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關羽和韓當之外,眾人都沒有看出劉備這迅捷一刀的玄妙。
只是覺得劉備辣手果決,不給這個妖道絲毫施展法術的機會,一刀過去,就結果了他的性命。
大哥的武功,居然已經精進到了如此境界,
隱隱到了一流高手的邊緣,已經能稍稍壓過牛輔一頭了。
劉備緩緩收刀入鞘,任由王淋的鮮血瘋狂噴濺。
他冷眼看著李大目等人,知道自己這一刀不僅斬了王淋的性命,還正面摧垮了這些人的膽氣和信仰。
撲通。
果如劉備所料,完全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的李大目張大嘴,咚的一下跪在地上,喃喃地道: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天師刀槍不入,刀槍不入啊!”
他一直等待奇跡的出現,等待天師死而復生,嘲笑劉備的愚蠢無知,然后揮手將其消滅。
直到劉備一腳把天師的人頭踢飛,他才相信,原來,天師被殺也會死……
王淋所謂的法術其實不值一提,甚至能說可笑至極,
但他裝神弄鬼的手段卻給因憤怒而失去理智的亂民帶來了一點點微弱的希望。
他們渴求超自然的力量帶領他們對抗強大的朝廷,助他們在各種絕望之中找到一點精神寄托。
這種精神寄托讓他們盲目且狂熱,
而現在這個寄托笑話般的倒下,一群亂民稍稍沉默了片刻,就爆發出了一陣整齊的哀苦聲!
“不,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會這樣!”
“天師不會死,都是騙我們的,天師站起來啊!”
正義戰爭邪惡,這是所有人樸素的愿望。
州縣的長官貪婪無度,為了討好中常侍趙忠不計手段,橫征暴斂,大發徭役,
好不容易有個天師率領他們反抗奸邪,沒想到…居然是個跳梁小丑。
果然蒼天是不會對黔首投去青眼。
對吧?
接下來,這些官兵會用我們的人頭去請賞吧?
亂民雖多,可大多都是一些食不果腹的普通民眾,
哪里是這些裝備精良、戰力高亢的官兵對手,李大目麻木地跪在地上,癡癡地盯著地面,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劉備自然不會拿他們的人頭去請賞,
他緩緩踱步過去,盤算著如何才能發動合適的戰略忽悠,
既能讓這些亂民知難而退,又能盡量平息他們的怒火,讓他們重新回到大漢的懷抱。
可他才走了一步,忽然聽見后面趙忠發出一陣打鳴般的尖叫。
“別,別別別!!”
“玄德,不要,不要啊!”
這個大宦官從車上跳下來,哼哧哼哧,跌跌撞撞朝劉備走去。
“莫,莫要再殺了,這些愚民不過是被這妖道蠱惑,罪不至死啊!”
說著,他一路走到那些亂民面前,
惶恐地攔在劉備身前,還咽了口唾沫,尷尬地道:
“此事,此事都是那些人隨意造謠生事,
這些,這些人,便是放了,也不過是一群村夫,掀不起什么風浪。”
“某記得玄德和各位兄弟戰功,定會在天子面前好好分說,
就,就饒了這些人的狗命吧!”
這是趙忠的臺詞?
你敢信?
大名鼎鼎的中常侍趙忠在十常侍中也算是他貪婪非常無惡不作,更是視人命如草芥,這些亂民哪怕全都橫死在他面前,他也應該會哼一聲好臟,然后調頭就走才是。
“趙常侍說的是真的?”劉備特意點明趙忠的身份,又引來亂民一片側目。
他們聚眾起事,實在是因為備受州縣徭役賦稅折磨,據說那些好處都是為了孝敬這個傳說中無惡不作的大宦官。
可現在,這個干瘦的白發老者居然哆哆嗦嗦為他們求情,到讓不少亂民心里不是滋味了。
“休要假仁假義!”
李大目反應過來,喝道:
“大丈夫死則死矣,豈用爾這閹豎惺惺作態?”
趙忠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怔怔轉過頭來,厲聲道:
“某家為爾等求情,還有如此不要命的狗東西,
好,不想死的快給我滾,要死的…還有誰想死,盡管把脖子伸過來!”
在有生存希望的時候,哪有人會主動求死?
李大目的眼中甚至都閃過一絲求生的執念,更別提那些被王淋欺騙而來的普通百姓。
“多謝趙常侍饒命之恩,趙常侍長命百歲!”
一個亂民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個頭,遲疑地站了起來,然后調轉身子,一邊向后看,一邊慢慢奔跑。
見沒有人追趕,他越跑越快,很快便跑的無影無蹤。
有了他這個榜樣,其他人也有模有樣的跪下,或緊張,或恐懼地磕了頭,然后沒命地逃竄。
劉備看著還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李大目,隨便從地上踢過一塊小石頭,嘆道:
“要跑就快跑吧,不然趙常侍改了主意,爾便跑不得了。”
李大目怔怔地站起身來,把本就大的離奇的眼又瞪大幾寸,道:
“公,公真乃趙忠?”
趙忠哼了一聲,道:
“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趙忠。”
他難以置信的呆了許久,又撓撓頭,看了看劉備面無表情地臉,嘆道:
“太平道都在說,中常侍趙忠貪婪陰毒,
聞說冀州大亂,定會調集重兵,荼毒生靈。”
“他手下走狗無數,定然會群起殺來,到時冀州將血流成河,良善與否,都會被一概屠戮。”
趙忠臉皮一緊,話說他之前還真是準備這么干。
現在事情鬧大了,天子估計都不會保他。
“太平道準備如何?”
李大目啞然道:“太平道?太平道倒是沒說什么,若是有大賢良師襄助,我等豈能落到如此田地。”
太平道學聰明了啊。
他們這次沒有喊口號裹黃巾,而是藏在人群后面煽風點火,像王淋這種人便是被捉,也絕無太平道的牽連。
看來張角還沒有做好最后的準備,起碼現在還沒有。
“是誰讓汝等去巨鹿,又是作甚?”
這冀州四面八方的亂民同時起事,肯定會有一個首腦,
若不是張角,劉備還真好奇是誰。
李大目沉吟道:“是博陵張牛角和真定褚飛燕。
此二人統帥義軍,連克官兵,約我等往逐鹿聚義,共舉大事。”
張牛角,褚飛燕?
博陵在中山和河間的交界處,張牛角跑到中山生事還可以理解。
可常山和河間又不接壤,褚飛燕跳出故里,去河間生事,而做的有模有樣,儼然是亂軍中第一人,這就讓人不得不產生一點聯想了。
再加上之前,如果劉備所料不錯,太平道的設計應該是鼓動天子北伐,好把冀州和幽州的士兵調空,他才好徐徐下手,
可現在他在冀州搞來搞去,還不是把朝廷的大軍都引來了嗎?
是張角改了主意,還是……
劉備感覺自己的智謀已經遠遠跟不上了。
現在他身邊行軍打仗能出主意的不少,連張飛都在刻苦學習,對軍略有了不少認識,
但涉及到這些奇謀詭詐,他依舊缺乏足夠的助力。
面對這層出不窮的奇謀算計,他越發感覺自己需要一個謀主,來幫自己應對即將到來的更大亂局。
不然自己率領一群猛將哪里鬧事去哪里,早晚會被人拖死。
唔,曹操倒是個不錯的選擇,不過他是天書中人,未必會襄助于我。
這冀州人杰地靈,希望早晚有點機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