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歉疚地看著花容失色的南鳶,低聲說道,“你們大婚之日,竟因我出了這等禍事,對不住了。”
小卓一籌莫展,銀瞳中滿是對我的擔憂,他沉聲寬慰著我,“別多想,這不是姐姐的錯。”
話音一落,他信步走向跌坐在地的且舞,一腳襲上她心口,“這次,又想耍什么花招?”
且舞瑟縮著身子,細弱的雙臂緊緊地環著雙膝,怯怯說道,“不是我!是堂妹!堂妹嫉妒我與嬸娘交好,遂以上古神水灼瞎了我的雙眼。嬸娘看不過去,斥責了堂妹,不料堂妹怒火中燒,竟以手心冰刀貫穿了嬸娘心口。”
啪——
小卓狠狠地掌摑著且舞,咬牙切齒道,“你胡說!再敢污蔑姐姐,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小卓,住手!”父君呵斥著小卓,神色復雜地看向額頭青腫略顯狼狽的我。
葉修姍姍來遲,他見且舞滿臉是血,一把將小卓推向一旁,半蹲在且舞身前,剎那間紅了眼眶。
“舞兒,怎么才一會兒功夫,你竟被折磨得這樣慘!”
葉修顫抖的手輕觸著且舞的眼眶,心疼不已。
且舞猛然撲進葉修懷中,哭得泣不成聲,“修,我好怕!堂妹用上古神水潑我眼睛,好疼,好疼!”
“乖,不怕了。人賤自有天收,她這般心狠手辣,終有一天要遭天譴的!”葉修輕聲安慰著且舞,一雙淬了毒的紫眸狠狠地盯著我,恨不得將我拆骨入腹。
不過,葉修怎么看我,我并不在意。我在意的,是父君如何看我。
“父君,我只解釋一遍,信不信由你。”
我吸了吸鼻子,微微仰頭,生怕一不小心熱淚奪眶而出。
父君為母皇已經回天無力的殘軀輸送著源源不斷的神力,并未抬眼看我。
行吧,他擔憂母皇,情緒不好,我就不同他計較了!
我如是安慰著自己,正欲開口解釋,父君去出言打斷了我,看向我身后一言不發的清羽和清墨。
“清墨,你來說!”
然,清墨魔怔般,目無焦距,雙眼發直,怎么叫都叫不醒。
古怪的是,清羽、無情、若雪亦如清墨一般,雙目發直,不言不語。
怎么回事?無情剛剛還在為我鳴不平,怎的須臾間就不省人事了?
“無情?快醒醒!”我輕捧著無情冰冷的臉頰,心中生起不好的預感。
她們明明有佛印護身,怎么還會出事!
葉修冷哼道,“且歌,你的殘忍真是出乎我的意料!當初你嫁禍舞兒對南鳶下手,而后又污蔑舞兒手刃百里秋笙,你可知,舞兒心中有多委屈?”
他此言一出,周遭一片嘩然。
南鳶見眾人因葉修的三言兩語而對我冷嘲熱諷,數度開口解釋,但她細弱的聲音被吵雜的討伐聲所掩蓋,氣得眼淚直掉。
比起被父君誤會,我更擔憂無情等人的安危,只沉下心探著她們的脈搏,對于周遭的非議聲充耳不聞。
葉修義憤難平,繼而說道,“浮生一夢之中,你變本加厲,剝去舞兒皮肉將她沉尸塘底。舞兒心善大度,逆來順受,未曾怪過你。但你居然不知悔改,竟再度向舞兒下手!”
“堂妹,你怎么對我,我都能忍。可你萬萬不該向嬸娘下手啊!”窩在葉修懷中的且舞如是說道,話音一落,就暈死了過去。
“想不到艷絕天下的圣女竟是心狠手辣之徒!”
“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至于吧?六界幻滅之前,圣女曾大義凜然,舍身救世的呀!”
“人總是會變的!況且,她也沒死成不是?”
人心真是可怕!
我淡淡地掃了眼周遭這些或眼熟,或從未謀面過的仙人、仙靈,委實不解他們為何要落井下石。
“夠了!你們想知道真相?那就如你們所愿!”
我手結蛛網,將在場之人一一籠罩其中。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讓他們親眼得見真相,就無需我費口舌解釋了吧!
撥開夢境迷霧,時間倒回至一片喜氣人聲鼎沸的喜堂之中。
夢中的我,同且舞一道攙扶著弱柳扶風的母皇。一路上,母皇同且舞相談甚歡,將我徹徹底底地遺忘至一旁。
出乎意料的是,夢中的我忽而怒氣暴漲,將上古神水潑向且舞眼瞼,惡語相向,面目猙獰。
母皇見狀嚇得六神無主,只得擋在且舞面前,好聲好氣地求我放過她。
夢中的我狂躁不安,暴怒之中以手心冰刀貫穿了母皇的心口,使得她應聲倒地,血流成河。
不對!這不是真相!
我驚恐地看著夢中的一切,十分篤定我的夢境被人修改過!
但造夢術是我幻境秘術,除卻幻境一族,外人根本無法掌控其精髓。再者,我的造夢術已突破大成境界,放眼虛大陸,幾乎無人能篡改我所造夢境!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惶惑不安地驅散著夢境中的迷瘴,只覺真相愈發撲朔迷離。
待迷霧稍稍散去,眼前所見卻叫我痛徹心扉。
夢中的我,手持軒轅劍,一劍劃下,若雪、無情命喪黃泉。
“叫你們勾引容忌!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而后,夢中的我又毫不猶豫地砍下了清墨、清羽的腦袋,“對不住了!你們什么都沒做錯,可惜,你們知道得太多了!”
怎么會這樣?
我從未料到,自己的夢境竟會被篡改,孤立無援地站在迷霧之中,直至清墨等人的尸首被羽化風干。
一手捏碎夢境,我旋即轉身看向清墨等人。
“圣女,清墨支撐不住了,來世再見!”清墨從袖口掏出一做工粗糙的香囊,含笑囑托著我,“替我轉交給花顏醉,好嗎?”
“清墨......”
若雪亦掏出懷中繡功不佳的錦帕,將之鄭重交予我手中,“王后,也替我轉交給花顏醉吧!你別難過,死生有命,若雪此生已無憾!”
無情臉色灰白,卻依舊提著一口氣,向眾人解釋著,企圖替我洗刷冤屈,“殺害我們之人,絕不是王后!眼見不一定為實,我以項上人頭保證,絕不是王后!”
“別說了。”我怕無情用盡氣力,不讓她再白費口舌。
看著她們四人氣息奄奄還在拼盡全力地替我開脫,我終是忍不住心中悲慟,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