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從小到大伴隨著我的夢魘全是由夢境坍塌導致。我雙手環抱胸前,仍由潮水將我淹沒。這一次,我不能再由恐懼吞噬我的靈魂,我一定要振作!
在潮水中憋著一口氣,我努力克服著對水的畏懼,將丹田內暴虐而出的靈力匯聚至掌心,在漫無邊際的水中殺開了一條路。
盡管四散開來的水又迅速往中間并攏,但已足夠我走出困境。
潮水散去,鋪天蓋地的黑被刺眼的陽光取而代之,我知道我依舊陷在夢境之中,因為迷瘴絲毫不減。
一滴溫熱的血液滴在我的眉心,我用手揩了一把,仰頭望去,血紅的殘云在我頭上揮之不去。
“斬妖除魔!衛我疆土!”
“斬妖除魔!衛我疆土!”
我眼前,一排排士氣大振的士兵搖旗吶喊。他們目無焦距,死氣沉沉。
我站在遠處,眺望著高臺之上面容清麗的黑衣女子。即便被五花大綁著,她也未曾露出一絲一毫的懼色。
若說,她是被這群無知的士兵冤枉,但她身上分分明明散發著驅散不開的妖邪之氣。但單看她柔和的面相,著實無法聯想她能干出什么傷天害理的事。
“燒死她!燒死她!”
“只要她死了,天神就不會降怒于我等!”
“斬妖除魔!衛我疆土!”
群起激憤,我心下荒涼。這么多人,竟沒有一個人,愿意為她說上一句話。他們以為,用一人的死,換天下蒼生的生,是無上的榮耀。
但他們卻不知,將一個女人綁在柱子上,活活燒死,是多么殘忍的事。
穿過人群,我一步步踏上高臺,在所有人訝異的目光之中,將女子放下。
可那些人,瘋了一般朝她潑著熱油,數百把火把接踵而至。所幸的事,我沒事。但不幸的是,女子被活活燒死了。
阿暖飛奔而至,發出仿若要震破胸腔的哀嚎。他咆哮著沖入人群,用砍刀瘋狂砍著他們。
一地尸體,一片狼藉。
阿暖提著砍刀向我走來,血流了一地。
此時此刻,我再也說不出寬慰他的話。
他放下砍刀,坐在我邊上,用手將他娘殘留的發釵拾起,“你曾是我生命中最后一縷陽光。可惜,今日一場大火,將我僅有的最后一絲溫暖也剝奪了。”
“阿暖……”我無奈地看著他走向深淵,卻無力將他拽回。
“別叫我阿暖。”他舉起砍刀,朝著我的眉心砍來。
我急急閃身,踉蹌躲過刀鋒,再回頭時,他又化作塵埃,無影無蹤。
“姐姐!”小卓在夢境即將坍塌之前,來到了我身邊。
“小卓……你怎么進來了?”此夢異常兇險,我確認小卓毫發無損之后才松了口氣。
“快走,這是神階造夢者,我無法支撐太長時間。”
神階造夢者?我驚訝之余,火速起身,被小卓牽著馳騁逃離。
我腳下的土地忽然急速下沉,等我反應過來時,身下已是萬丈深淵。
小卓緊緊地抓著我的手,跪伏在地,“姐姐,抓緊了!”
我看著他腳下的土地也在一點點的下陷,狠下心,斬斷了自己的袖子,將小卓推出老遠。而我,以極快的速度下沉。
“姐姐!”小卓狂嘯著被我推出夢境。
我向下望著,深淵幽深不見底,就這么落下去恐怕是要粉身碎骨。但我邊上并無可借力之物,連塊像樣的墊腳石都不曾看見,根本無法逆轉頹勢。
我下沉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眼下已經能瞧見深淵底部刺眼的火光。
約莫一千米,我就要葬身火海了!
深淵底部散發的熱浪陣陣來襲,頃刻間我揮汗如雨。不行,再這么下去,我必死無疑了。
我強迫自己靜下心,氣沉丹田,催發體內蠢蠢欲動的靈力,千葉冰凌朝著肆虐狂躁的火龍萬箭齊發。
冰火相斥,地動山搖。僅需一刻,僅需一刻鐘,千葉冰凌必能反噬火龍。
可惜!可惜我離火海只剩百米!我以手遮面,靜靜等待火龍的吞噬。
伴隨兵刃相交的巨響,我睜開眼,深淵底部的火已被我的冰凌消融,徒留一地冰渣。
容忌馭龍而來,在一片焦灼的土壤上,一襲白衣纖塵不染。
墨染塵緊隨其后,站在禿鷹背上,青紫的唇因為緊張劇烈顫抖。
“過來。”容忌神情淡泊,看不出情緒。
墨染塵拍了拍手中的灰垢,小心翼翼地朝我伸出手,“小歌,我帶你走。”
“我自己,就能出去。”
我一手捏碎夢境,撇下他們,闊步走出黑暗之淵。
睜眼,轉醒。看著淡藍色的結界,心里總算踏實一些。
我知容忌在我身后,因此并沒有回頭,只牽著小卓,慢慢地往回走去。
“姐姐,仙界殿下和魔王在你身后。”
我置若罔聞,“僅憑我現在的靈力,還不是鬼見愁的對手。從今起,我要閉關修煉,任何人不見。”
“小歌!你無需擔憂,我在一日,就護你一日。”魔王拍著胸口,信誓旦旦地保證著。
“請回吧!圣女需要靜養。”
清霜站在結界口,對著容忌和魔王下了逐客令。
魔王比起之前,禮貌了些,并沒有橫沖直闖,而只是再三央求著清霜讓他在幻境小住幾天。
清霜拗不過他,見我并未反駁,終是頷首答應。
她見容忌也杵在原地,便順便問了一句,“殿下要不要同魔王一起,客居幾日?”
“不必。”容忌清冷回絕,馭龍而去。
我見他如此冷淡,回了寢殿,閉門不出。
阿暖,神階造夢者,我閉上眼,腦海里全是他絕望的眼神。親眼看到他的遭遇,我能體會他的所有難處,抵不過心魔在所難免。
但是,為何我偏偏在我捉拿鬼見愁之際,阿暖出現了?
我不寒而栗,如果阿暖就是鬼見愁,那這一切就解釋得通了。
我只盼著我的造夢術早日大成,有朝一日若能逆轉他的夢境,阿暖放下屠刀也不是不可能。
屋外,魔王弓著身子靜靜站了一天,也不言語,只將耳朵貼在門上,聽著屋里我的動靜。
對此,我甚是頭疼。半夜轉醒,有個牛頭映在窗紙上總是有些嚇人。
“墨染塵,你都不睡覺的?”我揉了揉眼睛,瞇著眼看著他映在門扉上被放大了好幾倍的影子。
“我只是舍不得錯過有你在的每時每刻。”墨染塵朗聲答道。
“那你隨意吧。”我再次躺會床中,用被褥遮面。魔真是執著地可怕,這么多天,我就沒出過門,他還孜孜不倦地守在門口,不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