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臨近午飯,林瑯才出宮。
丹書鐵券,林瑯上交了。
天京府尹的位置,林瑯辭掉了。
雖然皇帝的臉色難看,幸好有皇太后在一旁說項,最后還是成功了。
關于前朝鎮北軍的遭遇,林瑯聲情并茂的講了一遍。
皇帝沒有任何表示,但那些老卒并沒有犯事,對慕容大觀等人的一些指控,林瑯大部分都推到了秦王和魏國公等人的身上。
林瑯覺得,那些老卒應該能保住性命,至于慕容大觀,就難說了。
不過皇帝沒有蓋棺定論,就證明這事情還有回轉的余地。
看皇太后的意思,應該是傾向了赦免那些老卒的。
后續林瑯肯定會跟進,此時也不便多言。
林瑯辭了天京府尹的官職,依然掛著金吾衛副統領的職務。
在他的身上,還有忠勇伯和果敢都尉的頭銜,再加上玄武堂還沒交出去,身份足夠了。
走出宮門,林瑯深刻體會到了什么叫無官一生輕。
他可以不用早朝,不用操心公務了。
不過,林瑯還是去了一趟天京府衙門,跟老何打了聲招呼,然后匆匆看了一眼慕容大觀等人,確定他們被安置的很好,便離開了。
然后,林瑯去了大理寺,將秀兒給保了出來。
秀兒只是個丫鬟,表面上看起來跟前朝余孽關聯并不深,此時他辭官的消息宮中還沒傳出消息來,所以很容易就從大理寺監牢當中領走了秀兒。
林瑯剛當上天京府少尹的時候,第一天就給了大理寺一個下馬威。
大理寺的人對林瑯是又驚又怕。
特別是林瑯最近風頭正盛,又剛剛封爵,這幾天朝中有些動蕩,因此,大理寺的高層聽說天京府尹林瑯到了,也不敢輕舉妄動。
“小姐.......”進了宅院當中,秀兒直接沖向坐在院中的慕容淺淺。
當她看到慕容淺淺的眼睛抱著紗布之后,眼圈頓時就紅了,“小姐,你的眼睛?”
林瑯走到慕容淺淺的身后,一邊解紗布,一邊輕聲道:“別哭,沾了些石灰而已,已經清洗過了,今天差不多可以拆了。”
等到紗布全部解下,露出了慕容淺淺清秀的面容。
她眨巴眨巴眼睛,能視物了,只不過還有些模糊而已。
“包了一夜,需要一點時間回復。”林瑯輕聲道。
這個時候,門口響起三長兩短的敲門聲。
慕容淺淺和秀兒兩人同時一驚。
“是我的人,不用慌。”
林瑯走到門口拉開門,從外面接過一個食盒。
秀兒連忙迎了上去,柔聲道:“林大人,我來吧。”
等到石桌上將菜碟都擺好,林瑯示意秀兒坐下來一起吃。
秀兒看著慕容淺淺,見她點頭,這才在一旁坐了下來。
林瑯端起碗筷,輕聲道:“這是我跟你第一次面對面吃飯,希望以后經常能這樣。”
慕容淺淺面上一紅,連忙低著頭專心進食。
倒是一旁的秀兒雙眼放光。
太能撩了。
一起坐著吃個飯,都能說出這么動人的情話來。
注意到秀兒眼冒金星的模樣,慕容淺淺恨恨地踹了秀兒一腳。
這是第一次有慕容淺淺陪著吃一頓便飯,林瑯倒是真有些感慨。
他突然微微一笑,“秀兒,要不要我給你講個故事......”
“咳咳咳......”
慕容淺淺突然被嗆的面紅耳赤。
她瞪了林瑯一眼,卻又無可奈何。
“好的呀。”秀兒瞇著眼一笑。
林瑯從脖子上扯出那塊玉佩來,正準備開口。
看到那個玉佩,秀兒先是一怔,接著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就是一位男子追求一位小姐,最終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故事對不對?”
“哎喲......”腳背挨了一記,秀兒忍不住怪叫一聲。
林瑯張了張嘴,突然覺得那個故事不講也罷,人家秀兒聰明著呢,一點就透啊。
“吃飯吃飯。”林瑯哈哈一笑,“秀兒姑娘愛吃什么,晚上我讓人多準備幾個菜。”
“謝謝林大人,秀兒不挑食咧。”秀兒吃吃笑著,見自家小姐臉色緋紅,面露嬌羞,只好收斂了一些,專心吃飯。
飯后,秀兒將碗筷收進食盒,從屋內端出一壺茶來,給林瑯和慕容淺淺倒好。
她跟慕容淺淺一起長大,是主仆,更像姐妹,做事很有分寸,倒完茶之后,便走開了。
“我去見過你父親,他很好,我會運作一番,至于能不能保住他的性命,我不敢斷言,還請淺淺小姐見諒。”
“我想盡快見我父親一面,可以嗎?”
“先別著急,這些天皇帝的注意力都在魏國公等人的身上,暫時不會動你父親,你現在去探視,多有不便,”
林瑯嘆道:“我見過皇太后和皇帝陛下,你父親和那些老卒的遭遇我都說起了,至于陛下如何決斷,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慕容淺淺點了點頭。
林瑯輕嘆道:“你們慕容家的產業全部充了公,就算我出面也不頂用。”
“無妨,都是些身外物而已。”
慕容淺淺笑道:“秀兒名下還有幾處宅子和店鋪,只要朝廷不趕盡殺絕,對我來說,東山再起并不難,我只希望我父親能平安無事。”
“那你呢?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我一個弱女子,能有什么打算?”慕容淺淺苦笑道:“我現在這里住著,等風聲沒那么緊了,再......”
“噠噠噠.....”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響起一短三長的敲門聲。
“嗯?”
林瑯眉頭一挑,臉色有異。
這是青紗帳緊急情況特有的敲門方式。
出現這樣的敲門聲,說明外面出現了暗中警戒的諜子都處理不了的狀況。
很快,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
人數不少,且來勢洶洶。
慕容淺淺臉色微變,屋內的秀兒也匆匆走出來,眼中閃過一絲驚慌。
林瑯將慕容淺淺和秀兒兩人擋在身后,低聲道:“別慌,這里有我,一會見機行事。”
看著林瑯的背影,慕容淺淺微微心安。
“哐當......”
小院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晉王大大咧咧的走了進來,身后跟著一群王府的侍衛。
“哈哈哈......”晉王大笑道:“這就叫抓賊要抓贓,抓奸要......要什么來著?”
“要抓雙。”身后一名侍衛連忙補充道。
“對對對,抓奸要抓雙。”晉王笑道:“林瑯,本王直接抓了三,這下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晉王殿下,您可真閑。”林瑯撇了撇嘴,一臉無奈。
太執著了。
從昨天晚上追到現在,還真被這個家伙給堵上了。
攤上這么一個王爺,還是他的對家,也真是斃了狗了。
“本王就說你跟這個前朝余孽勾結在一起,現在被本王抓了現行,看你還有什么好說的?”晉王冷笑道。
林瑯搖頭道:“殿下,你若是真的閑來無事呢,可以去城外的災民安置點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林瑯啊林瑯,別裝模作樣了,你是被我當場抓了把柄,心慌了吧?”
晉王嗤笑道:“走吧,跟我入宮去見我父皇。”
“殿下,你有所不知啊,這位淺淺小姐跟本官有婚約在身,本官可以擔保她沒有參與任何謀反之事。”
秀兒兩眼放光,慕容淺淺頓時傻眼了。
婚約?
啥時候有婚約了?
林瑯這是胡謅呀。
“此話當真?”
晉王一臉詫異道:“林瑯,我大君律清楚明白的寫著,謀逆之罪,株連九族,你還敢跟前朝余孽牽扯到一起?就憑你這一句話,本王就能直接拿下你。”
聽到這里,站在身后的慕容淺淺和秀兒也是心里一驚。
換作其他人,不是應該盡量撇清關系,生怕被牽連嗎?
林瑯怎么這么傻?
這種事情怎么能往自己身上攬?
林瑯不動聲色道:“晉王,不瞞你說,此事另有內情,只是關系重大,這里又人多耳雜,本官不便透露呀。”
“什么人多耳雜,你糊弄誰呢?”
晉王把眼一瞪,轉頭道:“你們都出去等著,我倒要看看,有什么事關重大的內情。”
晉王對自己對身手很有信心,這里又是一個小院,林瑯插翅難逃。
“說吧,你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本王立馬抓你去見我父皇。”晉王很想看看,林瑯能玩出什么花樣來。
林瑯朝著身后的慕容淺淺和秀兒使了個眼色,讓她倆往后退開了一些。
他這才走到了晉王的面前,低聲道:“殿下應該聽說過青紗帳吧?”
“嗯,聽過。”
青紗帳,身為皇子的晉王多少有所耳聞,不過沒有參與其中,只覺得青紗帳很神秘罷了。
“不敢欺瞞殿下,本官乃是青紗帳的一名資深諜子。”說著,林瑯掏出一塊黑色令牌塞到了晉王的手中。
晉王接過一看,一塊漆黑鐵牌,上面就只有一個‘令’字,其他啥也沒有。
“這就是青紗帳的令牌?”晉王一臉難以置信。
“當然,殿下是皇子,不然本官都不會出示的。”
林瑯神神秘秘的說道:“本官通過某種手段,得到了淺淺小姐的芳心,然后策反了她,從她身上得到了秦王、魏國公、凌居正等人勾結慕容大觀的證據。”
“若非如此,本官昨夜如何敢鬧的那么兇,就是因為本官得到了內幕消息呀。”
“真的嗎?”晉王有些將信將疑。
“殿下,你還不明白嗎?”
林瑯假裝一臉捉急道:“若不是本官依靠策反得了消息,提前將魏國公等人的計劃通知陛下,以此立下大功,陛下怎么可能給本官又封爵又加封果敢都尉呢?”
聽到這里,晉王眨巴眨巴眼睛,對林瑯的話信了七八分。
沒錯啊。
如果林瑯不是立下奇功,哪那么容易封爵位啊。
這一點,不單晉王想不通,滿朝文武都想不通呢。
現在經過林瑯這么一說,晉王頓時恍然大悟。
他一直奇怪,皇祖母和父皇怎么就對這個林瑯如此恩寵。
搞了半天,這家伙是皇祖母和父皇的密探啊。
也難怪這家伙三番五次胡鬧,他皇祖母和父皇都沒有生氣,說不定這家伙,早就得了授意。
“殿下,我跟這位淺淺小姐有婚約亦真亦假,那是為了掩人耳目才這樣說的。”
林瑯一本正經道:“本官救下這位淺淺小姐,是想從她嘴里套出其他線索來,好將天京城中潛藏的亂臣賊子一網打盡。
殿下千萬不要魯莽行事,若是驚動了幕后之人,那本官就前功盡棄了,到時候本官沒法向皇太后和陛下交差,說不得就要把責任推到殿下身上來了。”
“你敢......”晉王眉頭一挑。
“那不至于。”林瑯輕聲笑道:“殿下不動聲色的帶人退走,我保證若是再立大功,一定上報皇太后和陛下知曉,也讓大家都知道,晉王殿下才是諸位皇子中對朝廷大事最上心、也最有大局觀的那位。”
晉王臉色變幻數次,心里暗暗琢磨。
其實他揪著林瑯不放,無非是想以林瑯勾結反賊的罪名坑他一回。
他心里很清楚,在很多事情上,他這個晉王還沒林瑯這個家伙在父皇面前說話管用。
他是看不過眼才想抓林瑯小辮子。
可現在聽到林瑯的這番話,晉王突然覺得,此事確實另有蹊蹺。
若是不管不顧直接捅到父皇那里去,說不定林瑯還倒打一耙,說他魯莽誤事,指不定最后挨訓斥的還是他。
想到這里,晉王就萌生退意了。
晉王轉頭看了慕容淺淺一眼,低聲道:“林瑯,你小子不會誆我吧?”
“本官與殿下雖然有些不合,可在大是大非面前,相信晉王跟本官一樣,會以大局為重,說句不好聽的,本官是陛下的臣子,不就是你們姬家的奴仆嗎?我糊弄別人,也不敢糊弄殿下你呀。”
晉王的臉色這才緩和一些,他沉吟片刻,輕聲提醒道:“你說的哈,再立大功,要算本王一份?”
“必須的啊。”林瑯拍拍胸脯,道:“本官與殿下之間有些摩擦不假,可那也是本官跟殿下接觸少了的緣故,
現在知道殿下是這么一個直爽豪邁的漢子,本官對自己以前的所作所為,慚愧難當的很咧。”
“好,本王以大局為重,今日就先回去了。”
晉王再次提醒道:“記住你說的話,不然本王跟你翻臉。”
“殿下放心,功勞給你留著,到時候陛下一定龍顏大悅。”林瑯點頭不已。
“誤會,一場誤會,本王這就走了。”晉王故意朝著慕容淺淺微微一笑,擺了擺手便轉身走出院外。
慕容淺淺和秀兒一臉詫異。
林瑯到底說了什么?
怎么來的時候氣勢洶洶的,沒多久晉王就和和氣氣的走了呢?
林瑯將院門關上,轉身走了回來。
就連他自己都忍不住啞然失笑。
這晉王也是個傻帽,咋就這么好糊弄咧?
看樣子以后對付晉王,都不需要用腦子,一張嘴,足矣。
至于那塊令牌,林瑯順手從天京府衙門里拿的,鬼知道是哪里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