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渝說起來到目前為止也打過幾仗,可是心里最明白一個道理不過,那就是所謂的運籌帷幄并非是真正能夠決定勝負的因素,真實的戰場上是沒有機會去玩那么多的花招的,實實在在的槍對槍刀對刀才是主流。
因此無論他想出來的計策多么精妙,落在實處里還是需要一刀一槍去打出來的,因此寧渝已經做好了一場血戰的準備。這不是寧渝所愿,可是別無選擇。
望著并不是非常高大的大冶縣城,寧渝需要給對方施加一些壓力,立馬召集了師參謀長和兩個團長過來。
“今天打的這一出叫圍城打援,那這第一仗就很重要,一定要給他們壓力,否則這援兵就不會那么盲目趕來,一定要狠狠去壓,壓到他們喘不過氣,壓到他們去催援兵盡快來。”寧渝慢條斯理說道。
“根據探子回報,這城里放出的信使已經進了蘄州,黃州府的兩只主力部隊分別就是蘄州營和道士洑營,這兩大營合計兵馬足足有三千人之多,加上這城里就有近七千人馬,打掉這七千人,我東南暫時可保無虞!”
程之恩微微皺了皺眉頭,道:“如果都是原先的老兵,我相信能這么打,可如今整個一師的人馬,足足八成都是沒見過血的新兵,這樣打會不會打崩了?”
這個理由很充分,想要實現圍城打援的想法,就需要有一批擁有很強的戰術執行能力的老兵,否則很容易打成潰敗。這可是實實在在的封建部隊,其組織能力可不是后世能想象的,稍微復雜一點的情況,就會導致整個戰局崩潰。
董策上前一步,在這個時候他沒有辜負在雛鷹營里的學習,大聲道:“我軍雖然都是新兵為主,可是能打!這第一仗,由我的一團先上!”什么是尖刀,董策一直都把自己當成尖刀。
寧渝對這位好學生也是頗為看重,當即表示讓炮兵先開炮,不過不能打太多,畢竟這一次還需要對付黃州來的增援部隊,因此需要留一定的炮彈給他們。
隨著一陣炮響,一顆顆實心彈子飛向了大冶縣城的城頭,將城墻處打得是塵土飛揚,并且不時帶起幾條小命,讓整個墻頭的清軍士兵都惶恐不已,他們想要開炮,卻發現墻頭擺的那兩門字母炮,已經都被打光了。
這大冶縣城并非什么堅城要地,因此城墻都是用黃土夯成的,幾炮下去,便將城墻上打出一片豁口。還有幾發炮彈命中了城門,將木質的城門打了一個大洞,只是許明遠已經將城門內用石頭堵死了,讓寧渝微微有些遺憾。
此時的城墻上已經是一片狼藉,四處都是清軍的尸體,董策趁著對方軍心未定之際,果斷讓一營上好刺刀,準備近身肉搏。
帶隊沖鋒的營長原先也是雛鷹營出來的兵,年紀不大卻是一身的硬骨頭,當即便下令上好刺刀,帶著兩個連的士兵,扛起幾架云梯便向城頭發起了沖擊。
許明遠見到復漢軍已經開始準備攻城,當即也下令讓清軍準備起身迎擊,特別是整整四百名鳥槍手倚著墻頭,也不管復漢軍有沒有沖上前來,便開始進行射擊,這種老式的鳥槍不光射速奇滿,而且射程也非常近,大概只有不到四十步的殺傷力,因此一輪槍放下來,對面的復漢軍士兵卻都完好無損。
一直到復漢軍士兵開始搭建云梯時,清軍們才七零八落的開槍射擊,一通槍響過后,復漢軍士兵也不過倒下了十幾位,剩余的便將開始向著墻頭攀爬,而此時的綠營鳥槍兵們便一股腦開始向城下退去。
這一幕卻是讓許明遠傻了眼,考慮到鳥槍兵們確實沒有肉搏能力,只好揮手讓城內的刀牌手上墻頭準備肉搏,這一番下來卻是讓復漢軍士兵們幾乎沒有付出什么代價,就已經上了墻頭。
在清兵眼里看來,復漢軍士兵在打槍方面十分厲害,可是肉搏能力卻不見得,因此一向是存了小視的心理,可是真的迎上去之后才發現,復漢軍士兵在肉搏方面更為強大,不斷有清軍士卒發出慘叫聲倒在地上。
陳小五此時端著一柄長長的燧發槍站在了墻頭,他身體十分高大,因此使用燧發槍拼刺時非常占優勢,已經接連捅死了五六個清軍士卒,那些士兵手里拿著的長刀在陳小五看來就跟笑話一般————無論是砍還是劈,都不如刺那般迅速剛猛。
幾名清軍士卒舉著長刀沖了過來,陳小五和幾名復漢軍士兵也端平刺刀迎了上去,只是一瞬間,清軍士卒們便倒下了三個,而復漢軍士兵也倒下了一位————他的胸口被砍了一刀。
戰場上的死傷就是這么一瞬間的事情,可是從整體的戰場局勢上來看,復漢軍已經占據了絕對的優勢,在老兵的帶領下,復漢軍的新兵們也很快適應了戰場上的氛圍,他們的臉上和身上都帶著血,也分不清是自己人的還是清軍士卒的。
整個墻頭如同一具巨大的碾盤,將清軍士兵和復漢軍士兵攪在一起,直到再也分不清彼此,廝殺聲響徹了整個天地,仿佛讓整個天空都帶著血色。
不知過了多久,復漢軍敲起了鑼鼓,這在戰場上就表示鳴金收兵,士兵們便緩緩從墻頭上退了下來,在這一過程中清軍卻實在是無力追擊,在整個墻頭的爭奪戰當中,他們的死傷實在是太過于慘重,也過于慘烈。
許明遠的雙手發著抖,他舉著一把長刀緩緩靠在了墻頭上,在墻頭爭奪戰的后半截中,清軍實在是快抵不住了,許明遠便帶著自己的親兵出馬,加入了這場血腥廝殺中,足足二十名親衛如今只剩下八人,連許明遠自己的胳膊也被狠狠捅了一刀。
看著城墻上堆積如山的清軍尸體,許多清軍士卒開始放聲大哭,哭聲慘厲如血,令人聞之生悲。
“許將軍,這援兵何時到啊!”一名年近五十歲的清軍老士卒拄著刀,就這么跪在了許明遠面前,在剛剛的肉搏當中,他的三個兒子都死光了,只為了保住他這個老父親。
許明遠沒有說話,只是呆呆望著遠方的夕陽,呢喃道:“是啊,這援兵什么時候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