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
“滴答。”
“滴答滴答……”
寂靜的黑暗之中,有著水珠在不斷落下,在空曠的天地之間回響著。
君慕淺的手指動了動,眉緊緊地擰著,腦海中還是一片虛無的空白。
直到足足過了十息之后,她才終于睜開了眼。
她并不在忘川河底的那個地府了,而是飄在已經完全恢復成血黃色的忘川河上,上下浮動著,周圍有著一圈一圈的漣漪擴散開來,這河面上竟然還開出了幾朵野生的曼珠沙華。
君慕淺感覺到她的思緒有些不太清晰,她甚至不知道她是怎么昏過去的,又為何會突然回到了忘川河上。
她的記憶還停留在她沒能抓住嬴子衿的手,眼睜睜地看著那個旋渦將黑衣女子吞沒,她抓都抓不住。
是了!
君慕淺一驚,驀地起身,就要接著下到忘川河底部,去找那條巖漿長河。
可就在在這時,突然有著一束亮光從前方出現,極為地突兀,刺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君慕淺皺眉,用手搭在眉骨處,遮住了太過耀眼的光,瞇著雙眸望了過去。
那金光騰起之處,像是太陽緩緩從扶桑樹上升起,照耀了整個洪荒世界。
而在金光之中,有一本熟悉的書籍被包裹其中,書冊之上,是古奧的文字,散發著極品先天靈寶才有的混沌氣息。
地書,生死簿!
君慕淺怔怔地看著那本書冊,看著看著,眼淚忽然就那么無意識地流了下來。
她拿到生死簿了。
可她,沒摯友了。
而此刻,真正的地府之中——
蘇傾璃、孫悟空、哪吒等人也已經全部匯聚了,都在酆都城的主宮殿內。
如今的情境倒是掉了個個兒,掌管地府的十殿閻王、養老的五方鬼帝都被捆了起來,被阿修羅族的人押著。
為首的秦廣王,自然是得到了很特別的照顧,由因陀羅親自看守。
秦廣王現在只覺得自己的臉上是火辣辣得疼,被接二連三的事實都給打腫了。
他說孫悟空絕對破不開諸天慶云和戊己杏黃旗的防御,結果轉眼就被破了,還連帶著這兩件元始天尊的先天靈寶也全部被收繳了。
他又說轉輪王對付一個才是太乙金仙巔峰的容慕輕而易舉,結果轉眼轉輪王就和敵人給握手了。
他還說蘇傾璃是阿修羅族的一個無名公主,想要號令整個阿修羅族簡直是癡心妄想,結果轉眼人家就真的帶來了所有阿修羅族的將士,連昔日冥河老祖麾下的四大魔將之首因陀羅都為其俯首稱臣。
人家也根本不是什么阿修羅族的公主了,而是阿修羅族唯一承認的陛下。
秦廣王從來都沒有這么丟臉過,此刻只恨不得找個地縫鉆起來。
可他的修為都被孫悟空給封住了,別說逃跑,就是自裁都辦不到。
秦廣王的面容劇烈地抽搐著,內心憋屈得要命,卻又不得不屈服。
“陛下,我看還是直接廢了算了。”因陀羅冷冷地看了一眼秦廣王,“您可以直接用老祖的那兩把伴生之劍殺了他,不會有任何罪孽纏身。”
這句話一出,孫悟空笑道:“好主意,好主意!”
秦廣王頓時冷汗涔涔,身子如篩糠一般地顫抖了起來
“不。”蘇傾璃搖了搖頭,莫名地就很擔憂,“還是等小淺回來再說,這件事情是她來做主的,我不能越俎代庖。”
因陀羅點了點頭:“依陛下的決定,不過尊主這是去哪兒了?”
“去復原生死簿了。”孫悟空道,“但是俺老孫看,應該不是那么簡單。”
哪吒聞言,皺眉道:“我也是沒聽說先天靈寶還有復原一說,當年元始天尊的八寶琉璃瓶碎掉了,連他自己都沒有修復,導致里面的三光神水也都分散開來,如今不知道落在了何處。”
先天靈寶既為先天,便是天地所造,不可人為煉制,自然也無法修復。
“是啊。”蘇傾璃嘆了一口氣,憂慮重重,“所以我才擔心。”
她相信君慕淺既然選擇了去復原生死簿,那么就一定能夠復原,但是她怕出事情。
先前突如其來的震動,就已經是某種預兆了。
“便等小師妹回來。”猴王翹著二郎腿,靠在寶座上,“懲處天庭的走狗,不急這一會兒。”
旋即,他眉一挑:“秦廣王,你不愧為昊天老兒忠心耿耿的走狗,俺老孫天上那個沒坐成,你這個倒是先坐了。”
秦廣王臉色難看。
而身后的白無常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來,就想去摸一摸他想了很久的寶座,結果還沒有摸到,就被一只毛茸茸的手給拍了開來。
“疼疼疼!”白無常差點就哭了,“大圣,你打我干什么?”
他差點被死老太婆灌下十全大補湯,回到這里還要被打。
“打的就是你。”孫悟空睨著他,“你想坐,你自己造一個。”
白無常:“……”
秦廣王看到連自己下屬都叛逃了,氣得不行,直喝了白無常的大名:“謝必安,你到底是哪邊的?!”
白無常摸了摸鼻子:“我一直都是大圣他們這邊的呀。”
頓了頓,他又誠懇道:“閻君,這件事情,您應該在幾十萬年前就知道了。”
“你!”秦廣王的鼻子都被氣歪了,他怒到口不擇言,冷笑一聲,“本王早就說了,生死簿根本不可能被復原,哼,你們還想等容慕回來?想都別想!”
他自身難保了,也要看著這些人不好過。
蘇傾璃卻是笑了:“你錯了,但凡是小淺說出來的話,她一定會做到。”
“本王錯了?”秦廣王冷哼,“你可真是盲目的自信,本王倒是要看看,她容慕是不是真的能夠拿到生死簿,要是拿到了,本王就當場自裁于此!”
聽此,蘇傾璃的眼神憐憫了幾分:“你倒也不必如此想殺自己。”
秦廣王傲然:“本王當然不會想殺自己,因為她容慕根本……”
后面的話還沒有說完,整個地府突然又是一陣震動。
“轟隆隆——”
轟鳴聲在天空中不斷盤旋著,像是某種恐怖東西即將降下來的預兆。
但凡是還在街上的游魂都驚慌失措了起來,拼命地開始往回跑。
主宮殿自然也不例外,這一次的震動雖然沒有幾十分鐘前的大,但依然不小。
蘇傾璃臉色微微一變,猛地站了起來:“不會又出事了吧?”
孫悟空的神情也凝重了幾分,他站起來,握住金箍棒:“你們且先在這里待著,俺去看看。”
秦廣王卻是不屑地笑了:“本王就說了,想要復原生死簿,那是要天打雷劈的,她容慕別說將生死簿帶回來了,估計已經死無全尸了。”
蘇傾璃眼神一冷,一腳就踹了上去:“閉上你的嘴。”
秦廣王悶哼一聲倒地,卻還色厲內荏:“不信的話,就等著瞧吧!”
然而,就在這時,像是非要打秦廣王的臉一樣,同樣被綁住的平等王突然開口了,滿面震驚:“大哥,無間地獄打開了!”
他負責掌管無間地獄,與其自然有著聯系,無間地獄無論是開是封,他都會有感應。
秦廣王面上的笑一僵,不可置信了:“你說什么?!”
無間地獄打開了,生死簿毀了,怎么會打開?!
“真的!”平等王也是不能相信,“大哥,打開了,不僅打開了,里面的一些游魂也被放出來了!”
秦廣王的臉色一點一點地變白了:“這不可能!不可能……”
“生死簿!”蘇傾璃神情卻是一振,身形直接一閃,就朝著無間地獄所在的方向掠去。
她就知道,生死簿一定可以復原!
而也是在十八層地獄又重新被打開的這一刻——
就躲在玉虛宮中休養生息的黑霧猛地抖動了一下,又是驚懼又是駭然,他嘶聲咆哮:“這不可能!”
是他親手毀掉生死簿的,生死簿根本不可能有復原的機會才是,怎么現在被封閉的無間地獄還能再開啟?
他被天域雙帝完全打散了,也根本沒有能力再卦算了,都不知曉現在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情況。
要是地藏王真的出來了……不!
地藏王不能出來,上一次都沒能出來,這一次也絕對不行!
一想到這里,黑霧都快瘋了,尖叫了起來:“元始!元始!”
然而,元始天尊卻是已經出去辦事去了,根本聽不到黑霧的吼聲。
且元始天尊為了隱藏黑霧的蹤跡,玉虛宮內連一個活的生靈都沒有,連四不相都被派了出去,黑霧可謂是求救無門。
“啊啊啊啊——!!!”黑霧的聲音都叫破了,痛苦地在地面上翻騰著,“該死!該死的天道!該死的鴻鈞!”
竟然又來壞他的好事情!
等到他有朝一日掌控了天道,先殺掉的就是鴻鈞,再把天道的意識給滅了!
又發泄了好一會兒,黑霧終于意識到他是徹底沒有辦法阻止地藏王的歸來,也只能不甘地認命了。
他陰森森地冷笑了一聲:“出來了又怎么樣,當年本主將諦聽打得魂飛魄散,你出來了,力量也不會全!”
不同于元始天尊的坐騎四不相,亦或者是文殊菩薩的坐騎青牛,諦聽于地藏王而言,是伴生坐騎,如同那些伴生先天靈寶,是同時誕生的,力量自然也被鎖在了一起。
想到這里,黑霧的心也漸漸地安定了下來,又開始了新一輪的修復。
君慕淺就站在無間地獄的那扇大門前,握著生死簿的手在微微顫抖著。
她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將生死簿上那一個個熟悉的名字劃去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強撐著走到這里來的。
只知道的是,她更改生死簿的時候,生死簿沒有任何反抗,反而還很順從。
待她劃去了扶風等人的名字之后,后來就不需要她動手了,她只需要一個念頭,就能夠將萬靈大陸上的人全部從生死簿上去掉。
是啊。
這可不是一般的生死簿,這是,嬴子衿用生命換回來的生死簿。
為她而聚,自然為她所用,又怎么可能會反抗。
不是她得到了生死簿的認可,而是這復原之后的生死簿,本就是嬴子衿送給她的禮物。
君慕淺咬著牙,努力地平復著不斷翻滾著的情緒,卻還是不自主地紅了眼。
這不是她想要的代價。
她救了其他人,卻也失去了一個人。
五行陰陽逆轉術這樣的逆天玄通,也只能用一次,她沒辦法了。
君慕淺捏緊了手指,微微顫動著。
不,還有,等她見到地藏王,一定可以問出來的。
當最后一個名字從生死簿上被抹去之后——
“咔嚓咔嚓!”
無間地獄中傳來了鎖鏈斷裂的聲音,緊接著是一片連綿起伏的聲音。
有著一個個身影從無間地獄出來,解脫了一般,跑得飛快。
蘇傾璃也終于趕來了,隨之而來的還有后來的蒼玥。
“蘇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