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說長也長,說短也短。
修仙者一閉關,千年時光逝如流水。
而對不能修煉的沐夏來說,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些漫長。
“公主,嬤嬤帶您出去走走吧?”嬤嬤慈愛地問道,看著已經長成了大姑娘的沐夏。
少女杏眼紅唇,膚白如雪,如柳的身姿亭亭玉立。
十八歲的年紀,其他天帝的后人已經是返虛境甚至渡劫天尊了,能飛天遁地,四處去探險。
他們的小公主,卻連青碧宮的大門都沒出過。
“也好。”沐夏畫一般的眉眼一彎,和嬤嬤第一次邁出了青碧宮。
這一走,就是四百余年。
沐夏看山河,看落日,看碧海潮生。
也看熱鬧。
哪里有靈物出世,她下意識就想往那邊去,嬤嬤無奈地帶著她趕到,看到無數人廝殺爭搶。
沐夏總有一種手癢的感覺,按捺著滿心的蠢蠢欲動,乖乖當她的看客。
“快看,青碧宮的云沐夏!”
“又是她,哪里有熱鬧,哪里一定有她。”
“也是可憐,看一眼少一眼,她壽元不多了。”
“哎,本該是掌上明珠的小公主,卻是先天劫難體,遭了青碧女帝的厭棄,由個嬤嬤陪著被遣在宮外……”
議論聲此起彼伏,沐夏過耳不入心。
嬤嬤在一旁急切道:“公主,天帝大人她絕不是……”
“我懂的,嬤嬤。”
沐夏安撫地一笑,飄然離開,去趕下一波熱鬧。
她的身后,偶有曾經的故人小孩子們,早已長大,龍章鳳姿地負著手,在追隨者的簇擁下憐憫地望著她背影。
“她壽元還有多久?”
“回公子,不到百年了。”
沐夏四百多歲了。
她的壽元,一日比一日少,靠著生命瓊漿度日。
到了四百五十歲這一年,沐夏忽然感覺到了自己的大限,一種很神奇的感應,仿佛天道在對她倒計時……
她每邁出一步,都感到無比沉重的壓力,她看上去還是個十八歲的少女,只有沐夏自己知道,她的身體已經開始在枯萎。
某一天清早,沐夏忽然毫無預兆地開始吐血。
嬤嬤的眼淚“嘩”一下流下來:“公主!回宮吧,我們回宮吧,啊?”
沐夏擦去唇邊的血,笑著點了點頭。
之后的二十年,沐夏日日在藥浴中泡著,每天幾十枚丹藥吞下肚。
但仍是沒用。
四百八十歲開始,她已經連床都下不了了。
嬤嬤守在床邊,握著她的手道:“公主,您一定要撐住,撐到五百年,天帝大人會回來的!”
“算了吧。”沐夏虛弱地搖頭道:“讓母親不要再準備任何事了。”
“公主,您……您知道?”
“嬤嬤忘了么,我和別的孩子不一樣。”
“是,是,您打小就不一樣,您是我見過最乖也最怪的孩子!”
沐夏虛弱地笑起來:“我還是不記得我是誰,但這四百多年,我很開心,成為云沐夏,我也很開心。”
嬤嬤嗚嗚哭起來。
她感受到了一種死氣,在沐夏的臉上縈繞著。
她的氣息越來越弱,弱到幾乎察覺不到了。
“怎么會……怎么會這樣……”
“明明還有二十年,二十年才是公主的劫難,賊老天,你要絕了天帝大人的希望嗎!”
嬤嬤嘶聲指天,老淚縱橫。
沐夏的手,從她手中緩緩地滑出去。
“不!不不不!公主!公主……”
嬤嬤的哭喊聲震徹青碧宮。
當夜,青碧宮中掛起一片白。
沐夏的尸身被放置到冰玉棺中,有所感應的青碧女帝馬不停蹄地趕回,在青碧宮外望著白幡縞素,一口血噴出,仰天倒了下去。
“天帝!”
“天帝大人!”
哭喊聲撲向女帝。
她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眼中流出血淚:“扶我去看看夏夏。”
冰玉棺里,少女蒼白地閉著眼,睫毛如扇,唇畔噙著淡淡一抹笑。
她仿佛只是睡著了,隨時能睜開靈動的眼睛。
女帝一寸寸撫摸著她的臉,又哭又笑道:“娘的夏夏,長大了,可惜娘來晚了一步。”
“天帝大人,您要節哀啊!”身邊女子們哭成一團。
“無需節哀。”女帝抬起頭,望著天幕道:“你既不公,本帝便與你斗到底!”
她一手穿透了自己的丹田。
鮮血如柱噴涌。
“不要啊天帝大人!”
“天帝三思!”
在一片凄然哭叫聲中,女帝緩緩地站起身,從丹田里生生挖出了一枚珠子。
轟隆!
天幕上響起震耳欲聾的雷鳴。
宛如天道之怒,轟鳴炸耳。
女帝冷笑著伸手一握,珠子砰一下爆碎開來,一道道光芒全部匯入冰玉棺中,染的沐夏尸身流光溢彩。
女帝一口口血涌出嘴邊,虛弱地蹲下身來,撫著沐夏的臉道:“下一世,娘為你爭來滔天氣運!”
“這一把歸一劍,本是為了斬你劫難,可惜娘來晚了,這把劍便候著你。”
“娘等你。”
“等你持劍歸來的那一日。”
歸一劍被她當空射出,破碎無垠虛空,消失不見。
女帝也從棺前,緩緩地滑了下去,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天帝大人!您為什么這么傻啊,嗚嗚嗚……”
悲戚的哭聲一片。
沒有人注意到,冰玉棺中沐夏的尸身上,一滴眼淚滑下了臉頰。
畫面天旋地轉,女帝倒在血泊中的臉破碎開來,青玉宮也如鏡面碎裂,那些哭喊聲被抽離地越來越遠……
沐夏再睜開眼,已是出現在一座名叫鳳江的小城里。
醫院中蘇云秀年輕的臉龐上,布滿了驚喜之色。
“振海,快看,我們的夏夏會睜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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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兩更,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