲鎧甲、兵器,亦是堆積如山,且不提。
區雄作為此戰最大的功臣,劉景自然不能冷落對方,因此戰事一結束,立即召他上船會面。
兩人畢竟曾有仇怨,誰知他見面后會不會突然發瘋,做出忤逆之舉,不止于征對其警惕萬分,安排甲士護衛劉景左右,蔡升、馬周等人亦紛紛趕來。
劉景倒也沒有責怪于征小題大做,畢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相信就算區雄也不會見怪。
區雄當然不會見怪,甚至在入門前,主動交出腰間佩刀,空手來見劉景,而且不敢以功臣自居,將自己的姿態也放得很低,“罪人區雄,拜見劉君。”
劉景起身來到區雄面前,而于征持手戟亦步亦趨跟隨在后。
于征乃是閭里游俠出身,以劍術見長,但若是直接亮劍,不免顯得失禮,可劍收鞘中,則無以面對突發狀況。而手戟則完美解決了這個問題,只要區雄敢有異動,于征絕對能夠在第一時間將他斬于戟下。
劉景把伏地大拜的區雄托起,笑問道:“足下自稱‘罪人’,請問罪從何來?”接著不等區雄開口,擺了擺手道:“我自問還算是一個誠信之人,既然當眾承諾‘過去恩怨,一筆勾銷’,就必定會信守承諾。”
“劉君心胸氣度之廣,真乃非常之人也,在下活了這么久,所見豪杰智士不知凡幾,卻無一人能與劉君比肩。承蒙劉君不棄,納于麾下,在下必展鷹犬之用,雖肝腦涂地,亦在所不惜。”
言訖,區雄悄然打量面前高出自己一個頭有余的劉景,心中不免感慨良多,當年他折在劉景手中時,對方雖然狀似成年,實際上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
區雄在巴丘守江的三年間,口中念叨最多的名字,不是自己的親人朋友,而是劉景。他無數次后悔自己當初的莽撞,他本有一百種方法和劉景周旋,卻偏偏選了一個最愚蠢的方法。
不過如今再看,他覺得自己有些過于想當然了,劉景可是僅靠一縣之地,覆滅傾國之軍的人杰,就算古之田單,也不及他,自己拿什么和這樣的人杰抗衡?
劉景手指一側的蔡升、馬周等人,笑著對區雄道:“他們這幾人,想來也不用我多做介紹,足下應該都認識。”
“蔡兄、馬兄……”
區雄成名已久,年紀亦長,卻率先行禮,蔡升、馬周心里雖然對區雄不屑一顧,卻也不得不回禮,只是態度上頗為敷衍,臉上也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劉景故作不見,古話說得好:“人心不同,各如其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可避免就會產生分歧、矛盾,妄想麾下一團和氣,不過是癡人說夢而已,只要不是內斗到以私廢公就好。
接下來,劉景又為區雄介紹劉祝、劉亮等“后起之秀”。區雄橫行臨湘之時,劉祝、劉亮等人或在市井為盜,或在市井販魚,都是上不得臺面的人物。換做以前,區雄豈會正眼相看?
但有時候人生際遇就是這么離奇,他們本是卑微之人,直到遇見劉景,立時扶搖直上,平步青云。如今以劉景肺腑自居,或率水軍,或將步卒,隨劉景大破荊州軍,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區雄?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這輩子連兩人背影都望不到。
胸口劇烈的疼痛令黃忠從昏迷中醒來,他用盡全力撐開眼皮,發現他身前站在一個蒙面之人,手持短匕,似乎欲行不軌。
黃忠心中大吃一驚,下意識想要起身,痛楚一時間如潮水般襲遍全身,尤其胸口各處,險些令他再度昏死過去。
只聽蒙面人道:“不要亂動,我非惡人,乃長沙軍軍醫,正在為你治傷。你也是命大,身中五箭,居然全都避開了要害。”
黃忠聞言一怔,隨即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事情。
昨夜湘水大溢,山洪暴發,荊州軍大營頃刻間被淹沒大半,黃忠就在睡夢中被卷入滔滔洪水,靠著一具馬鞍才僥幸活下來。
黃忠在洪水中隨波逐流許久,才爬上一座土岡脫離險境。
其時土岡上已經聚集了三四百人,黃忠官職最高,理所當然接過了領導權,隨后在他的指揮下,眾人又先后救起數百人。
日中時,劉景數百艘戰艦
密密匝匝,踏浪而來,各個“孤島”無不望風而降。
黃忠所在的土岡也大多欲降,唯獨黃忠不肯,結果引起了很多士卒的不滿。當劉景軍大兵壓境,并告知荊州軍主帥蒯越已自刎而死,黃忠仍不肯降,這種不滿終于到達了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