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這個十八世紀的初期,后裝槍自然是遙遙無期,可是米尼槍這種前裝槍的巔峰自然不容錯過,而且底部擴張彈本身并沒有太多技術上的難點,只是許多人沒想到而已。
一旦捅破了這層薄薄的窗戶紙,米尼槍的問世自然也就不會太過于遙遠,而這種線膛槍只要被復漢軍列裝,將會徹底改變目前排隊槍斃的作戰模式。
畢竟在三倍射程且更加精準的火槍面前,傻子才會繼續排隊槍斃呢,即便是真有這種鐵頭娃,也只會被打翻在地上,然后狠狠被踩上一萬只腳。
當然后裝線膛槍時代到來之后,也有很多冥頑不化的老古董不能接受。作為當時率先發明且裝備后裝槍的普魯士,就有一位將軍非常討厭后裝槍,他在死時留下遺言,要求在他的墓地上用前裝滑膛槍放一陣槍聲,否則他死不瞑目。
而當時的瑞士軍事代表團訪問普魯士時,檢閱了普魯士后裝槍部隊以后,一個瑞士將軍甚至對著所有人嚷嚷:“用嘴吃東西才是高貴的(指前裝槍),瑞士射手從來不會卑賤到使用從尾部裝填的‘灌腸槍’(指后裝槍)來射擊。”
當然,這些鐵頭娃自然也都被后裝槍給教育了,而戰爭形勢也逐漸從排隊槍斃演變成為了散兵戰術,士兵們需要散亂分布,還要借助掩體的保護,使得戰場戰術開始變得更加靈活,也更加有利于保存有生力量。
而這一點對于強調勇氣和紀律的排隊槍斃戰術,自然是一個一百八十度大逆轉,因此光是戰術的進步,其實也花了很久的時間,幾乎要到十九世紀的中期,散兵戰術才徹底成為各國之間的主流。
如果寧渝能夠在十八世紀初期拿出米尼槍,那么所能起到的效果即便不如后裝線膛槍,可也絕非眼下的滑膛槍能夠比擬,至少在武器方面領先西方各國整整一個時代,而戰術上的革新也能夠徹底壓制目前的排隊槍斃。
到了那個時候,在北方戰事方面,寧渝完全可以利用更少量的兵力達到目前的戰事效果而后勤壓力也能顯著減輕。
在聽完寧渝將底部擴張彈的原理講完之后雷駝子和一眾科研人員卻是陷入了震驚當中,因為底部擴張彈說起來并不是多么復雜的東西可是他們從來都沒人往這個方向思考過而捅破窗戶紙以后,卻是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陛下這底部擴張彈聽上去好像也沒有太多玄妙,可是我們這些匠人還真是從來沒有想過還真是羞煞人要是經過驗證后底部擴張彈確實有這樣的威力,那新槍的研發想必會加快許多”
雷駝子嘴上雖然說需要驗證,可是心里卻是已經相信了七八成,不由得頗為感嘆皇帝在武器一途上確實有著非同凡響的才華.不對皇帝在其他方面似乎也是天縱奇才,難怪能夠年紀輕輕就蕩平了天下,也不是沒有緣由的。
寧渝微微一笑,隨后才繼續說道:“彈丸的問題基本上不會很大,可是想要讓線膛槍的威力能夠真正發揮出來發射藥也需要進行改善,這方面雷大師可有想法?”
雷駝子摸了摸自己越發禿頂的腦袋卻是有些汗顏,道:“回稟陛下我們之前將火藥進行了顆粒化處置,確實加大了它的威力可是眼下對于線膛槍來說卻是多少有些不太夠如今正在試制新的火藥這方面如果得到解決,那么線膛槍本身的技術難點就沒有了。”
寧渝點了點頭,這個問題屬實也很正常,因為現在復漢軍用的火藥,本質上依然是黑火藥,盡管在配比上進行過改善,還將火藥進行顆粒化,可是這無法改變黑火藥的本質,因此對于滑膛槍而言,黑火藥肯定是夠用的,可是對于線膛槍來說就有些勉強。
黑火藥用倒不是不能用的,但是本身能夠發揮出來的威力會被減弱許多。
黑火藥本身雖然是最為普遍的火藥,可是存在很多的問題,首先就是它的燃燒不充分,殘渣太多,尤其是燃速太快容易導致炸膛,這樣就會導致給子彈的能量比硝化棉火藥要小的多,這么一倒騰,子彈初速降低,隨之而來的就是射程變短,遠距離存能不足,最后殺傷效果也會降低。
除此之外,黑火藥因為燃燒不充分,也會產生大量的煙霧,所以在戰場上常常制造出大片的白色煙霧來,這也是黑火藥時代的一個顯著特征。
那么這個問題最后是怎么解決的呢?原因就很簡單了,后世大名鼎鼎的硝化棉發射藥就是為了改善黑火藥的問題,而最終被研制出來,它還有一個十分接地氣的名字,也就是無煙火藥。
當然,寧渝對硝化棉火藥的了解就基本只停留在這個名詞上,他對于這方面的詳細資料并不清楚,因此能夠給到雷駝子一個大方向的幫助。
“硝化棉火藥?難道是用棉花來做的火藥?”
不光是雷駝子瞬間懵懂了,像其他的火藥方面的專家也不由得有些發暈,這玩意聽上去就好像很復雜的樣子.不過也不怪他們,因為在歷史上,硝化棉火藥本身的問世基本上要道十九世紀的末期,距離現在還有一百六十多年。
寧渝尷尬一笑,他雖然知道硝化棉火藥是最好答案,可是眼下確實沒辦法進行研發,因為像這方面的問題是需要基礎化學得到進一步發展才能解決,因此絕不是一兩個人拍拍腦袋就可以干出來的。
那么沒有硝化棉火藥這個最好答案,倒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那就是基于黑火藥進一步改良,依然是在配比上下功夫,即研制出后世也算是大名鼎鼎的褐色黑火藥。
所謂褐色黑火藥,自然也是黑火藥的一種,但是它在配方經過了改良,核心手段就是通過減少硫磺含量并使用未完全碳化的木炭作為成分,這種褐色黑火藥的特點就是燃燒速度較慢,藥性平穩,因此不容易炸膛,用來作為發射藥也是不錯的選擇,而且褐色黑火藥可以作為大口徑火炮標配的發射藥,后世一直用到了十九世紀末期,才被硝化棉火藥代替。
在甲午海戰當中,北洋水師便是配備的褐色黑火藥,而日本海軍則是使用的硝化棉雙基藥,因此這一戰從某種意義上講也是兩種發射藥的決戰,結果便是硝化棉雙基藥徹底取代了褐色黑火藥的地位。
當然,那都是已經到十九世紀末期的事情了,放在如今這個十八世紀初期來看,褐色黑火藥已經算得上是非常先進的了,而且對于目前的復漢軍研發力量而言,想要配比出褐色黑火藥,并不算多么困難的事情。
因此,寧渝很快就將褐色黑火藥的原理跟雷駝子等人說了一遍,其中關鍵無非就是減少硫磺含量,然后將柳木進行不充分碳化后的木炭作為原料來制作,其中具體的配比細節寧渝自然是不清楚的,可是這個完全就可以讓下面的人進行逐步試制,終究能夠找到一個最佳配比。
雷駝子聽到這里心中大喜,他一邊派人記下今日的諸多要點,另一邊卻是準備開始大張旗鼓進行實驗了,因此眾人后續的參觀也就草草結束了。
隨著革新六年的新年到來,寧渝也根據過去的舊例,宴請南京文官武將來進行新年大宴,并且也緊接了進行了授爵授勛儀式,因為這已經成為了一個慣例,除非特別大的功績之外,通常敘功授勛都是要放在新年舉行。
君臣大宴自然是其樂融融,大醉一番,不過大楚一直秉承著節約習俗,因此并沒有將宴會置辦得多么鋪張,相關花費也都全部歸于內庫,因此也不會有人諫言有勞民傷財之嫌。
在新年宴會以及授勛結束后,寧渝也沒有停下自己的繁忙,很快又開始了另外一件大事,那就是大楚財政度支進行了會議,其中各方面的利益自然也都糾纏在一起,成了一團讓人苦惱不已的亂麻,讓寧渝這個皇帝都頗為費心。
等到回到后宮之后,寧渝心中亦有幾分煩悶,甚至都開始對著越發雍容的皇后崔姒叫苦,“姒兒,你可知道朕那位好老師,在這一次在內閣會議上都說了些什么話,他認為咱們大楚連年征戰不休,財政支出年年征戰,以致于百姓不得安息,實在是因為朕步伐太快,要朕緩一緩停一停,甚至說對俄人之戰也無需過急。”
皇帝好老師自然便是當朝首輔以及皇后之父崔萬采了,這讓崔姒也有些無奈,她知道皇帝雄心萬丈,恨不得許多事情都一朝一夕做完,可是這跟自家父親的性子又有些沖突,雙方之間有不同看法自然是再正常不過,可是讓崔姒也有些無奈,畢竟她的身份地位無論怎么說話,都會有些不妥,只得一邊倒茶,一邊婉言勸諫。
“陛下,姒兒不懂軍國大事,自然不好說什么,只是有些話倒可以跟陛下說一說,姒兒過去生育承澤之后,總覺得他還只是一個要讓人抱在懷里的小娃娃,不都覺得有些疲累,恨不得他能夠一日長成,可是說來也怪,如今承澤都快上皇家公學了,姒兒倒覺得時間過得有些太快了”
寧渝自然能夠聽明白崔姒話語中的潛在之意,只得苦笑一聲搖了搖頭,一邊喝茶一邊輕聲道:“確實是朕心中焦慮之故,只是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啊!”
的確,對于寧渝而言,雖然已經統一天下,也徹底成為了獨掌大權的皇帝,可謂天下萬民生殺奪予操于一手,可是正因為這樣,他才會感覺到想要讓這么偌大的國家發生明顯的變化,是多么困難的一件事。
在去年的巡視中,寧渝也算是對目前的大楚有一個非常清晰的了解,即眼下的大楚正處于一個關鍵的時刻,即從傳統的農業國家開始向近代的工業國家發生轉變,而在這個關鍵時間點上面,有太多的矛盾,太多的抉擇,也有太多的犧牲。
而對于百姓來說,他們最直觀的感受就是大楚變得越來越強大,他們的生活水平也得到了一定的改善,餓死人的事情不是完全,可是已經減少了許多,可是與之相對的還有另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那就是他們的生活也變得越來越累。
像許多百姓他們的賦稅雖然被大幅度降低,可是糧食的價格也隨之出現了下跌,基本上很難像過去那樣賣出一個好價來,如果能夠自給自足倒也不錯,可是隨著市場產品的增加,還有商貿的發達,人們的日常消費也開始變大,追求也變得更多,因此他們為了能夠讓家里的日子更加寬裕一些,很多人都會在農閑的時候去工廠做工,賺取更多的錢財。
百姓們盡管對大楚對皇帝的忠誠日益高漲,可是他們也不是完全沒有怨言的,因為很多行業隨著工業的發展都被逐漸沖垮,其中像紡織業幾乎首當其沖。
自從大量的蒸汽機織布工廠投產以來,大量廉價而精美的機織布也出現在了市面上,幾乎將目前的織布市場給完全洗牌,像過去的那些土布幾乎被成本給徹底逼出了市場,這使得不少賴以生計的織戶們,只能放棄自家織布,選擇進入了在江南各地的織布廠當中。
在矛盾被激化到頂點的時候,甚至出現了大規模的騷亂活動,有不少織戶甚至都沖進了工廠里面,將正在生產的蒸汽織布機給直接砸毀,還聲稱這些機器都是吃人的鬼物,專門吞吃他們織戶的血肉,才能又快又好地織出布匹來
像這些事情僅僅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還有許多讓人感覺被悲涼的事情也在不斷發生,這些自然也都通過各種渠道,匯入到了寧渝的手里,樁樁件件之中,都透著許多人的血淚,而這些問題卻又不是那么容易解決。
就好像那些織戶一樣,他們就算砸掉再多的蒸汽機,也沒辦法阻擋工業革命的到來,而這種生產力得革命,注定會以許多人的血肉為代價。
在這樣的情況下,寧渝如何不急?又怎么能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