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們綁了我兒子——司笙?”
冬穎的萬丈怒火瞬間平息下來。
冬至適時往前走兩步,很乖巧地跟自家老母親打招呼,“冬媽。”
懶得理他,冬穎環顧一周后,心里有了底,將冬至一把推開,走向司笙問:“你救的這小子?”
“啊。”
司笙應了一聲。
然后喊:“冬姐。”
冬穎點點頭,記下這個人情,“謝了。”
說著又扭頭看著一臉無辜的冬至,擰眉質問:“你怎么回事,一個大活人任由他們綁?”
知道冬穎肯定擔心了一路,冬至緊閉嘴巴,委屈巴巴地不敢出聲反駁。
林逍心腸好,主動幫忙說話:“也挺好的,反抗可能會挨揍。”
話音剛落,林逍就感知到兩道凜冽視線直逼眉心而來,他一個哆嗦,嘿嘿一笑,連忙感慨:“當然,男子漢大丈夫,還是要努力反抗一下。不反抗就任由他們綁,太窩囊了。”
話都說到這里了,林逍估摸著這位姐該消息了,沒想冬穎臉色一下冷得個徹底。
她擰眉問:“你說誰窩囊?”
如果時間回到半分鐘前,林逍絕對會當個啞巴,不讓自己多說一句話。
——無論對方年紀多大,只要是個女的,就不要想著跟人講道理。
林逍認慫:“這位姐,我錯了。”
冬穎冷哼一聲。
疑似幕后主使的人還在追蹤中,該抓的都抓住了,司笙等人沒有久留,報警后就派人在工廠守著綁匪,然后跟冬穎、冬至等人離開工廠。
一出門,就見到歪扭地橫倒在地上的摩托,司笙挑了挑眉。
她好笑地問冬穎,“開摩托來的?”
“嗯。”
活動了下脖子,冬穎隨意地看了眼摩托,敷衍點頭。
司笙問:“從哪兒啊?”
冬穎報了個地名。
很小一地方,就算是段長延、林逍這一類常在附近混的都沒聽過。司笙沉吟了下,計算著路線,然后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乖乖跟在冬穎身后挨訓的冬至,勾了勾唇,沒有戳破。
冬穎出發地點距離這里很遠,大概是得到消息后一路飆車趕過來的。
或許冬穎也清楚,對方的目的就是她,只要她沒到,對方就不可能對冬至做出什么。但,冬穎還是馬不停蹄地趕過來了。
可見其擔心程度。
冬至身為人質,還需要去警局錄個口供,司笙就帶著他們上車等待警察過來。
同時,互相交流了下情報。
說完自己這邊的情況下后,司笙問冬穎:“他們想利用冬至對你做什么?”
坐在面包車里,冬至雙手托腮,聽到司笙的話后連忙點頭,表示自己也很好奇。
冬穎看了他一眼。
冬至腦袋立即僵住。
林逍笑笑,往后一倒,拍拍冬至的腦袋,心里特別好奇,有這樣一彪悍的母親,是怎么養出這么乖的傻白甜出來的。
“他們……”
冬穎視線掃視一圈。
蕭逆和司風眠坐在前面聽八卦,她和司笙坐在中間,冬至和林逍在后面。
車門開著,段長延和凌西澤杵在門口,優哉游哉地旁聽著。
大部分人冬穎都認識,因一起經歷過“金杯事件”,所以冬穎對他們還是信任的。
但——
最后,目光定格在林逍身上。
林逍被她冷眼掃得眉頭直跳。
林逍連忙舉起三根手指表態:“我效忠笙姐。”
“花言巧語。”冬穎冷哼一聲。
林逍看向司笙,想要拉著司笙幫自己說話,“笙姐,我是不是你的人?”
“算不上。”司笙收回視線,淡聲跟冬穎道,“不過,他慫,沒膽說。”
求你給小弟留一點尊嚴。
再這么打擊他,他是會叛變的。
“哦。”
冬穎勉強信了。
“我先前問過你——”冬穎頓了下,眸色深沉幾分,抿唇問,“你知道樓蘭計劃嗎?”
樓蘭計劃。
這四個字一出口,周圍一干人等紛紛抬目看去,動作異常明顯。
就連站門口的段長延和凌西澤,目光都掃過來。
察覺到他們的動作,冬穎愣怔了下,恍然:“先前問你沒反應,現在……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司笙“嗯”了一聲。
她看了眼段長延。
嘆息一聲,段長延手肘搭在車門上,接過司風眠遞來的一瓶水喝了口,然后長篇大論地將他們所知的“樓蘭計劃”“機關城”之事,一一跟冬穎說了個清楚。
冬至昨晚聽了一耳朵,沒想今日他們還經歷這么多事,聽得恍恍惚惚的,只覺得這個世界可真精彩,什么驚險刺激有趣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他聽得很入迷。
林逍看冬至聽得認真的模樣,嘆了口氣,塞給冬至兩顆糖,心想這傻白甜真該放溫室里養著。
聽完段長延的講述,冬穎沉默片刻,暗自在心里消化了下。
好半晌后,冬穎才道:“最近一直有人在找我,我打聽到跟機關城有關,所以藏匿行蹤來西北找個故人——”
話到這里,冬穎忽然止住了。
她側首看向司笙。
“說起來,這事跟你有點關系——”冬穎頓了頓,仰頭灌了兩口水后,話鋒倏然一轉,“我知道你送給冬至一機關盒上刻著銀杏葉,你是最近機關圈里很火的神秘人物、銀大師吧?”
“銀大師……很耳熟啊,不是最近道上一大傳說么……”
林逍接過話,后知后覺琢磨明白冬穎的意思,登時瞪大眼睛盯著美若天仙的司笙,“仙風道骨的世外高人是你?!”
懶懶往后斜乜著他,司笙冷冷一笑,“我不仙風道骨?”
司笙又問:“我不世外高人?”
瑟瑟發抖,不敢說話。
天仙說什么就是什么。
無形威脅完林逍,司笙又跟冬穎道:“嗯,是我。”
冬穎沒驚訝,點點頭,表示了然,然后說:“我被他們誤認為是你了。”
風吹過,很安靜。
停頓須臾,司笙緩緩抬起手指,蹭了下鼻尖。
她問:“怎么回事?”
冬穎:“說來話長。”
《密室逃脫》帶火機關術后,冬穎就發現有人背地里跟蹤、試探她。明面上的也有,都是自稱大師、教授的人上門拜訪,請教機關術的。
背地里的人,冬穎管不著。不過找上門來的,冬穎見是同行,開始沒起疑,就跟他們交流了。
——只是她發現這群人名不副實,在機關術的領域就是一嬰兒,屁都不是。所以,再遇上前來“請教”的,交流欲望就漸漸淡了。
后來,這群人就不找上門了。
但是背后跟蹤她的人,越來越多。
冬穎起了疑,反坑了一撥人,從他們嘴里撬出一點消息——他們在找一個叫“銀大師”的人。
司笙第二次錄制的《密室逃脫》播出后,《密室逃脫》官博因為想證明司笙“想要暴力開機關也得具有一定機關術扎實基礎”,所以將機關設計圖紙公開在網上任由網友們去分析。
而,那一期的密室,正好是冬穎設計的。
專業一點的,只要看到圖紙,就知道冬穎的實力非同小可。——尤其是在機關術圈沒幾個有能耐的人時。
于是一直盯著“銀大師”的人,很快就根據圖紙開始聯想——“冬穎會不會是銀大師”。
從而找出一堆人來試探冬穎。
后來大概是證實了這一點,所以那些絡繹不絕來找她的人才有所減少。
聽到這,司風眠舉起手,打斷冬穎的話,在冬穎凝眉看過來時,他弱弱地問:“他們怎么不懷疑我姐?”
這一問,問出在場之人的想法。
——解開機關術的人不牛嗎?
——設計兩個密室的人不牛嗎?
——司笙為什么不值得關注一下下?
冬穎表情有點古怪,輕咳一聲,說:“我也問了下,大概是他們覺得師妹只是在立人設。他們把師妹設計的兩個密室都歸功于我了。”
眾人:“……”
好吧,有色眼鏡害人。
司笙暗自磨牙,冷冷勾唇。
被氣笑了。
——黑粉各種給她找借口倒也罷了,這些個人還對她存有偏見?
——是人嗎?
司風眠悠悠出聲:“姐,不會你自爆都沒人信吧?”
就像Zero那樣……
如果不是司笙直播畫圖證實她的身份,網友怎么會相信“司笙就是Zero”?
畢竟大眾心目中的司笙就是一徹頭徹尾的花瓶……
司笙涼颼颼地看向司風眠。
司風眠縮了縮脖子。
“師叔,別拍戲了吧,這身份太坑你了。”段長延由衷地給司笙提議,“降低你的逼格!”
司笙:“……”
被司笙冷眼刀子刮到,段長延默默往旁退了一步。
結果凌西澤的腳不知何時伸過來,他后退時被絆倒,一個踉蹌往后倒,抓住車門才狼狽地穩住身子。
段長延憤然地瞪向凌西澤。
凌西澤不動聲色地看向司笙,神色平靜,仿佛什么事都沒發生過。
段長延:“……”這老狗比!
見到凌西澤為自己出氣,司笙心情才算好一點,看了看冬穎,示意她繼續往下講。
“我問出一點消息,找我跟樓蘭計劃有關。不過,剛問出來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被他們察覺到了,當晚就派人來抓我。”冬穎繼續道,“之后我就來了西北,想找個故友——準確來說,是師父的故友,問問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司笙來了興致,“老易的故友?”
“對,”冬穎頷首,“他也是樓蘭計劃的參與者。”
“不是,這項目不是保密嗎?”林逍忍不住,又賤兮兮地開了口,“怎么整的誰都知道,而且嘴巴一個比一個不嚴實?”
冬穎又看了她一眼。
冬至沉沉嘆息,勸道:“逍哥,你閉嘴吧。不然容易挨揍。”
林逍瞪他。
冬至不痛不癢。
不想跟林逍多費口舌,冬穎直接道:“我知道是個意外。”
差不多三十年前,冬穎那時候還在易中正門下學習機關術。
那是一個周五。
冬穎放學后,一般都會去小巷里找易中正學習。但那天放學比較早,冬穎就提前去了一個小時。
正好遇見有客人來串門,在家里跟易中正聊天。
冬穎就是在門口聽到他們談的事。
“其實我也忘了,能記得的不多。”冬穎道,“師父故友就是那年核心工程師之一。大概是說圖紙被銷毀,但機關城里困住的東西畢竟是個禍害,今后肯定會重啟機關城的。他問師父,要不要留一手。”
段長延問:“怎么留?”
停頓兩秒,冬穎眼睛微微闔上,爾后又睜開,道:“重畫圖紙。”
段長延訝然:“這種事能辦到嗎?”
設計圖紙和復原圖紙可不是一個級別的。
設計圖紙各有工程師負責各個部門,損耗百人團隊的心血、智慧、時間才得以完成。
如果將所有人找齊還好說,但他們團隊一遣散就杳無音信,在一起時還是隱姓埋名的。
“能。”冬穎篤定道,“師父是唯一一個能辦到的人。”
林逍忍不住開口,“一個人?”
“嗯。”
冬穎應聲。
林逍暗自嘀咕:“這踏馬是神吧,一座城的圖紙復原誒——”
司笙垂了垂眼簾,沒有說話。
在別人一致認為不可能的事……她知道,易中正真有這個實力。
就像秦凡擁有過目不忘且復制的能力;
就像鐘裕時隔五年依舊能記得臺詞和人像;
就像段長延五感超出常人,是個天生的美食家;
就像鄭永豐能成為一臺精密的機器輕松完成段長延所有苛刻要求;
這些人,可遇不可求。
但確實存在。
甭說易中正在機關術上的造詣遠超于她。哪怕是她,復原她設計出來的圖紙,只要用心,成果都不會差之分毫。
凌西澤倚在門邊,神情淡淡的,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他問冬穎:“他們成功了嗎?”
“不知道。”冬穎搖了搖頭,“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復原的。我當時聽到的,大概是師父考慮舊友的提議。之后——唔,反正我后來就被發現了。”
眾人沒說話。
冬穎繼續道:“后來幾年,我也見過師父這位舊友,平均一年來一次吧。——我剛知道,師父同意復原圖紙,舊友來找師父,是一起研究圖紙的。”
司風眠聽得津津有味,忙問:“冬姐,這位故友你找到了嗎?”
“幾年前就去世了。”
“不過,有點收獲。”冬穎說得口干舌燥,又喝了口水,繼續道,“我在他的遺物里找到一份圖紙,應該是師父畫的。不過我看不懂,大概也不是機關城的完整圖紙——”
冬穎看向司笙。
滿懷希冀。
素來自信囂張的司笙,這次迎上冬穎的視線,稍微有點底氣不足,猶豫片刻后,不緊不慢地說:“我沒準能懂一點。”
“師叔,謙虛不符合你的性格啊!”段長延被她唬住,驚愕地說,“你應該是——你們機關術圈算個鳥的態度啊!”
司笙涼涼地剜他,“知道你師叔外公的厲害?”
段長延:“……”好吧,不知道。
“沒看過,所以不知道。”司笙摸了摸后頸,挑挑眉,將話說得挺保守的,“我可以看看。”
冬穎也有點驚訝,琢磨了下,遲疑地感慨:“……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這么謙虛。”
“嗯!嗯!”
后面的林逍點頭如搗蒜,非常贊同冬穎的說辭。
在他心里,司笙素來是無所不能的,何止一個“囂張”了得!
謙虛?
她字典里就不存在這兩個字!
“啊,我是一花瓶。”司笙往后一倒,扯出一抹慵懶的笑,悠悠然道,“不過,除老易之外的機關術大師——都是渣。”
感覺被親師妹內涵到的師姐冬穎:“……”
眾人:“……”
行吧,就當你的謙虛是建立在對長輩的尊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