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是如此。”梅哈兒才不管什么夢什么石,反正見寶就要收:“既然是猿猴族的遺物,應該交還給我賢弟。”
李善總管在旁一聽,旋即明白過來,鬧了半天是為了索要貢品啊,那他不能繼續插手,陸族也給他朝了貢,他若阻攔,肯定會得罪水族同道,當下退到一邊兒,任憑梅哈兒撈光陸族藏寶,也打定主意不再吭聲。
“殿下你不開口,我也會讓筑夢石物歸原主的。”那白竹很識趣,手指彈了下,痛快把石丹送于袁河。
其實心中極是不舍,她能甩脫人賊追殺,從岸上逃入大河,這顆筑夢石功不可沒,人賊入道后都能凝神聚念,這是一門天視地聽的神通,專用于探測天地環境,也可以遠距離追蹤感應妖族,卻因為人賊懼怕筑夢石的反制,都不敢散開神念,結果讓她成功逃脫。
不過今時為了疏通水族關系,她毫不猶豫把筑夢石當作貢品獻了出來。
袁河也心安理得的接收,有了貢品才值得出力。
云猴內丹到了手上,袁河卻覺得不對勁,脫口問:“咦?這石丹不是被吞噬修煉過嗎,怎么還有如此磅礴的妖氣?”
甚至比紫薇真睛還要強一些,他撿到大寶了。
“這至少是一位渡過千三大劫妖王的遺丹,但是曾經破碎過,筑夢石僅僅是遺丹的一部分,妖氣卻也強過妖師。”白竹所說是從祖上流傳,真不真,她也不知道,反正往貴了說,好讓水族承情。
袁河常年研究各種妖骸,非常識貨,覺得她低估了筑夢石原主的修為:“這遺丹牽涉到吾族前輩,將來肯定要上報大河猿祖圓圓大王知道,還請閣下詳細說一說,這筑夢石年限幾何?與那渝國筑夢山有什么關系?”
“這……”白竹難以解答,她祖上是口頭相傳,只給每一件藏寶草作介紹,她哪知道真實來歷呀。
那頭辟邪霞蚣壽數大,接話道:“我們這些陸族世代繁衍于筑夢山脈,此山綿延幾千里,常年都有殘破夢境流竄,因此而得名,卻是不知道緣故,直到發現一批與云夢獼猴有關的遺物,但他究竟活在什么年代,又是什么時候隕掉,誰也不知。”
他聲音老邁,郁郁消沉,百足上已有雷閃,再熬上幾十年歲月,就有望沖擊妖師境界,論及修為,在場當屬他最強。
但是妖在屋檐下,同樣得低頭,面對袁河這種小卒子,他也客客氣氣。
“你們是世居筑夢山,怎么突然要遷移到北岸呢?”袁河打聽不出所以然,開始詢問他們的來歷。
“那山中遷來一座道門,拿妖族血祭,留下必死,筑夢山外盡是人界王國,也不會給我們活路,只能渡河尋找領地。”辟邪霞蚣是大統領,不會忘記他的本職責任,又轉去梅哈兒等妖,說起場面話:
“小老妖吳餐陽,今帶領陸上六族,共計五百四十七頭妖口,冒昧叨擾了貴域,還望諸位大人見諒!哎,我六族共住筑夢山卷云洞,卻無端遭了大難,本來洞中有六位妖將,結義為異姓手足,人族修士前來屠戮時,我二妹梅花鹿,四弟裂電貂,六妹青麻蜘盡數被殺!我與三妹、五弟領著他們的孩兒逃了出來,這些孩兒都不識水性,我要庇護他們安危,不能化形見禮,也請諸位大人海涵!”
他說的凄慘傷感,又有禮有節,讓水族同道們聽了,無不涌出同情之意。
“你家二妹是梅花鹿?這種陸族與我梅花蛙是遠親啊!”梅哈兒也被他打動,言語溫和不少,抬頭往蚣背上張望,真就看到一批梅花小鹿,越看越親切。
那白竹見此一幕,旋即從蚣背上飛出,落在梅哈兒等妖面前,盈盈屈身,逐一作揖,且每作一個揖,都有寶物奉上:“即是遠親,我家二姐的遺物自當奉給殿下你!
素聞牛族同道善使巨力,我這里有一柄重銅錘,從人賊手上繳獲所得,還請這位牛大人笑納!
龜族同道最喜斂氣沉睡,我這里有安神靈果一顆,特意奉給這位龜將軍品嘗……”
每一頭妖官都拿到了貢品,他們態度轉變很快,與白竹稱兄道妹,看去好不親熱。
狐妖普遍知進退、明事理,要不怎么會有‘奸詐如狐’的名聲?關鍵她們媚骨天生,連人賊都能伺候的服服帖帖,何況是呆頭妖?
很快,妖怪們就開始親如一家。
順利放行!
快活護送!
梅哈兒大手一揮,點齊三頭妖將,然后陪同錦繡妖官,領著陸上妖族朝龍門水府進發。
袁河卻有點不爽,趁著探路的機會,私下對梅哈兒說:“不要忘了云屬寶物!”
梅哈兒很是為難:“賢弟,這批同道不容易,今后要亡命岸上,東躲西藏,苦的很啊!他們不是貢給你一顆妖王內丹嗎,有這等稀世重寶在手,你還要什么霞蚣寶物?況且他們如此敬重咱,咱再索要他們的藏寶,豈不是要丟盡咱大河水族的面皮!”
他好面子的毛病又犯了。
如果他不開口施壓,袁河不能單獨索寶。
但也不是毫無辦法,陸族此行是在逃亡,肯定存在保命的需求,等有了恰當時機,袁河會詢問辟邪霞蚣吳餐陽,通過交易也能達成心愿。
吳餐陽馱運幾百頭小孩兒,水速不能快,走了大半日才抵達龍門。
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巨鯨人藍峰,參與執行護送任務,狐妖白竹照舊獻上貢品,但藍峰看不上她的寶物,一律退了回去,只催著盡快趕路,好了結這差事。
這次三府共出動妖將十二頭,外加袁河這個小卒子。
遠離了龍門水域,遁入邊荒以后,袁河想起當年的霍冬瓏,他對這頭女妖印象極深,找藍峰打聽說:“藍統領,棄民水莊建在哪個位置?”
“原本建在這附近。”藍峰扭頭望望西部:“六年前他們去望梅水府服役,開府大宴結束后,八成棄民遠遷外府,余者也都搬了家,具體搬到什么水域我們也不知道,近年有巡邏的妖兵見過棄民在西面出沒,料想是搬去了梟魂山。”
開府大宴只到了三位妖師,但諸水府都派了總管送上賀禮,他們被授予不小權力,各自都收留了幾十頭棄民。
正如霍冬瓏所料,老弱病殘一概拒收,她自愿留在邊荒照顧。
她手上有三生玉,使用這種河珍修建水莊,可以阻擋水鬼的襲擾,剩余的棄民數量不足一百頭,一間屋子就能全部容納,只要做好屋外的隱蔽,落戶在梟魂山會更安全一些,起碼可以減少廝殺血斗,日常也有河珍河果可以采摘。
藍峰并不在乎棄民生死,只要被驅逐,在他眼里就是外族,自然不會刻意打探霍冬瓏搬到什么位置。
他反而對袁河更為關注,一改六年前的冷漠態度,難得掛上笑意:“這幾年來,你年年派遣蝦妖到師宮朝貢,雨天師時常夸獎你,這次她特別叮囑我,護送完陸族后讓你到師宮見她!另外你明年朝貢的時候,能不能多送一些猴兒酒!”
他也是一頭酒鬼,巨鯨人本就體大,天生就有海量,袁河每年送的貢酒根本不夠瓜分,他知道望梅城販售猴兒酒,但元帥宮的妖官忒是黑心,一壇酒就要他一身靈衣,靴子、腰帶、頭冠都要配齊,他已經買不起了。
“藍統領你開了口,我會送雙倍。”袁河見狀,冒起一個新點子,等回來見了雨過庭,可以討要一間酒坊,然后與藍峰合伙在龍門販酒,藍峰是地頭蛇,可以罩住他的酒坊,三海族出產的靈衣靈淚還是具備極高價值的。
其實袁河對販酒一直不怎么上心,因為他在金烏國住不長久,不值得他花費心血經營。
如果是在清水國,他肯定會把水猿族全部動員起來,讓各種生意遍地開花。
“這里的水域浮露微弱光芒,岸邊已經不遠了!”
藍峰登過北岸,判斷距離岸邊不足百里之遙,等陽光大亮,任務就算完成。
往岸上行進,河底是上坡路,越是靠岸,上下水距就越淺,再走幾十里,陽光就能穿透河水,輻射到河底污泥。
他們現在的位置已經有了微光,蚣背的數百陸族全是滿腔期待,渴望著登上陸地,呼吸新鮮空氣,但是袁河的突然示警,即刻把他們拉回到恐懼的現實里。
“前方有劍嘯盤旋,此路不通,咱們繞路罷,另尋新的登陸點!”
“劍聲多不多?如果是一兩人,直接打殺了,填飽肚子再回家,該多舒坦。”這是錦繡水府的刑官于通,根腳是齒魚,嗜血成性,時常登岸吃人。
其實在場除了三海族與袁河,基本都吃過外族,但藍峰并不反對于通的建議,若是人少,大可殺了,好打發陸族上岸,早早完成任務。
袁河卻非常謹慎:“我聽到的劍聲有兩道,飛行卻很有規律,他們像是在檢查什么東西,岸上極可能有他們的同伙在駐守,殺他們,就要引來一群!此行是為護送,同道安危最重要,何必去招惹人賊呢。”
“賢弟有理,咱們繞路。”梅哈兒最煩打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藍峰賣袁河面子,也說繞路,兩府意見統一,錦繡總管并不會反對。
誰知他們一路向西走了幾個時辰,袁河處處都聽見了劍聲,而且劍嘯各異,像是有修士大軍在前面,封鎖了河岸,但這可能嗎?道門修士見天苦修,吃飽撐了才會這么干!
袁河自己也納悶壞了。
那于通脾氣火爆,大吼袁河:“你耳朵是不是有病?疑神疑鬼,聽什么都是劍,岸邊水域哪有這么多劍!如此膽小,真是丟光你們潑猴族的臉!”
袁河也不動怒,只說:“你膽量大,可以去探探路!你要是敢浮出河面把人賊瞧清楚、看仔細,我敬你是魚中英雄!”
袁河要激他出去,拋一個誘餌,以便更準確的偵測岸邊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