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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節
甜港風云--資金到位
原來pepi預備要向郭逸陸續引見的,都是經常流連在紫明樓的官宦縉紳子弟,說到身份,倒也高不到哪里去,不是征糧道的公子,就是某總兵、副將的少爺、內弟,再或者就是某家大字號的少東、掌柜的子侄之類的人物,手里有幾個錢,多半也有個功名在身。有錢有閑的人,自然就喜歡熱鬧。紫明樓這么一個時常有新鮮玩意的地方,自然是他們經常勾連的地方。
“來得幾個大少,想見你一見。都是有錢的主。大約你拉些頭寸也不難了”
“拉頭寸我知道,只是沒想到他們會巴巴的求見我。金主急著見借債的,倒是少見。”郭逸有些奇怪,他平日里見得人很雜,即有生意上的伙伴,也有官場上的人,但是很少見這樣的大少公子哥――他們一不做買賣,二沒有需索,自然不會想要見他。
“還不是聽說你是海外來客,動了好奇心嘍。”pepi盈盈一笑。才細敘緣由。事起于pepi平時待客時的閑談。豪客們來紫明樓銷金,她這位主人自然是要作陪片刻,稍做點綴,閑談之間,就說起澳洲的種種見聞來了以作消遣,這種說辭,原是經過臨高的宣傳部門核準的材料,主要是宣傳澳洲的種種好處和奇聞,包括編造的歷史,無非是“海外奇談”之類的東西。但是也包含著許多穿越集團向大明百姓宣傳的內容在內。
這種故事本來就與眾不同,澳洲貨的精巧,包括這所紫明樓所提供的種種新奇的游樂和享受的玩意,加以pepi口齒伶俐,渲染入微,所以許多人對紫明樓的東主郭逸是深感興趣。
紈袴子弟交朋友,從不交平淡無奇的方正君子,一定要交“有趣”的人物,或者能說會道,或者儀表出眾,或者行事出奇。這些人也就一直纏著pepi,想見一見有些神秘的“郭東主”。
“原來如此,”郭逸想,這倒也無所謂,反正現在是廣開人脈的時候,拉上些關系總有好處。
“你別看他們也就是一般的少爺公子,身家還真不小呢。”說著,pepi將手腕輕輕一翻,一只祖母綠的戒指,在手指上熠熠閃光。“這就是他們的手面。”
這只戒指,行情總在八百兩銀子以上,這個手面不可謂小了。
“這禮是不是重了?天下可沒白吃的午餐。”郭逸不由得擔心起來。
“哪里白吃了?”pepi做出百無聊賴狀,翹起蘭花指,看著手指上新做得指甲貼花。
“?!”郭逸一臉驚訝的模樣。
pepi知道他誤會了,又羞又急道:“你這個人,怎么一天到晚想到歪路上去!”說著一跺腳就要往里面去。
“誤會,誤會,你別走,別走――”郭逸趕緊拉住她,覺得自己成了瓊瑤劇里的主人公。
“哼。”pepi回過身來,“人家是你郭東主的人,他們再紈绔,也不能打這個主意呀。就算打這個主意,莉秀也是不能從得――”
“好了,好了。”郭逸惡寒,趕緊轉移話題,“那你是怎么應付的?”
“這有什么。他們是有所求,我就投其所好了――又不難。”pepi一笑,“求得自然是見你郭東主一面。”
當下也不再多談,片刻,有丫鬟來報:幾位少爺都來了。
“請他們到竹園相見吧。”pepi吩咐道。
“竹園?你造了個小花園?”郭逸感到奇怪,沒見有這項工程的單子過來。
“其實就是個包廂而已。取個好聽的名字。”pepi說,說著又進去換了一身行頭。出來的時候已近換了一身薄薄的暗花紫絨衣裙,越發襯托出她身材高挑,肌膚豐滿的韻味來。
兩個人在丫鬟的引領下,穿過走廊,又下了樓梯,又轉彎的。郭逸說:“你這里倒象個迷宮!”
pepi卻道:“地方太過局促了,布局也有些亂,若是有余力,最好是重新裝修一番為好。”
言下之意是對紫明樓的設施不滿。紫明樓本來就是盤下的舊樓改造,當時臨高的工業體系還是一片空白,執委會也不肯在這里投入太多的現代化玩意,自然只能按照本時空的能力去裝修了,因為急于要打開局面,加之原來的裝修設施也還有六七成新,便沒有做太大的調整和改動。
郭逸深以為然。以裴莉秀的容貌談吐,雖然靠著一時的新奇包裝吸引了不少紈绔,但是畢竟不是長久之計,要讓紫明樓能夠長久的風風光光的做下去,就得有不斷花樣翻新的玩意,引領廣州的時尚潮流才行。
想到這里,郭逸慢慢的道:“這事情,你不說我倒忘記了,臨高那邊提了一份最新的貨單,一會你看看,有什么能在紫明樓用來的,核計一下再想改建的事情。
“要我說,就得先裝一批衛生潔具,現在太不方便……”正要繼續說下去,只見前面已近快到了,趕緊又換上了溫膩的要死的口吻:“東主腳下留意。”
竹園說是包廂,其實是一處小小的花廳,裝修的頗為雅致,可惜陳設還是舊了些。廳里有兩個俊俏的丫鬟伺候著。二位客人,一般是華服的貴公子派頭。
賓主互揖以后,pepi為郭逸引見幾位新交。她說得不錯,都是典型的紈绔子弟,一位是吳芝香,父兄皆是京官,本人是秀才。一位董季重則更加出乎意料,是一位副將之子,身上襲了一個指揮使的世職。
“原來是位大人,!失敬,失敬。”郭逸又做了個揖。
“什么大人。世襲芝麻官一個,”董季重一臉無所謂的模樣,“象我這樣的人物,難道還真去上陣掄刀使槍不成。”
他弱不禁風,白面書生的模樣,很難想象世襲將門的子弟居然是這樣的。不過,此人即在廣東,他爹必然是在閩粵二省當官,這條線抓住了,日后大明軍方的消息就容易得到的多了。
彼此道過仰慕。因為時已正午,裴莉秀就在廳中開席。當中已經拼起了一張大圓桌,桌上的青花細瓷食具,擺出了十二個冷盤的菜式。郭逸來這里久了,知道大明的酒宴,無論是官宴還是雅集,都沒有這種套路。這種典型的20世紀的宴會上菜方式,連帶其中的許多菜肴,都是pepi從20世紀移植過來的――她倒是帶了許多烹調用具和書籍過來。
郭逸眼睛一掃,不但菜肴都是些過去在另一個時空公私宴請常見的品種。連擺臺的方式都似曾相識,不由得會心一笑。
因為是雅集,所以并不定席安坐,因為算是幾位公請郭逸,就推他坐了首席,郭逸也不推辭。
席面上不免扯些各種澳洲的奇聞軼事之類,好在拜互聯網之賜,郭逸腦子中亂七八糟的東西倒是不少,從天文地理,到社會新聞,反正盡可以拿來編排。他知道這番話不過是個引子,要緊的話題必然在后面。
果然,酒過三巡,吳芝香便直入主題了,原來這幾個人雖然是官宦子弟,但是一直在廣州居停,也沾染了些商賈之風,手里“略有些私房銀子”,要搞些“營運生發”的事情。
營運生發,說起來容易,對他們這樣的官宦子弟來說卻又不大方便。生意場上的道道,他們懂得不多,也不敢貿然插足。放債雖然獲利多,但是風險大,還牽涉到官聲的問題,若是給哪個“都老爺”或是六科給事中之類的人物風聞了奏上去,最輕也得鬧個“與民爭利”的考語,大大的不妥。
最容易也最穩妥的就是找個合適的大字號存款取息,即穩妥又無人說閑話。但是吳芝香又嫌利息太低。
思來想去,這廣州城里最能賺大錢的買賣就是做販洋的生意,一船船的瓷器、藥材、生絲、茶葉運出去,運回來的都是白花花的銀子,誰看著都眼紅。吳芝香就一直在動這個念頭。
但是吳芝香的父兄雖然在京任官,畢竟不是什么當紅的大佬,董季重的爹只是個副將,武官的品級向來不值錢,何況又是外地居官,本地也無人巴結,挑他們“插花”帶貨或者入股發筆小財。要自己乘船出海經營,聽說風波險惡又有海盜出沒,兩人實在沒這個膽量,委托他人,又放心不下……
董季重也在一旁插話,“說是販洋包賺不賠,可是海上風波險惡,鄭孽――”他頓了一下,“――鄭芝龍雖然就撫,但這海上依然是無風三尺浪,險惡的很!”他苦笑道,“我們是空有銀子,使不出去啊。”
這番話啰啰嗦嗦的說到此時,郭逸已近知道,這幾位就是普通的紈绔子弟而已,看人發財眼紅,但是風險和勞苦卻一點也不想擔當,所以來找自己了――這樣的人物,倒是好弄。當下只點點了頭,隨口道:“海上風波出沒,的確不是個好營生,幾位都是千金之子,干不得這樣的營生的。”
雖然是死了做海貿的念頭,但是賺錢的念頭一直沒變,董季重尋思到現今的廣州,另一個賺大錢的買賣就是澳洲貨了,一面鏡子送到江南,就是翻倍的利潤,再到京師,還要再加一半。東西小,易帶好運,出手也極容易。比大筆押款還要冒險出海的販洋要來得安全多了。
還有個好處是吳芝香因為父兄在京的緣故,時常自己或者遣人進京辦事。每次吳家都會借著出入京城機會,隨身攜帶大量貨物沿途販運。這種借著官帖販運的生意,不但過關無需納稅,路上的一應開銷都由驛站承擔,連腳夫都可以叫沿途的驛站承辦。
兩人當即一拍即合。本錢,他們有。但是高家壟斷了廣州市場的澳洲貨批發,從他嘴里想分出些貨源來,和虎口奪食也沒甚區別。高舉雖只是一個小小的白丁,卻通著宮里的人,聽說又是通著海賊,哪里還敢去招惹。至于郭逸,久聞其名,但是自己和他素無往來,又沒有個合適的牽線人物,貿然上門去拜恐怕連人都見不到;縱然見到了,傳出去也太掉身家。
思來想去,便想到了紫明樓的裴莉秀的身上。聽說這里就是郭逸的產業,那么這主持紫明樓生意的裴莉秀,必然是這郭東主身邊第一等的紅人,得寵的姬妾了。由她來引薦,關鍵的時候再說幾句好話,事情就容易辦成的多了。
打定主意,兩人就天天上紫明樓來,百般討好pepi,不惜用重禮相賄。目的就是能吹吹枕頭風,見郭逸一面,說得這“澳洲財神”從指縫間漏出些貨色,他們就享用不盡了。
“……這么一筆款子用不出去,想請郭東家指點,怎么給我們用出去能生發生發?”董季重說。話雖說客氣,意思也很明白:郭逸手里能確保賺錢的,就是澳洲貨。
郭逸知道自己是遇到了一個絕好的機會,于是仔細盤算了一會。既然他們有錢使不出去,就是一筆閑錢。不僅短期可以拆借,鬧得好還能長期占用這筆資金運作。只是不知道他們手里到底有多少。想來一個人一、二萬銀子總是有的。
但是此時卻不表態,吊吊他們的胃口再說。只含糊其辭的應道:“好說,好說。”
“老爺吃什么酒?”裴莉秀說道:“已近預備的了葡萄酒。”
“就吃葡萄酒。”
大明的廣州也有葡萄酒銷售,一種是洋莊貨,用木桶運來,與20世紀的葡萄酒別無二致,一種則是加了葡萄干的黃酒而已。紫明樓這樣的地方,自然用得是前者。
玻璃杯里斟上酒來,殷紅色的,煞是好看。郭逸端起了飲了一小口,酒味不澀,倒有些原汁的酸甜口味,的確有股熟悉的葡萄酒果香,不由得說了聲:“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