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也快被裴元紹嚇出毛病來了,
他之前聽封狐說,朝廷尋覓了一位鮮卑的內應,準備配合官軍進攻檀石槐之子和連——
先不說這人說的是不是真的,單是這人能讓天子當做消滅鮮卑的指望,肯定在鮮卑中地位不低,
要是隨便拷問打死,后果不堪設想。
劉備等人一人給了裴元紹一耳光,連新來都沮授和田豐都忍不住下了手。
徐榮按著他的頭,讓被打成腫豬頭的裴元紹帶路,必須抓緊把那個鮮卑人囫圇個提出來,
委屈的裴元紹捂著臉,完全不知道為什么一直脾氣謙和的縣尊這么大動肝火,
難道北伐祭旗這種事情這種關鍵,還得必須保證鮮卑人的質量層次?
早知道就不說這件事了。
劉備把睡得如死豬一樣的趙忠從榻上拖起來,拖死狗一樣一路拖去天牢,
趙忠睡得迷迷糊糊,見劉備等人全伙出動,關羽張飛韓當周倉各個面色鐵青,喃喃地念叨了一句:
“這是去哪啊?”
“天牢。”劉備沒好氣地道。
“不要,不要不要!”
趙忠連滾帶爬地坐了起來,一把抱住劉備的大腿,哀求道:
“劉公,劉公饒我,
不要信那些奸臣胡言,我等南下親如兄弟,都為大漢出過力,為社稷流過血,
公要信我,我要見天子,我要見天子!”
劉備:……
好不容易讓做賊心虛的趙忠相信并不是要送他去大牢,
劉備讓關羽、張飛、周倉先在院門口等候,自己帶著已經快心臟病發作的徐榮、一臉鐵青的韓當和一臉土色的趙忠走進天牢內院,
把裴元紹一腳踢進去,讓他把那個鮮卑人帶出來。
漢代的刑法繼承大秦,雖然已經做了大幅度的修改,但在天牢方面還是沒什么加強,起碼人道是絕對不存在的。
涿縣的大牢宛如一個半密封的豬圈,里面暗無天日,充滿了各種腐爛和血腥的味道,
常年堅守這樣的艱苦崗位,里面的獄卒自然多少產生了一點心理問題,
若是沒有足夠的誠意平息他們心中的怒火,里面的犯人便少不了一頓暴打,
輕則退層皮,重則筋骨爆裂,死的不能再死。
特別是關押的還是個鮮卑人……
劉備和趙忠在門口已經被熏得睜不開眼,勒令裴元紹趕緊進去帶人,
趙忠捏著鼻子,瞇著眼睛道:“君侯,這個鮮卑人不會就是天子說的那位吧……”
“很有可能。”
“那完了,出來估計就只有半條命了。”
劉備見趙忠雖然嘴上說糟糕,卻沒有多少當真難受的表情,不禁有點驚奇。
這不像趙忠的風格,劉備還以為趙忠應該擔心的哭爹喊娘才是。
“怕什么,兩條腿的鮮卑人還不是有的是,
以我大漢的名望,君侯的勇猛,這拱手來降的鮮卑肯定多的數不勝數,打死一個半個又有什么妨礙。”
劉備:……
過了許久,裴元紹一邊干嘔,一邊手腳并用從牢中爬出來,
他一張臉又青又紫,剛走到劉備面前,就忍不住哇的一聲吐出來,
好在劉備眼疾手快,一把把趙忠拖到面前,讓裴元紹幾乎都吐到了趙忠身上。
“嘔,縣尊……縣尊,這,嘔,那個鮮卑人……不,不太對勁啊。”
劉備心里一沉,心道自己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揪住裴元紹的領口,嘆道:
“汝做的好事,這,這鮮卑人干系重大,他這一死,不知道我又要費多少力氣!”
裴元紹瞪著眼睛,道:
“沒,沒死啊。”
只見在裴元紹身后,一個身材雄壯高大的鮮卑人正緩步出來,
聽見劉備說他干系重大,謙和的一笑,嘴角微微揚起一個美妙的弧線。
他長發蓬亂如麻,臉上污漬和血漬交叉在一起,袒在外面的肌肉上也有幾道深淺不一的傷口,
可臉上的精神氣色卻是極好,一笑起來,那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居然精芒大作,渾身透出一股久居上位的強大氣場。
這眼神,劉備一度還以為看到了檀石槐。
“鮮卑人軻比能,見過縣尊,”他又看了看白面無須的趙忠,微笑道,“見過趙常侍。”
軻比能的漢話字正腔圓,就算仔細看他的長相,也很難一眼看出他是一個鮮卑人。
這貨在牢中已經最少呆了十日,居然只受了一點皮外傷,這讓劉備和趙忠都感覺有點不可思議,怪不得連裴元紹都覺得有些意外。
現在大漢的監獄這么……辦事不利了嗎?
“某早慕大漢天威,日夜思念明天子教化,欲求知而不得,
今聞明天子欲遠征大漠,除和連以救鮮卑于水火,
故輕身來此地,欲為大漢雄師驅策,攻打和連。”
“爾當真是鮮卑人?”趙忠有幾分不信。
“當真。”軻比能誠懇地道,“某在大漠,也有幾分名氣,不妨隨便叫些鮮卑人或經常出塞的商旅,定聽過我軻比能的名號。”
商人劉備倒是有現成的,他叫人先送軻比能去沐浴更衣,又叫人去把張世平和蘇雙叫來。
徐榮見裴元紹一副傻愣愣的模樣,一巴掌敲在他的頭上,怒道:
“汝手下這幫人平素都是吸髓喝血的祖宗,怎么這會見了個鮮卑人卻下不了手,竟讓他囫圇個出來了?”
歷代天牢都是私刑無數,大漢經常有在牢中被迫自殺的朝臣,更有不少人聽說要進大牢立刻自盡的,可見里面是什么路數,
可這個軻比能,居然安然無恙,也難怪裴元紹嚇得目瞪口呆。
裴元紹無奈地撓撓頭,踟躕道:
“這廝也不知道給里面那些崽子灌了什么迷湯,竟都對他畢恭畢敬,
他在這牢內除了住的差了些,一應飯食倒是根本不缺,
身上那些傷,還是我前些日子安排牢頭打的——
不然,我再把他弄回去,狠狠拷問一番便是了。”
劉備叫徐榮把丟人現眼的裴元紹打到一邊,有點煩心地捋了捋頭發。
趙忠寬慰道:
“君侯也不必如此,這軻比能就算有些門道,也終究是身處異域險境,
我等要是想殺他,還不是隨手就殺?”
“橫豎他也沒死,不如先冷落他幾日,這種人越是緊貼,越是要拿捏那囂張的模樣。
這種人,我趙忠簡直是見得多了。”
劉備終于發現了趙忠那一點點的長處,點頭道:
“我這不是想助趙常侍坐穩這車騎將軍之位嘛,
既然趙常侍不著急,那我也何必和這鮮卑人如此客氣。”
第二日,張世平和蘇雙一早就來求見劉備,兩人最近耗費了大量的財力,終于在打鐵的關鍵技術上取得了一定的進展,
雖然依舊跟天人的寶刀有難以彌補的巨大的差距,但在這個時代已經是難得的優質鋼鐵,足以鍛造出強大的神兵利器。
二人跟劉備隨便聊了些一路上諸多事情,聞說力行社那骯臟惡心的計策,都一致認為那險惡的主意出自力行社的毒士賈詡,
這北伐之事也肯定有其人暗中推動,打是能打,但一定要注意控制規模,千萬不要發動大規模作戰才行。
“對了,二位可曾聽過那軻比能的名號?”
張世平和蘇雙一起點點頭,道:
“當然聽過,此人在漠北還是有些名號,我等行商時還跟此人見過一面。
怎么,他有什么不對?”
劉備沉吟道:
“倒是有個叫軻比能的人來投靠,說要帶領我大漢天兵北上,尋找和連的主力一股殲滅,
只是我總覺得其中有些不妥,既然二位見過軻比能,就替我去看看那人的真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