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宦黨,特別是成為趙忠這個名聲頂風臭十里的人的死黨真的是一件非常丟人的事,
但是報酬也是非常顯而易見的。
跪在趙忠面前百般獻媚的人中官最大的是一個叫孟佗的中年文士,
他在扶風頗有家財,可謂富甲一方。
但這個年代有錢沒有名聲也是一切白給,
孟佗在扶風小心翼翼地巴結當地的名門望族,也不過被人當暴發戶看待,什么入仕做官直接沒戲,做個小吏倒是可以,但是孟佗又看不上。
于是他靈機一動,選擇重賄張讓的監奴,終于獲得了跟張讓見面的機會,
光榮加入了宦黨的行列不說,還因為出手闊綽,有幸被另一位宦黨大佬趙忠看中選為干兒子,一路平步青云,先當了涼州刺史,這會中山相被亂民殺害,他又在朝堂中活動,拿到了中山相的位置——
這是多少當年瞧不起他的世族一輩子都達不到的高位。
名聲臭又如何?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咳咳,扯遠了,
反正現在孟佗就跪在趙忠的腿邊,義父長義父短的叫的親切,聽得劉備一陣陣肉麻,
關羽更是直接瞪了他一眼,叫他休做這諂媚之態,以免看了惡心。
“這位將軍氣宇軒昂儀態不凡,當真是神仙之姿,遠非常人能及也!”
孟佗唾面自干的技能點滿,見關羽儀態不凡,對趙忠也并不尊重客氣,還以為這是朝廷哪位世家顯赫的子弟,
他一邊沒口子討好,一邊小心觀察關羽的臉色,
見關羽依舊是一副不耐煩的表情,知道自己這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不過他并不氣餒,憨笑道:
“這位將軍口音聽著倒不像冀州幽州之人啊……”
關羽臥蠶眉一挑,冷笑道:
“吾乃河東解縣人。”
“這不巧了嗎!”孟佗開心地一拍大腿,喜滋滋地道:
“某與河東太守董卓相善,此番我調任中山,便是董使君接替我這刺史之位。”
董卓嗎?
劉備之前從關羽處聽說董卓手中已經掌握了兩本天書,
而關羽的師父,力行社的重要成員楊動現在也在董卓帳下效力,
以力行社對歷史的了解,他們肯定不會隨意下注,這個董卓未來肯定要做出些青史留名的大事。
他現在從河東跳到了戰事頻頻的涼州,應該是幕后有人在積極推動。
涼州雖然戰亂頻頻,但卻偏離中原勾心斗角之所,若是在那久久囤住,倒是能緩緩練出一支精兵。
難道是這天下要變了?
劉備和關羽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略略感受到了一絲憂色。
太守的權力現在已經漸漸被刺史超過,但依然是兩千石的大員,而刺史依舊只有可憐的六百石。
當然了,做到這個層次的官員就不是講俸祿了,大家要講奉獻。
涼州這個地方遠稱不上富庶,更是不太平到了極點。
鮮卑、羌人閑的沒事就會作亂,不是席卷鄉里,就是禍害城池,
雖然孟佗這個刺史當的很咸魚,但也守土有責,吃盡了他們的苦頭。
這檀石槐在的時候,這些鮮卑和羌人還講究個戰略戰術,集中起來每年趁著冬日還沒到抓緊對涼州發動一波進攻,
那時候雖然危險,但只要跑得快倒也沒事,
可現在鮮卑在涼州的勢力化整為零,不停襲擊涼州各郡縣,揍得孟佗很傷腦筋。
他早就想調去冀州,去這片富庶的土地發揮自己的才干給義父和各位叔父多送些孝敬,
可涼州局勢復雜,朝廷也需要找個人接鍋才能放孟佗離開。
平素表現天天口嗨朝廷無能的各位清流這會都啞口無言,
他們都知道這個時候去涼州吹風簡直是給自己找別扭,就算拼命努力,說不定啥時候局勢突然糜爛,要被朝廷抓走下獄問罪。
在雒陽當個小吏,每天跟同事一起清談,老婆孩子熱炕頭不香嗎?
就在孟佗著急上火的時候,義父張讓突然表示,事情已經辦妥。
有個叫董卓的家伙得罪了朝中清流的魁首,
已經重新登上三公之位的袁隗秉公辦事,表示董卓這樣的人才不去幫朝廷征鮮卑,反而在河東種田簡直是大材小用。
于是袁隗大手一揮,促成朝廷下旨將董卓調去涼州擔任刺史,總算把孟佗解脫了出去。
“董使君真是勇烈無雙啊……”孟佗回憶董卓的音容笑貌,流下了幾滴鱷魚的眼淚。
董卓居然敢和袁家為敵,簡直是愚蠢至極。
從袁安困雪留下千古美名開始,袁家就是大漢最閃耀的那顆星。
董卓還做過袁家的掾吏,在東漢這種二元君主制的時代,他應該像忠于朝廷一般忠于袁家才是,
可他居然為了一個游俠豪士,為了虛無縹緲的天書跟袁家翻臉!
據說董卓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臉色大變,幾乎昏倒在地,
可朝廷的旨意不可違背,他只好帶上手下,灰溜溜地跑去涼州喝西北風。
孟佗雖然是宦黨,但也著實佩服袁家,
若是將來有機會跳入袁家的懷抱,他也會毫不猶豫,抓緊給袁家展現自己強悍的個人能力。
劉備見孟佗居然越聊越起勁,無奈地嘆了一聲,道:
“孟相,公可知……”
“叔父莫要如此喚我,折煞小侄,
叔父若是不棄,喚我伯郎或阿佗便好。”
誰特么是爾叔父?
“孟相……”
“叔父莫要如此,小侄實在惶恐難以自制。”
“孟相……”
“叔父……”
劉備:……
劉備從沒有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怪不得人家能當兩千石的大員,果然是身懷絕技。
“伯郎啊,公,呃,汝以為這癭陶城中如何?”
聽完孟佗侃大山,劉備也想聽聽癭陶城中的情況。
畢竟孟佗據說三天前就已經揮軍趕到了這里,肯定已經多少了解了一下城中的情況。
可沒想到依舊跪在地上的孟佗眨了眨眼,居然搖搖頭,道:
“這個嘛,小侄屬實不知……”
趙忠的臉都綠了,咆哮道:
“爾三天前就來了此處,居然對城中之事一無所知?
我……我怎么有你這沒出息的崽子!”
趙忠這陣子跟著劉備行軍,也頗了解了些戰陣之法,
簡直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會完全不偵查,閉著眼睛去瞎打,這特么跟送死有什么區別?
見義父發怒,孟佗趕緊擺擺手,道:
“此等事,自然都交給下人們去做了,義父莫慌,我這就去找下人來詢問。”
打一些被圍困的亂民,還需要這么小心嗎?
別看孟佗在趙忠劉備等人面前唯唯諾諾宛如一條舔狗,可在自己手下面前那真是氣場十足如猛張飛,
他插著腰怒吼道:
“張郃呢,張郃去何處了?快給我尋來!”
不多時,營門前跑來一個高大黑瘦的男子,
此人雖在奔跑,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宛如周遭的一切都提不起他的興趣,他緩緩停在孟佗身邊,毫不客氣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懶洋洋地哼了一聲,拱手隨便行了一禮,道:
“作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