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圈旋轉的刀風向著周圍擴散席卷,讓所有人都靠近不得,三陽樓的高手們還能提劍抵擋一二,那些武功尋常之輩就直接被刀風給掀飛出去了。位于旋風正中央的洪辰,趁此機會提著楊易一個縱躍,就從眾人頭頂上騰飛而起,雙腳不斷踏空,一直凌空飛躍到一處房頂上,身形迅速消失在建筑群中。
下方復仇心切的人們自然是一陣喝罵,著急萬分。褚片山當即下令,眾弟子分頭尋找二人,一有消息,馬上彼此聯絡通知。如果誰能率先斬殺楊易,三陽樓將會賜予長老之位。一些就算沒有親朋在這次血案里喪生的人,這時也不由心底發熱。畢竟三陽樓的每一位長老,都有分管大量商鋪的權力,每年可以從商鋪和農田的經營中得到不菲的分成,如果能當個二三十年長老,必將成一方巨富,福蔭三代都不成問題。
這時云陽山上風消雨歇,洪辰攜了楊易狂奔到山腳,從茶棚里騎了踏雪,一路策馬疾馳,穿過霧陽河,抵達升陽城。進城時已是傍晚時分,洪辰帶著仍暈厥中的楊易到了一家醫館。醫館里的大夫年紀不大,看到楊易的傷勢,大皺眉頭,說很難救。洪辰拍出金銀,說:“盡管醫他,醫不好也無妨。”那年輕大夫仍是執意推辭,洪辰幾次三番要求下,他才實情相告:“你這朋友一看就是與人爭勇斗狠到了如此地步,傷他的人武功還甚高,我收容了他,萬一他今晚就被仇人找上門怎么辦?只消幾刀幾劍,我這醫館就要被砸個稀巴爛。損失點物品倒不要緊,萬一傷了我的命呢?這讓我哪敢醫他?”
盡管洪辰信誓旦旦保證,年輕大夫也堅決不收,只是推薦了一家草藥堂:“這家的郎中醫術只是泛泛,但是個不怕事混不吝的家伙,去找他吧。”于是洪辰轉而帶著楊易又到了城邊上那家名為“一樂堂”的破舊草藥堂。
此時天色已暗,月上梢頭,草藥堂打開門來,出現的是一個穿著臟兮兮衣服,頂著亂糟糟頭發,還擤著鼻涕的十五六歲少年。洪辰說找郎中,少年說他就是郎中。洪辰瞧他小不了自己幾歲,頓生疑竇:“你當真是郎中?”少年哈哈大笑:“我當然是郎中,姓屠名一樂,屠一樂就是我,我就是屠一樂。”名為屠一樂的少年看到了楊易,把用手擤出來的鼻涕往褐色短袍上擦了幾把:“快把他弄進來吧,我給他敷點藥。”
洪辰雖然信不太過這個屠一樂,但眼下也沒什么別的好地方可去,只能讓楊易接受這邋遢少年郎中的治療。兩人一起把楊易抬到床上,給他脫衣擦身,清出創口,再由屠一樂把現成的藥膏給他敷遍全身,忙活好半天才弄好。隨后屠一樂開方熬藥,并向著洪辰收取診金藥費:“一兩金子。”洪辰行走江湖也有兩年,早已不是買個燒餅都被人騙錢的少年,聽著就眉毛一挑:“你可真是獅子大開口,以為我不懂藥材的行情?”少年卻撇嘴道:“這藥材本身嘛,是不值錢,但辛苦本人來開方,那就是大錢了。你可別說你有別的地方救他,連我都看得出來,他身上的傷勢是被三陽樓的‘求敗十三劍’所傷,這整個升陽城,沒人會跟三陽樓過不去。若是這人被三陽樓追殺,可能今晚就要有三陽樓的人過來,到時候我還得給你們打掩護呢。一兩金子很多嗎?一點也不多好吧!”
洪辰只覺人不可貌相,這屠一樂看起來邋遢懶散,沒想到是個精明人物,也便乖乖付了錢,反正在金蛇島上從眾多武林人士手里“借”了一大筆,花銷至今結余的那些,也夠一段時間花用了,一兩金子雖然多,但也付得起。
屠一樂收下金子,喜笑顏開:“早知道你如此大方,我就跟你要十兩金子了。”
洪辰又給他一兩金子:“這一兩,是付給你幫他日后養傷的。”
屠一樂卻沒收下,反問道:“你是要走?”
“是。”
“你可不能走,傷患還在這兒呢。”
“你是郎中,我付錢,你醫他就行。說實話我與他素不相識,機緣巧合之下才救了他的命,為他付了二兩金子,也仁至義盡了。”
“你要走了,他可就死定了。”
“這話怎講?”
“我剛剛不講了?若是三陽樓的人追殺他,今晚就能找到這兒來。”
“你不是說你有掩護的法子?”
“那也得你留這兒才行。”屠一樂又開始擤鼻涕到身上,“萬一我掩護不住,三陽樓的人隨手就能把我殺了,到時候不得你來救我?我賺錢是要緊,但不能賠上命吧。”
“你怎知我能救你。”
“你能把他救到這兒來,自然到時候也能把我救了。”
“好吧。”
洪辰也不忍三陽樓的內部恩怨殃及這少年,于是一起留了下來。原本準備趁著夜色偷偷潛回三陽樓,靜候季茶到來,看來只能再等上一兩日才能跟她去會和了。
是夜,風高人靜,一樂堂的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吵嚷,本就破敗的大門被人一腳踢開。
十來名佩劍的武林人士出現在門口,屠一樂一邊往身上擦著鼻涕,一邊上前迎接:“老爺們,深夜造訪小店,所為何事?”
一名華服青年道:“我們收到‘風林醫館’消息,你這草藥堂窩藏了一名罪大惡極的兇徒,快把他交出來。”
屠一樂忙道:“我是見過一個被風林醫館拒診的家伙,但我只賣了他一點藥膏,他就帶著那個傷者走了。別看咱年紀輕,見識不低的,我也能看出那人受的是你們三陽樓的劍法所傷,敢收容他們啊!”
“誰知道你會不會見財起意。”華府青年一腳踏入堂眾,環視四周,“我聞著這里有煎過藥的味道,誰會找你這草頭郎中來看病?”
“老爺,你看不出,咱是自己病了嗎?”屠一樂又用手擤了一把鼻涕,嘿嘿笑道,“咱已經病了好幾天了,吃了好幾天藥也不見好轉,唉。老爺要是有點散碎銀子,可否借我去找醫館瞧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