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思迎著徐攸之的目光,和他針鋒相對,十幾秒鐘后,終于抵擋不住這銳利的眼神,垂下了頭。
她暫時妥協了。決定先按照徐攸之為自己安排的作息時間適應兩天,假如沒效果,再找這個家伙算賬。
“5點45了。”
徐攸之提醒道。
“行了行了,我都聽你的。”
阿思忙碌了起來,跑到衛生間刷牙洗臉上廁所……
她原本的習慣,早晨要洗自己這一頭烏黑的秀發,然后一點一點的用吹風機吹干。
可是現在,已經沒有這個時間了。
阿思匆忙地抹了一把臉,換上了一套輕便的運動裝,隨著徐攸之下樓了。
高檔小區的環境十分優美,除了那些錯雜交錯的羊腸小道,以及供居民娛樂的大廣場,百分之八十的地帶都被綠化植物覆蓋了,樹木、青草、鮮花,比比皆是。
尤其是這個時候,冷冽的空氣中夾雜著清新的木葉芳香,吸到肺腔里,十分舒適。
阿思不情愿的心態有所改觀,她深深地吸了口氣,便覺得精神百倍,困意瞬間現實的無影無蹤了。
徐攸之將晨練的出發點選在了一個葡萄架搭成的林蔭小路,明媚的光線透過婆娑的綠葉,灑在理石地面,投射出藤架的脈絡。
阿思發現了不一樣的天地,覺得這個景色很美,而此前的自己,好像錯過了新世界的大門。
生活要有儀式感。
阿思伸了個懶腰,張開雙臂,輕輕閉上眼眸,去迎接新一天的美好。
陽光灑在臉上,暖融融的,還沒等阿思體會這片刻的溫存,光潔的額頭就遭遇了兩下重擊。
“已經晚了,就不要偷懶了,OK?”
徐攸之彈了她兩記腦瓜崩,不滿地催促道。
“你這么折騰人家,良心上過得去嗎?”
阿思實在受不了徐攸之這種反客為主的樣子了,到底誰為誰服務啊,怎么自己好像成了他的手下似的。
徐攸之看了一眼阿思懶洋洋的模樣,指望她自覺鍛煉是不太可能了,“這能有什么呀,就十五分鐘的慢跑而已,相信我,如果你能養成一個早起跑步的好習慣,白天的時候就會精力充沛,干什么都活力四射。”
徐攸之打算在前面領著她跑:“你跟著我吧。”
說完,徐攸之就啟動了。
阿思以幽怨的眼神看著他的背影,跟了上去。
徐攸之也很久沒這么跑過了,他喜歡那種跑步時清風拂面的感覺,不禁放飛自我,越跑越快。
沒多久,他就感到少了些什么。
阿思呢,這姑娘哪去了。
徐攸之回頭一看,阿思已經沒影了。
徐攸之只好原地踏步,不大一會兒,阿思才踉踉蹌蹌地從后面趕了上來。
見狀,徐攸之倒著跑了回去,和她接頭。
瞧見她這副氣喘吁吁的掙扎樣子,徐攸之批評道:“現在你發現自己的問題了吧?才跑了幾步遠,就成了這個樣子,你的體質可不行啊,再這樣下去,你失去的可就不止是味覺了。”
你跑的這么快,我能跟上就怪了!
阿思斜了徐攸之一眼,很想這樣告訴他。但是見到那張他誠摯的臉,卻說不出話了。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缺乏鍛煉,除了工作以外,她閑暇的時間不是在補充睡眠,就是在網上刷《美食達人》的評論——她還是很在意別人的對自己的看法。偶爾也會看一看書,那是她上學時的愛好。
總而言之,阿思確實是不怎么戶外運動,不過這和她的體質關聯很大。
雖然她是個美食主播,經常大吃大喝,但是有個特點,怎么吃都不胖,所以她不需要刻意減肥,這也是她不運動的最大原因。
直到此時,她才意識到自身的體質孱弱,看來該把那些塵封在抽屜里的健身卡掏出來使用了,這當然不是她自己辦的,其中一部分是關心她的粉絲從網上寄過來的。
這回徐攸之放慢了速度,阿思咬著牙跟在了后面。
一大早上,小區里空空蕩蕩,倒沒有清早遛彎的大爺打擾。
“適應個幾天,我帶你去跑五公里。”
晨跑結束后,徐攸之對阿思說道。
阿思回到了樓上,用濕毛巾擦了擦額頭的汗,然后來到了自家的大廚房。這里有各種烹飪的廚具和灶臺,還有好幾個擺滿了各種食品的大冰箱,都是有特色,市面上不好買的東西。這些也大多是別人送給她的。
阿思沒有儲藏食物的習慣,可這么多實在是吃不了,只能將剩下的儲存在這。
徐攸之看到這琳瑯滿目的食品,里面有他最愛的美酒,忍不住吞咽了口水。
阿思瞧見了,有點得意,漫不經心地道:“你喜歡什么就隨便拿吧,就當對你的酬謝了。”
徐攸之看中了一袋寫著德語的香腸,這是著名的巴伐利亞白香腸。
據說德國有1500多種香腸,這種白香腸是具有代表性的種類之一,外觀和味道都非常獨特,主料是由剁碎的嫩牛肉和腌制過的豬肉,調味料有香芹、肉豆蔻、小豆蔻、蔥、姜、檸檬和洋蔥。
徐攸之不是個專業的吃貨,見識非常有限,以為這就是個顏色特別一點的腸,撕開袋子就要吃。
阿思趕緊告訴徐攸之,吃這種白腸要先去除外面一層薄薄的腸衣,還要搭配巴伐利亞的一種芥末醬。
她從包裝袋里取出了一個半透明的醬料包,“這種塑封的白腸沒有任何添加劑,為了便于保存,一般都是生的,需要泡在沸水里面煮十分鐘,方可食用,煮熟后腸衣也更容易拔下來。”
徐攸之沒想到吃根腸還要這么麻煩,但是他對這種特別的食物起了濃厚的興趣,便去插電燒水。
阿思是美食的行家,又為徐攸之推薦了一款愛爾蘭黑麥啤酒,這和香腸可是好搭檔。
這期間,阿思也準備自己的早餐了。
她倒是對吃什么持無所謂的態度,反正又嘗不出味道,在微波爐里加熱了牛奶,然后泡了一杯燕麥片,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面送。
這邊,徐攸之的白腸也煮好了,撈出,放到一個餐盤里,坐在阿思的對面,享用起這份以前從沒吃過的食物。
把醬料擠到一個小調味碟里,小心翼翼地剝去腸衣,用小叉子將白腸一分兩半,頓時一股子香腸的芳香甜膩的氣味鉆進了鼻子里。
吸上一口,真的很舒服。
徐攸之更加期待了,他啟開啤酒瓶蓋,為自己倒了滿滿的一杯,黑幽的顏色,冒著泡泡的酒花溢出了杯子,平靜后無數小氣泡浮上了液面,許久都未停止,一看就是上檔次的啤酒。
徐攸之叉起一塊香腸,蘸了下醬料,整塊吃了下去,細細品味,口感倒是和普通的俄式香腸沒有太大區別,只是更有嚼勁,味道略微有點甜,但不辛辣,還可以吃到里面的肉粒。
綜合來說,沒達到徐攸之心里對它的預期,但絕對比超市里面賣的香腸好吃的多,這是毫無疑問的。
香腸在口腔內還未消化完畢,徐攸之又抿了一口黑麥啤,濃烈的焦味與甘醇口感組成了一種不一樣的風味,和常規的啤酒大相徑庭,喝不慣的人,會很討厭這種味道。
但是徐攸之連高度數的白酒都能適應,這又算得了什么?
麥啤和殘留在口腔內香腸激烈的碰撞,又是一種讓人難忘的滋味,這可能讓人上癮,徐攸之敢斷言,沒有男人不喜歡這種感覺。
單論巴伐利亞白腸,或者愛爾蘭黑麥啤,都不足以讓人印象深刻,可這兩者結合在一起食用,就如酵母遇見白面一樣,產生了妙不可言的化學反應,
怪不得阿思會把這個組合啤推薦給自己,不愧是美食家,真有她的一套。
如此一想,阿思這么懂美食的女孩子失去味覺,真是非常可惜的一件事。
不過早餐吃這個有點重口味了,晚上臨睡前吃這個正合適。
徐攸之一口腸,一口酒,風卷殘云,很快就把這750克的香腸和500ml的啤酒干掉了。
徐攸之打了個酒嗝,心滿意足地拍了拍肚子。
阿思見了,‘切’了一聲,心想這家伙也是個吃貨。
兩人吃完早餐,此時已經是七點多了。
這個時間段,是聽半個小時的輕音樂,舒緩阿思的心情。
這個作息表看上去有些荒誕……其實還真就那么荒誕,徐攸之的性格也設計不出這么有情趣的項目,這完全是他從網上隨手復制粘貼的。
因為只讓阿思品嘗廚師們的食物顯得目的性太強,容易被人看穿,加上一些項目點綴一下,會令人深信不疑。
雖然說這些形勢上的東西可有可無,但是做到這步了,就要把戲演的逼真,否則阿思勢必會覺得自己的話沒有信服力。
阿思并不喜歡這種類型的音樂。平時的工作和生活夠壓抑了,怎么能聽這種空靈勾起內心傷心記憶的聲音呢?
狂放的搖滾才是她的最愛。不過既然決定遵從徐攸之的安排,只好強迫自己沉下心來,晨起的萬丈活力一下子又昏昏欲睡了。
阿思拄著下巴,差點沒被這催眠曲一樣的音樂弄得睡下。
這之后,阿思開始化妝——作為一個整天曝光在大眾視野下的美食主播,這是在每天必要的流程。
可是徐攸之只給她二十分鐘的時間,這對往常的她根本不夠用,女生化妝,沒有一個小時怎么能行!光涂唇色和畫眉毛,就不只二十分鐘了。
她向徐攸之說明了情況。
徐攸之納悶,他在視頻上看到的阿思清純可愛,不像化過妝的樣子。
阿思無語,要是讓你看出來,那就說明自己的功力退步了——她的人設是清純陽光,自然也要相應的妝容襯托。淡妝也是妝啊!
徐攸之不懂這些,考量之后,多給了她十分鐘。
阿思眼里的徐攸之是個頑固分子,能多給自己十分鐘已經很不錯了,即便時間仍然不夠,也沒有得寸進尺。
那么就只能一切從簡了。
八點二十的時候,兩人終于走出了屋門。
下海市的交通很發達,但這時還沒有過上班的高峰期,街道上相當之堵,每到紅燈亮起,各種車輛就排成了一條長龍,許久都動彈不得一步。
因此公交和計程車不能夠節約時間,地鐵才是出行的首先。
好在這是做大城市,地鐵線路四通八達,幾乎每一個重要的樞紐地點都設有站臺,阿思家的附近就有一個地鐵站。
下海市的地鐵深夜都是爆滿的狀態,更別說現在這個時候了,找到座位簡直是個奢望,能有個站腳的地方就不錯了。
幾乎是人擠人,背貼背。
徐攸之‘護送’著上了地鐵。
阿思生怕有人認出她,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戴上了鴨舌帽和口罩。
在熙攘的車廂中,阿帽檐下的大眼睛眨了又眨,“你這是要一天都跟在我的身邊嗎?”
“你說呢,不然怎么監督你。”徐攸之理所當然地道。
他深知只有美食才能喚醒她的味覺,所以得時刻在她的身邊觀察,調研她喜好的食物。
“哦,那你打算這樣多久。”
“直到你恢復味覺的那一天。”
“騙子,那你豈不是要一輩子跟著我了?”
“你對我就這么沒有自信嗎?”
“說實話,一點也沒有。”
阿思如實說道。
“那為什么你會答應我們呢?”
徐攸之眉毛一挑,好奇地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這就是緣分吧。”
阿思搖了搖頭。她與徐攸之才認識不到一天,連熟悉都談不上,更別說彼此了解了。但是和對方相處中卻奇怪地沒有一絲的距離感,可以肆無忌憚的說話,開玩笑,表達自己的喜怒哀樂,而不用像平日里那樣,顧忌太多……
在公司要看領導的臉色,在鏡頭前則要極力的包裝自己,因為一舉一動都會遭到觀眾的解讀,就連逛街也不能無拘無束,還要把自己引以為傲的臉蛋遮擋起來。
只有在家里,才有難得的自由空間。可是冷清的大房間里又讓她覺得孤獨,感受不到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