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堅這陣子被黑的很慘。
他能從一群兵頭之中脫穎而出，很快位居太守之位，靠的不只是自己的勇武，
更多的是依靠劉備的舉薦。
這個年代，舉薦之恩宛如父母，孫堅這樣做明顯就是忘恩負義，
所以他盡管積極響應，參加了討伐劉備的大軍，眾人依舊不太待見他。
特別是跟孫堅有過一面之緣的張邈，更是吹胡子瞪眼，不肯跟孫堅多說半句廢話。
但孫堅表情十分平和。
和劉備為敵，他是經過了深思熟慮，
就算因此蒙上惡名，他也在所不惜。
“文臺，徐榮開始進軍了！”
忠心耿耿的祖茂一直跟隨在孫堅的身邊，見孫堅最近臉色不是很好，笑道：
“都走到這一步了，就堅持到底，蔡伯喈不是說過，兩個侄子都有帝王之命，
若是劉備打敗董卓袁紹，再興漢室，豈不是毫無機會了。”
這個年代絕大多數人都相信玄學，孫堅也不例外。
他率軍征討東南，百戰百勝，又在父親的引薦之下認識了名震天下的蔡邕。
蔡邕非常看好孫堅，說孫堅有猛虎之姿，但更厲害的是他的兩個兒子。
“汝家兩位孩兒都有英雄之氣，若是天下大亂，能做天下至尊。”
天下至尊？
孫堅當時眼睛瞪得如銅鈴一樣，不知道為什么蔡邕居然會聊到這個。
就算他想吹捧自己，也應該吹點別的，為啥會吹自己的兩個兒子都有登臨至尊的機會……
孫堅對自己非常有逼數，他知道自己雖然勉強算是地方一霸，豪強出身，但要說自己或者自己的兒子能當皇帝，他是絕對不相信的。
當皇帝的人，都是天生的貴種，
孫堅不認為自己祖上有貴族的血脈，所以他當時對蔡邕投去了懷疑的目光。
一身白衣的蔡邕對孫堅的懷疑并不趕到意外。
他溫和地一笑，道：
“汝聽過力行社嗎？”
“人啊，這一輩子，最終還是要靠歷史的行程。
歷史沒有選擇你，卻選擇了你的兩個兒子，也算是歷史的巧合。
但這一切都要建立在一個前提之下——”
蔡邕沒有把話說明白，可孫堅覺得自己已經猜到了。
天下大亂！
黃巾雖然被平定，天下大亂的根源卻沒有被翦除。
劉備和董卓兩大軍頭翻臉，袁紹想從中渾水摸魚，一些野心勃勃的世族也在蠢蠢欲動，準備伺機在天下這塊肥肉上下口。
這是一個起點，日后天下會更加動亂不止，
到時候我們這樣出身的人，也有做皇帝的機會。
正是秉持這樣的執念，孫堅投入了討伐劉備的大軍之中。
雖然讓不少清流不齒，但好處也是非常實在的。
袁紹拿不出多余的兵力和錢糧賞賜，為了鼓勵孫堅用愛發電，他實實在在給了不少好處。
還沒開戰，他就已經表奏喜歡活泥巴的天子，封孫堅為烏程侯，令他可以自募義軍。
短時間之內，孫堅就已經收攏了一萬三千多人，總兵力在十八路諸侯之中也能排進前五。
只要自己用兵得當，阻擋住劉備的前進應該不是什么太大的問題。
孫堅預計，十八路聯軍和劉備還要激戰一陣子，
到時候大漢的威嚴蕩然無存，四周烽煙遍地，就是他趁機渾水摸魚，稱霸一方的機會。
唔，到時候在江東雄踞一方，有長江天險保護，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人嘛，總要一步步的來，先做個稱霸一方的梟雄再說。
孫堅還在美美的做夢，手下突然來報，說徐榮已經開始進軍了。
攻占滎陽之后的徐榮一直在四處掃蕩，執著的進攻一個個的村落，強行推廣所謂的土地新政。
不少地方豪強被徐榮直接連根拔起，還有不少中等世族也幾乎被屠滅，
但讓孫堅迷惑的是，徐榮下手的目標居然不是那些窮鬼黔首。
這特么不是故意把世族往對立面推嗎？
搞不懂，劉備手下果然都是跟他一樣的怪人。
張邈平生對義氣二字看的極重，這些日子一直不愿理孫堅，可聽說徐榮大軍已經朝他們撲過來，他也只能耐著性子，聽聽這個猛將的意見。
張邈的弟弟張超和部將兼好友衛茲也一起過來，四人在汴水邊仔細觀察適合作戰的地形。
“文臺以為如何？”張邈甕聲甕氣地問。
孫堅沉思片刻，道：
“我以為，賊軍不一定會渡河打我們，
徐榮擅長用兵，說不定會坐視我等不顧，先去打成皋，威脅雒陽，
曹孟德的援軍若是來的慢了，說不定會在半途被徐榮截住。”
呃……
張邈和張超兄弟面面相覷。
他們在汴水以南布下了數萬大軍，隨時會威脅劉備軍南下的重要補給點滎陽，
按照道理，徐榮應該先去除己方的威脅，再緩緩西進，這樣才不至于被截斷后路。
如果是普通的世家公子領軍，這會估計已經嘲諷孫堅不會用兵，
可張邈兄弟一貫為人謙和，這會也都是各自沉思。
“還真有這個可能。”衛茲一臉凝重的道，
“徐榮連勝，定然猖狂，
他破滎陽、敖倉之后用糧食招攬不少愚民，現在兵力說不定又多了不少，
前次他小隊襲擾成皋便差點直接奪城，應該已經發現成皋的守備松懈，說不定現在已經進軍心切，要打雒陽了。”
一時間，氣氛有點凝重。
張邈本來準備在河邊修建工事，跟徐榮慢慢耗，這也是最輕松簡單的打法，
可現在徐榮有西進的可能，若是任由徐榮進擊，自己這幾萬人豈不是成了笑話。
“那……那渡河？”
沒人敢隨便下這個決定。
畢竟徐榮能輕易全殲董卓手下功勛彪炳的大將胡軫，要是隨意渡河，怕是有性命之憂。
孫堅沉思片刻，道：
“先派人渡河查探，若是徐榮真的敢把主力調走，我們就立刻攻打滎陽，
若是徐榮的主力不動，我們就和他在此對峙，
賊軍遠來，糧草必然不濟，能拖得久一點，他們必然全軍崩潰。”
孫堅的軍略讓張邈兄弟紛紛點頭，衛茲主動要求渡河偵查，孫堅為了保護他的安全，讓祖茂也率領一彪人馬跟隨，還千萬囑咐兩人一定要夜半行動。
第二天清晨，衛茲早早就回到營中，他氣喘吁吁，滿臉紅光，顯然有了重大的收獲。
“果然不錯，徐榮已經率軍西進，現在正要去截殺曹孟德！”
聽說這個消息，張邈立刻眼睛一亮，不過他還是很冷靜的問道：
“汝如何知曉？”
衛茲擦擦額上的汗珠，道：
“賊軍的騎兵盡數出動，步卒也出動大半，
就算騎兵能快速回返，那些步卒也不至于立刻轉向。
如此大規模行軍，定是徐榮主力盡出，我們渡河之后找到幾個被徐榮逼的走投無路的世族子弟，都說見了徐榮親自領軍，還帶了大量的輜重。
這分明是準備打雒陽的架勢啊。”
嘶……
劉備還真是猖狂，竟然想用偏師直接進攻雒陽？！
為了保證周全，張邈還親自接待了那些被衛茲救回來的世族子弟，
聽他們仔細訴說了徐榮在北岸的暴行之后，張邈略略松了口氣。
真的走了？
成皋離滎陽不過三日的距離，徐榮親自出動，滎陽城中必然空虛，
張邈再次請來孫堅，誠懇地道：
“文臺，汝精通軍事，告訴我，現在是不是出兵的時機？”
孫堅略一沉吟，堅定地道：
“我軍大軍在此，對上徐榮的主力都不怕，
就算有詐，我也有信心跟徐榮一較高下！”
“好，就這么辦，傳令，即刻啟程，抓緊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