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瞳修士是基于現有戰況進行推斷。
但洪荒真寶的所謀所思,東洲現有的生靈,誰也猜測不到。
自滅真天廊搭建起,東洲修士的修行生涯就已被迫改變,終日與斗法為伍。
時間一天天耗費在囚籠中的生死血戰里。
第一個年頭,無涯子拔得頭籌,誅滅十二重樓的真靈,他利用轉氣蝶群掩護,并未身死,但元神遭了真靈隕滅后凝結的消壽咒反噬,壽元幾乎被腐蝕一空。
如果這場大戰持續一百年,他將最終老死在廊橋中。
但他相信一百年內己方一定能迎來勝利曙光。
他此時枯坐橋上,耐心等候著其它廊橋的戰局。
隨后的三個年頭,己方可謂勢如破竹,第四橋的朝元期修士聯手滅殺一頭真靈,第六橋的窺真期老祖又下一城。
而九目神燈卻毫發未損。
第一橋休戰,袁河遲遲不敢攻打本命真靈。
第三橋上,袁小青統領的妖將大軍并不孬弱,但九目神燈向整個東涯洲的玄胎期修士都發出了召喚,兵力源源不斷,就此拖住了袁小青。
第五橋至今,一直是悟真期強者的戰場,在橋中苦戰三年,白城老祖與星堯子殺掉了四位對手,卻也因此身負重傷,處于調息狀態,神燈真靈免于被攻擊。
到此時,十二重樓簽押修士的速度開始放緩,已不能阻止修士逃離東涯洲,對于那些膽小的妖族,它再也不能攝入廊橋,這意味著它的數量優勢正在消失。
九目神燈毫不猶豫在第一橋上集結兵力,目的很明確,它已經有辦法拖住袁河了。
為了防止袁河被頻繁點名,十二重樓被迫開辟第七橋,攝來青黎長河的妖師,分散對方的兵力,這是無奈之舉,此橋一開,真靈最終也有隕落的危險。
此時的青騰山脈已經看不到多少妖怪,原本幾十萬的兵馬,幾乎都進了廊橋,目前滯留的修士只剩下妖王。
還有撐傘童子玉骨骷髏。
它于高臺上來回踱步,一副急躁的神色,嘴里不斷發著牢騷:“為什么不讓我登橋?嫌棄我本領大跌,瞧不起我是不是?但我總歸是做過大仙,三花期小輩怎么可能打的過我!我伸伸手指就能把他們打殺干凈!”
它修為處在窺真期,原本應該進入第六橋作戰,但十二重樓卻沒有召喚它,僅僅把青黎長河的大夏古王攝走,像是使用大夏古王試探對方的深淺,得出的結論是玉骨骷髏可能也打不贏,于是放棄了此橋的抵抗,任憑對方破橋滅殺真靈。
眼下高空之上,七橋并立。
如果不出意外,九目神燈會緊隨其后開辟第八橋,根據雙方實力進行推算,此橋應該會成為紫府修士與妖王們的戰場。
自從釋心顏煉化忘心橋,修為突飛猛進,也已經具備妖王法力,她判斷自己要被攝走,于是飛上高臺,找到撐傘童子:“小老爺,第八橋極可能要召喚老身,還請小老爺施法,把積雷傘取回,借于老身使用,老身感激不盡!”
“你這頭尸妖會說話,小老爺叫的好!”撐傘童子哼了一聲:“但本老爺不比從前,已經管不住積雷傘了,那個搶走我寶傘的強盜與我修為相當,我取不回來!”
它曾經嘗試過許多次,積雷傘卻遲遲不他召喚,此傘歸在尊午真人身邊,而且滴血祭煉,它早就奈何不得了。
“不過嘛……”撐傘童子忽又神秘兮兮:“本老爺可以指點你一下,第八橋不會簽押你,那盞惡燈只會拿優勢打我們的劣勢,如果是旗鼓相當,它不會冒險!”
“小老爺是說,第八橋仍會以朝元期強者為主力?”釋心顏即刻求證。
“不錯!應當是朝元期修士的戰場!”撐傘童子搖頭晃腦,這一境界的修士,月蠻道庭擁有最大優勢,妖族無兵可派。
“但也可能是三花境,早前聽白尸妖和潑猴講話,他們說月蠻道庭有十四位真人,但第二橋只派了無涯子,第五橋派了四位悟真小輩,第六橋派了八位窺真小輩,還缺一位沒有湊齊,不排除還有隱遁的硬手!”
“既然如此,白老祖與星老祖應該留下一位,應付這種局面,他們為什么齊齊登上廊橋?這樣一來,第八橋相當于放棄了!”
“要怪就怪他們本事有限,單打獨斗干不過人家,必須兩個聯手才有勝算!如果一人鎮守一橋,兩橋有可能同時失守,不劃算!”
“哎!”釋心顏聽聞自己不用出戰,本該松上一口氣,但己方的真靈又要隕落一頭,她又立馬懸起了心。
止不住抬頭望天,心想袁師到底要閉關到什么時候,才有把握殺掉九目神燈的本命真靈?眼下已經時不我待了。
第八橋很快搭建出來,九目神燈果真派遣了朝元期修士,并且把月蠻道庭一位隱居的悟真期修士召喚出來,進入第五橋,前去狙擊白城老祖與星堯子。
目前的局勢,除了第一橋,其它幾橋都有失守的可能。
十二重樓像是大勢已去,這導致東涯洲內觀戰的人族修士源源不斷奔赴月蠻山,以示投靠的決心,等候召喚。
“奇怪!”月蠻山下,那位紅瞳修士卻疑惑發聲。
“有什么奇怪的?”景水行請教問。
“洪荒真寶個個參天算地,見災就跑,真靈隕落太多,肯定不會繼續打下去!”紅瞳修士瞇起雙眼,揣摩道:
“九目神燈毫發未傷,十二重樓卻損失三頭真靈,它簽押修士的速度太慢,已經喪失博弈資格,就算第一橋擁有九成勝算,也沒有意義了,因為九目神燈能夠耗死第一橋的所有妖修!”
東涯洲的諸路蠻國,統治大河以北,二十年就能繁衍一代修士,而妖族此時正在逃出東涯洲,實力在失衡。
“假如再隕一頭真靈,十二重樓想跑都跑不了,而且要連累妖族嘍啰盡數死在廊橋里,一下子死亡這么多妖族,元氣根本無法再恢復,東洲極可能要妖滅!”
景水行聽他這般嚴肅,不由愣住。
紅瞳修士也是無言,他心里驟起一股預感,十二重樓像是在布置針對九目神燈的陰謀,但是能有什么陰謀呢?無非是判定第一橋有勝算,那頭長耳猿能誅滅九目神燈的本命真靈!可是先機已失,長耳猿空有力挽狂瀾之能,卻如何耗得過整個蠻族?
紅瞳修士又站在九目神燈的角度重新推演戰局,此時已經殺掉對方四頭真靈,自己沒有絲毫損傷,勝局基本在握,應該要再接再厲,繼續簽押蠻族修士,爭取再攻破幾橋。
但奇怪的是,第九橋在此時忽然開啟,十二重樓如同發瘋一樣,在孤注一擲,妖族姓名不斷增加。
九目神燈似乎在猶豫,第九橋開了以后,蠻族一直空名。
紅瞳修士正琢磨其中蹊蹺,忽見月蠻山上爆發驚變,一艘接一艘的擎天飛舟升空而起。
“前輩,他們這是要做什么?”景水行費解萬分。
“做什么?這是航海靈舟,他們分明是在逃跑,準備跑到海上去!”紅瞳修士驚呼一聲:“但他們為什么要跑?難道九目神燈預料到大敗局,才讓蠻族傾巢而出,開始大逃亡?但這不可能罷!”
也就等了片刻,紅瞳修士就等到了答案。
高空之中,袁河所在的廊橋,但見十二重樓的雨門處,忽地射出一團劍氣,青紫交匯,穿透廊橋,直入九目洞天,又凌空一轉,演化為一條劍圈,就此鎖在了神燈的一顆燈眼上。
“遵東朝令!”
十二重樓中隨之響起一陣猿鳴,袁河的聲音平淡擴散,無情無欲,傳遍東洲,落入億萬生靈耳中:
“天運在我東朝!今以紫蘊劍圈封鎮逆蠻真靈,天不崩、地不裂、河不枯、石不爛,不可逃脫!”
又說:“東洲眾生,無有蠻族!外來者,無論仙凡,當斬盡殺絕,片血不留!”
一霎那間,散落東洲各地的觀戰者,俱都呆愣起來,這是什么意思?
景水行也在問:“前輩,這又是怎么回事?”
“哈!”紅瞳修士怔了片刻,忽然一拍腦門,大笑不止。
他自鯨頭上一躍而起:“長耳猿也不知得了始猿的什么傳承,竟然鎖住了九目神燈的本命真靈,這一橋,它再也簽押不了一個名字,而且終生要被困在此地!這一柄洪荒真寶,它要隕滅了!”
又朝景水行打了一個手勢:“你還在等什么,快去征召青黎長河的所有妖王,殺出大河,攻入北岸蠻國,誅絕他們的凡界!”
“鎖住了本命真靈?這豈不是斬斷了九目神燈的后路?如今蠻族的朝元三花修士都在橋中,他們如何能抵擋我妖族的清洗?”景水行總覺得不真實:“前輩此言當真?”
“如果為假,他們為什么要舉族逃亡?”紅瞳修士揮袖射出一口魔刀,攜著滔滔魔氣迎風大漲,一刀劈向空中巨舟:“小家伙們,乖乖等在原地,讓老祖我砍頭,免得吃苦!”
無涯子與幾大悟真期修士全部困在廊橋里,即使不被殺,也要一個個老死在橋上,他們將眼睜睜看著蠻族被血洗,而無能為力。
此時橋上的所有簽押修士俱都罷斗,一時間楞在原地,心想紫蘊劍圈到底是什么神通,竟能穿透廊橋法則直擊本命真靈?
偏偏九目神燈又推算不出來,這世上還有神通能對洪荒真寶瞞天過海嗎?照此來看,滅真天廊的搭建,像是十二重樓針對九目神燈的陷阱。
橋起一刻,九目神燈就該逃脫,卻被十二重樓一步步引進了死局里,再無翻身的可能。
青猿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