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錢”,皇甫軒臉色又黑了幾分。
他疾步穿過一座空曠的宮殿,闖入一間還算雅致的寢殿,隨意地將花芯扔至犄角旮旯處,“你難道不知,錢財只是身外之物?”
花芯答道,“錢財雖和你一樣,同為身外之物,但它比你重要得多!芯芯可以摟它睡覺,可以拿它買肥料,還可以用它給芯芯買好多個元寶哥哥!”
花芯說著,嘴角哈喇子串珠成線,滴滴答答地垂掛身前。
皇甫軒“啪嗒”一聲將手上的玉扳指捏得粉碎。
他將花芯拎至跟前,強忍著怒氣,但依舊忍不住朝她吼道,“要多少錢?”
“五萬兩黃金!”花芯獅子大開口,伸出五根纖細的手指,在皇甫軒面前晃了晃。
皇甫軒怒意無從發泄,略顯無奈地反問著花芯,“你就不怕被黃金壓死?”
花芯撇撇嘴,細細地打量著皇甫軒,隨后興致缺缺地說道,“沒錢?芯芯要睡覺了,你一邊涼快去!”
“你!”皇甫軒掐著花芯細若絲線的脖頸,但終究沒將之擰斷。
花芯心大,一閉眼就睡得昏昏沉沉。
她睡相極差,整個人呈“大”字形伸展著,還不自覺地啃皇甫軒的手,嘴上不停地念叨著,“元寶哥哥,你長得這么有福氣,芯芯好想跟你生小元寶!金元寶,銀元寶,芯芯和元寶哥哥的小元寶!嘻嘻......”
“嘻個屁!”皇甫軒嫌惡地將花芯摔至案幾上,兀自上了榻,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反觀花芯,四仰八叉地倒在案幾上,囈語連連,睡得香甜。
“下吧,下吧,我要開花!”
皇甫軒剛剛閉上眸,又被花芯吵醒,氣得將隨身攜帶的折扇往花芯方向擲來。
咻——
折扇速度極快,玉骨扇柄凌空同皇甫軒手中鼓動的氣旋相輔相成,算不上很兇猛,但對付毫無戒心的花芯,綽綽有余。
鐺——
折扇如同飛刀一般,深深嵌入案幾之中。
花芯并未睜眼,匝巴著嘴轉而摟著不斷冒著寒氣的扇柄沉沉睡去。
皇甫軒瞥眼一瞧,喃喃自語道,“當真是氣傻了,居然沒扔準。”
事實上,皇甫軒扔得極準。
只不過,折扇半道被屋外的天弋改了方向,這才險險地擦過花芯背脊,一頭栽在積了層灰的案幾之上。
我心有余悸地捂著心口,頗為感激地看向邊上的天弋,“若不是你,花芯怕是難逃此劫!”
“此乃貧僧該做之事!帝俊轉世遲遲未對此草動心,恐有違天道。貧僧只好親自出手,替帝俊出謀劃策,好讓他早日迎得美人歸!”天弋雙手合十,不疾不徐地說道。
帝俊有違天道?他動不動心同天道又有什么關系!
早日迎得美人歸?這種話,豈是佛門弟子能說的!
天弋自詡天意,但在我看來,他亦逃不出天道。
若說哪日帝俊當真違了天道,這其中,定有天弋的推波助瀾。
屋內,睡得正酣的花芯渾身瑟縮了一下,囈語道,“好冷!好想被金元寶團團簇擁!”
皇甫軒滿頭黑線,端坐在臥榻之上,陰惻惻地看向案幾中,毫無戒心的花芯。
他踱步上前,一指戳著花芯毛茸茸的小腦袋,試圖以蠻力搶奪花芯體內的不竭神力。
屋外,天弋見狀,氣定神閑地將紫金缽中的善緣傾倒而出,使之御著清風,潛移默化地深入花芯體內。
花芯細長的四肢撲棱了一下,圓眼猛然睜開,倒是嚇了皇甫軒一跳。
下一瞬,花芯竟由一細弱的狗尾巴草,幻化為濃眉大眼的小丫頭!
我震驚地奪過天弋手中的紫金缽,好奇地詢問道,“天弋,你紫金缽里裝的是什么?竟如此厲害!”
“女施主,萬萬不要低估善緣的力量。”天弋高深莫測地說道,直聳云鬢的濃眉倒顯出幾分仙風道骨。
屋內,花芯雙手扶著頭頂上兩坨小揪揪,不甚滿意地嘀咕道,“怎么不是元寶的形狀?”
皇甫軒錯愕地看著花芯,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花芯興高采烈地跳下案幾,對著銅鏡照了許久,“我可真走運!睡了一覺就修成了人身!”
皇甫軒垂眸沉思,忽而詢問著她,“你究竟是何來歷?”
花芯答非所問,看著自己嫩藕般白白凈凈的小手,笑得合不攏嘴。
“野草!我在同你說話!”皇甫軒大步上前,一手抓著花芯的胳膊,耐心漸失。
花芯怯怯地將自己的胳膊抬到皇甫軒眼前,問道,“好看嗎?”
皇甫軒挫敗地松了手,氣沖沖地踹開了大門,疾步離去。
“莫名其妙!還是歌兒好,從不兇我。金主也不錯,總背著歌兒重金同我買畫。”花芯自言自語道,身子一歪,就坐到了榻上。
不消一盞茶的功夫,屋內又傳來細微的呼嚕聲。
我哭笑不得地回味著花芯所說。難怪花芯總在我沐浴之時,叼著筆桿子鬼鬼祟祟地躲在屏風后作畫!
天弋轉過身子,抬頭看著天色,掐指閉眸,神神叨叨,念念有詞。
突然,他猛然睜了眼,面露喜色,“就是今晚!”
“嗯?”
不知為何,我看著有些魔怔的天弋,心中又生出不好的念頭。
他總說自己在維護天道,但我始終弄不清楚,天道究竟為何物。
若天道有意毀滅萬物,那他豈不是要助紂為虐,攪亂努力向好的虛凈土?
不多時,皇甫軒去而復返。
他輕推開門,踏著夜色走入漆黑一片的寢殿中,雙眼定定地望著榻上裹著被褥流著口水的花芯。
夜太沉,將皇甫軒的臉籠在黑暗之中,晦暗不明。
天弋在屋外靜靜候著,等子時一過,他寬大的袈裟中,淡淡薄煙起。
“喂,你身上著火了!”我瞥了他一眼,冷聲提醒著。
“女施主,你真好。”天弋揚眉,沖我會心一笑。那一刻,他顧盼分明的眼眸在黑夜中猶如天幕上最閃亮的心,璀璨絢爛。
我最受不得婆婆媽媽,不由得打了個寒噤,如實說道,“我只是怕你的袈裟被邪火燒毀。到時候我若是不小心看到了不干不凈的東西,會長針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