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誰?”扉煙桃花般緋紅的臉頰升騰著一絲慍怒。
墨染塵緘言不語,迎著日光往黑風寨走去。
淡金色的陽光灑在扉煙臉上,那雙深邃的眼眸透出淡褐色的光彩,純澈干凈。
行至黑風寨里,墨染塵以肩上貂毛遮著扉煙的臉,“老子的黑風寨,只能有一個女主人,所以你不便露面。”
扉煙悶悶問道,“她一定很美吧?”
墨染塵將她抱上榻,臉上顯出一絲困頓,“她和你一般大,是個乳臭未干的黃毛丫頭!而且,不及你豐腴,不及你溫柔。”
扉煙眼里的光默默寂滅,“我明白了。縱她不及我千般好,于你心里,她也是唯一。”
墨染塵頷首,“你在寨子里好好養著,老子從不虧待女人。”
“不必了!”扉煙看似柔柔弱弱,但極有個性,并不打算接受墨染塵施舍般的關照。
她下了榻,顫巍巍地朝門口走去,“墨染塵,總有一天,你會愛上我。”
墨染塵粗心慣了,自然是聽不出扉煙言語中的悲戚。
他一掌拍在床頭石柱上,大咧咧地說道,“不可能!老子就算是掛了,也不會愛你。”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扉煙攥緊拳頭,一鼓作氣沖出了屋子。
但未走幾步,扉煙身上的骨頭就發出了咔嚓咔嚓的碎裂聲,整個人如爛泥一般,癱在地上。
沒了筋骨的支撐,她的皮肉軟塌塌地融在一起,她引以為傲的美貌也就此崩塌。
墨染塵將死水般的扉煙拎入木桶中,“真倔!你身體的骨頭差不多都摔得稀碎了,還跑!活該你融成爛泥!”
扉煙驚魂未定,“救我!你一定有法子救我的,對不對?”
墨染塵沉吟了片刻,提著木桶折返回屋中,一股腦兒將扉煙倒在榻上,語氣不善,“別動!”
“你要干什么?”扉煙身上的皮肉現出了粉粉的色澤,在墨染塵的注視下,羞窘到了極致。
墨染塵并未答話,就像是捏泥塑般重塑著扉煙的身體。
他神情專注,赤紅眼眶中,短而密的黑睫輕輕抖動,黑眸中顯出幾分柔情。
扉煙瞥著他,一刻不停歇地咽著口水,“染塵,你會對我負責么?”
墨染塵抬眸,將扉煙最后一根手指捏成形,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氣,“在榻上靜養四十九天,骨血方可再生。”
扉煙納悶地看著自己的身體,并無方才的欣喜,“這不是我原先的身體!”
“挑三揀四!老子只記得小歌的身形,自然只能照著她的身形重塑你的,你若是不滿意,就再做回一灘爛泥吧!”墨染塵起身,以銅盆里不知放置了多久的濁水浸泡著他那雙滿是傷痕的手。
扉煙順下眉眼看著自己的身體,淚水奪眶而出。
“你喜歡就好。”扉煙悄聲答著,清麗的小臉擰成一團。
墨染塵遲疑了一會,忽而說道,“你若真不喜歡這副身體,老子可以嘗試著幫你復原。”
扉煙定定地看著他,堅定說道,“不必了。從前的扉煙已經死了,現在的扉煙,為你而活。”
“為何不為自己而活?”墨染塵摔門而出,完完全全忽略了扉煙熾熱的視線。
他騎乘著禿鷹,在魔界上空一圈又一圈地翱翔著。
“那個叫扉煙的女子,亂了你的心?”禿鷹撇頭,困惑地瞅著悶悶不樂的墨染塵。
“你說,老子這么踐踏人家姑娘的芳心,會不會遭報應?”墨染塵躺在禿鷹背脊上,慵懶地閉上眼,“老子知道那丫頭什么意思,但她沒法讓老子臉紅心跳啊!”
禿鷹十分耿直地吐槽著,“情債欠不得!要還的。”
墨染塵低嘆道,“多年前,一江湖術士說老子會死于情劫,老子怎么肯信?現在看來,也許是真的。”
夢境一轉,已是兩百年后。
墨染塵黯然神傷,醉意伶仃倒在寨子中。
他面前,篝火佳人一派繁榮熱鬧。
扉煙一舞驚鴻,翩躚飛來。
纖細的足踝,柔軟的腰肢,魅惑至極的眼眸,一切的一切,都顯得渾然天成。
扉煙身段裊娜,比起香雪憐來,也絲毫不遜色。只可惜,她再不是當年那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染塵,扉煙等了你將近三百年了,你還不打算回頭嗎?”
墨染塵將酒杯摔得稀碎,將扉煙攬入懷中,離得極近。
“染塵,我愿意一直等。等你心甘情愿對我負責,等你心里再無她的位置,等你在黑風寨的每個日出日落。”
墨染塵酒意醺然,“我去趟仙界,她遇上了些麻煩。”
扉煙苦笑著,“你一直讓我為自己而活,但是你看看你自己!遇見她之后,有哪天是為自己活的?墨染塵,等你從仙界回來,娶我過門吧。”
墨染塵一頭栽在桌上,不省人事。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扉煙臉上泛起一絲希冀,那抹紅暈,成了那晚魔界最絢爛的色彩。
夢境再度轉換,墨染塵在誅仙臺下為我擋去八十一道天雷。
扉煙一身紅裝混在仙界百態眾生之中,恍若行尸走肉。
“墨染塵,你怎么敢這么草率地死去?你怎么敢!”扉煙暗自呢喃著,長而利的指甲深深嵌入手心,一小股鮮血如小溪涓流,一刻不停歇地流淌著。
不知過了多久,扉煙突然扯落頭頂的鳳冠霞帔,轉過身,一臉陰鷙地看著我,“自行了斷吧!染塵那么喜歡你,你就去黃泉路上同他作伴吧!”
“墨染塵的事,我很抱歉。”
我后退了一步,提防地盯著朝我踱步而來的扉煙,手心冰刀蠢蠢欲動。
扉煙冷笑道,“我原以為你死在百年前的誅仙臺上,未曾料到你還好好地活在人世。染塵為你凄苦死去,你卻在虛無界大陸混得風生水起,這不公平!”
扉煙陰冷狠毒,但她卻是世上為數不多的深愛墨染塵之人。
我原本能輕而易舉地將她除之而后快,但因為墨染塵,心里多了一份柔軟。
這大概是我蘇醒過來后,第一次對敵人心慈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