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河頭頂一朵霞云,盤坐落星鐘內。
劫風已經起了。
開端如似春風拂來,貼著他的猿毛遍遍吹刮,一層疊一層,風勢一波強一波,很快就有了呼嘯怒吼的狂暴。
砰砰!
風刃撞擊在鐘身,又觸之反彈,重歸于袁河體上,交匯盤斬,形成螺旋,徹底淹沒了他。
多年前袁河全程觀摩過惡不作渡風劫,領略過天象威力,驟起的一霎那,惡不作就如遭了千刀萬剮的慘刑,皮開肉綻苦不堪言,他無迎劫之法,全憑自己妖軀與意志,被動接受蒼天懲罰。
袁河卻完全不同,吸星斗云就為鎮劫而生,駕馭風力淬煉他的體魄,霞云綻放在身外,裹著兇猛來襲的風刃,一絲絲滲入內府猿骨,對他來說,這不是天罰,而是他尋獲隱藏根腳之中的力量途徑。
始祖們誕生于遠古洪荒,生來就有無敵真軀,只手擎天,呼風喚雨,統御這一方天地,災來擒災,劫來鎮劫,后裔俱歸他們造化,或灑血成命,或捏土成身,或吐氣成形,世世繁衍,至今無不攜有他們遺留的真靈。
妖族修行即是返原歸真,這也是長生之道。
“轟!”
渡至半程,劫風之力忽然增強,落星鐘被一震而起,化作一根沖天氣柱,穿透洞府,盤浮于小藏空間的半空。
此時的霍殘紅正坐于一朵雪蓮上研究封真盤,聞聽動靜,抬頭張望一眼,見落星鐘呼呼旋轉,鐘內風云滾滾,交錯融匯,結成一股混亂氣浪,她明知袁河就在其中,卻是看不到模樣。
“斬骨風劫那么可怕,袁主事能不能成功?”她略有擔憂,起身站立,盯著落星鐘細看。
這一站就是數個時辰,她才終于看清袁河的真身,風勢正在減弱,卻并沒有結束,有兩團旋風仍舊吸附在袁河的雙耳上,她不由驚詫起來“咦?袁主事身上怎么一點傷也沒有留下呢,他的猿軀真是厲害,風劫必然可以平安渡過去。”
想到這里,她回坐于雪蓮,端著封真盤繼續觀看,這法盤是八妖避祭時途徑流沙江,從月蠻修士衛沖與魯喬手上搶奪過來,她曾立了首功,正是依靠她的攝血之力,才得以虎口拔牙。
她的滴血蝸根腳能與法盤產生劇烈感應,渴求盤中封印的血氣,當初搶奪到手,直接被云克邪拿去收藏,她本以為無緣再接觸,想不到卻被袁河送給了她,這是意外之喜,她非常珍惜,這幾天一刻不停都在鉆研。
“我記得云克邪曾經講過,這法盤能夠追蹤東涯祭的祭品,它是依靠什么追蹤的?盤內血氣與我的滴血蝸相似,我一嗅便知,難道追的是我不成?”
她覺得這種可能性非常高,龍吸陣通過她的真血破解了血氣鎖,但是有漏洞,她能破解,月蠻道庭就能反制,反制辦法應該就是這柄法盤。
法盤專門用于追蹤似她一樣干擾血氣鎖的根腳。
“我這就把盤中真血煉化,讓它為我所用,假如我能依靠它反鎖外族的血氣,就可以把它變成一柄追蹤寶貝。”
其實她更想找出法盤與東涯大祭的關聯秘密,但這肯定需要長久歲月的探索,她明白無法一蹴而就,畢竟妖族歷代的強者那么多,活了幾千年的妖王都無法逃脫祭品的命運,她才只活了三十年而已,如果叫她輕易破解了東涯祭,那么月蠻道庭也就沒有存在必要了。
半日過去,落星鐘的霞光忽然熄滅,并從袁河身上脫離,沿空環飛了一圈,逐漸縮小,化作一道光虹鉆進袁河的耳朵里。
“嗨?”霍殘紅瞧見這一幕,露出孩童般的驚奇笑意:“袁主事,這是什么神通,竟然能把寶貝藏到耳朵里?”
她一步跳出蓮池,見袁河墜落洞府,神態安然,未有呈現妖軀衰竭的征兆,便又說:“你渡劫成功了罷,風劫像是沒有傷著你。”
袁河的表情確實很愜意,煎熬了近一天,總算大功告成,他此時已經有了斬骨期法力,可以加冕妖將,不再是妖界的最底層小嘍啰。
“我在耳中斬出兩截真骨,喚醒一道‘懸空耳’的神通。”袁河指指長耳:“骨中開辟了小空間,能夠藏寶納物,不需要驅使妖力,耳朵一動,就能收寶放寶,可惜空間較小,而且骨上并未結出妖文烙印,多少有些遺憾。”
懸空耳的面積也就數尺,只能存放他慣用的斗法之寶,等他將來進階妖師以后,肯定還能繼續擴大,但目前他仍要背著猿擊袋。
不過疑難都有解決辦法。
此番渡劫有成,他要把精力全部放在號角上,等他煉角入體,有幸把無象入微的神通推演出來,他完全可以把所有寶物全部縮小,盡數放在懸空耳里,到時就能提前舍棄儲物袋了。
“懸空耳?”霍殘紅忽然想起一件往事:“傳說三海族有一種芥發鯨,他們的頭發自生空間,可以存水,斗法時甩一甩頭,能打出千百根水箭,應該和你的懸空耳神通相似。”
不止妖族里存在這種空間根腳,袁河曾經斗戰過的巫凰族,他們的翅膀也能驅使,根腳最弱反而是人族,他們的所有法術必須通過真氣,但他們宿慧早開,意志堅定,強于教化,幾乎凌駕諸族之上,這也是他們的優勢。
“這次渡劫,雖說我體外無恙,內府卻受了一些創傷,需要調息幾日。”袁河渡劫期間,劫風的大半威力都被吸星斗云化解,但劫風一定會吹入體內,波及五臟六腑是必然,至少也要三五日才能恢復過來。
霍殘紅見狀不敢再打擾。
兩妖獨處小藏樹空間,稱的上相依相伴,但各自性情不同,袁河偏于內斂,身上毫無一絲猿猴族的沖動撒野,習慣待在洞府練功煉寶,往往數日都不會說一句話,霍殘紅較為熱情,也愛熱鬧,她是出于對外界危險的畏懼,強迫自己適應河底的寂寞生活,因此她總會找機會與袁河交流,即使屢屢受阻,她也混不在意。
失去小藏妖樹,空間再無磁光照射,只在避水柱上鑲了幾顆照明石,幽幽暗暗,冷冷清清。
兩妖在這樣的環境里,展開一段漫長的修行歲月,命運迫使他們陪伴,未來會不會迫使他們再分開,他們卻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