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毓悠閑地對著下面的眾人揮揮手,笑道:“陵川縣馬,久違了。”
百里輕鴻沉聲道:“你想做什么?”
桓毓笑道:“陵川縣馬,不如咱們做個交易?你把拓跋給我,我放你們走?”百里輕鴻不答,臉上卻露出了一絲嘲諷之色,似乎是在說:“就憑你?”桓毓輕哼一聲,笑吟吟地道:“陵川縣馬,本公子跟你商量是給你面子。在滄云城的地界,本公子說了才算。”
百里輕鴻淡淡道:“想帶走拓跋?行。你下來,打贏我你就可以帶他走。”
“百里公子?!”身后幾個將領都忍不住開口,拓跋關系重大,若是讓他就這么走了,他們回去可不好跟王爺交代。百里輕鴻卻仿佛沒有聽見他們的聲音,倒是對面的拓跋有些耐不住了,抬眼看向桓毓冷聲道:“晏翎又想要玩什么花樣?”
桓毓笑道:“四皇子…啊,不對,沈王殿下,現在對你來說我們城主想要做什么都不重要吧?重要的是,你的命還能不能留過今晚。要本公子說,你就算活著回上京,拓跋梁也不會放過你的,畢竟拓跋梁的嫡長子可是被你給廢了的。不如,你就歸順我們滄云城吧?”
拓跋神色有些冰冷,淡淡道:“挑撥離間。”
桓毓聳聳肩道:“隨便你怎么想,陵川縣馬,放人么?”
“休想。”百里輕鴻冷聲道。桓毓輕嘖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拓跋沉聲道:“用不著你滄云城多管閑事,本王是生是死都自己擔著。”說罷,手中地長劍也指向了桓毓,言下之意如果桓毓再搗亂的話,他就先跟百里輕鴻聯手殺了他再說。
桓毓微微揚眉,“得,算本公子枉做小人。”
一揮手,山坡的另一邊,黑壓壓的兵馬朝著這邊涌了過來,桓毓朗聲道:“百里輕鴻,奉城主之命,給你兩刻鐘時間退出滄云城地界,否則就別怪本公子不客氣了。”
百里輕鴻微微挑眉,冷聲道:“晏翎能動了么?”
桓毓眼神微微一縮,就聽到一個淡淡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陵川縣馬要試試么?”
桓毓身后的人分開讓出了一條路來,夜色中君無歡一身黑衣,臉上帶著面具漫步走了出來。站在火光下居高臨下俯視著下面的百里輕鴻等人,淡然道:“百里輕鴻,兩刻鐘內帶著貊族人退出滄云城,這次算本座給你這個面子。”
百里輕鴻默然不語,君無歡淡然一笑,抬手指向他們東北方向,問道:“陵川縣馬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百里輕鴻扭頭看了一眼他指的方向沒有說話,君無歡道:“那是隆城,現在正有一支十五萬人的兵馬朝著那個方向去了。你猜領兵的人是誰?”百里輕鴻淡淡道:“晏城主用兵如神,在下怎么能猜測城主的心思?”
君無歡搖頭笑道:“陵川縣馬謬贊了,我這么問…自然是因為這個人也是陵川縣馬的熟人。”
百里輕鴻微微瞇眼,眼底閃過一絲亮光。君無歡笑道:“看來陵川縣馬已經知道是誰,你猜他能不能拿得下隆城?”
百里輕鴻深深地看了君無歡一眼,道:“晏城主好心性,竟然能將他藏到現在。”
君無歡道:“這也要多虧了陵川縣馬當初的鼎力相助啊。”
百里輕鴻為人果決,并不多跟君無歡廢話,沉聲道:“冥獄,拿下拓跋。其余人立刻撤兵,馳援隆城!”
背后的將領都是一愣,一個將領忍不住道:“百里公子,誰知道他們說的是真是假?隆城有重兵駐守,怎么會被他們輕易攻破?”最重要的是,晏翎在這里,誰還有本事輕易攻下隆城?
百里輕鴻掃了說話的人一眼,冷聲道:“領兵的人是謝廷澤。”
貊族將領又是一愣,謝廷澤是誰他們自然是知道的。可以說,對如今的貊族人來說,最有名氣的天啟將領應該就是晏翎和謝廷澤了。至于那些被他們打的跑到南方茍延殘喘的將領,就算過往的功績再怎么吹得天花亂墜都是手下敗將不值一提。比起晏翎駐守滄云城多年實力雄厚,獨自困守孤城近十年的謝廷澤更讓人佩服。雖然謝廷澤最后城破被俘,但大多數貊族將領心中對這個天啟老將都是存著幾分敬意的。
但是謝廷澤自從三年前失蹤之后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原本以為他會回南朝,北晉甚至已經派人在南朝做了安排,但是因為安北侯的事情敗露,謝廷澤根本就沒有出現過。于是漸漸地許多人便也不再記掛他的事情了。畢竟謝廷澤年紀已經不小了,說不定就已經不在了呢。
現在突然聽到謝廷澤的名字,自然有不少人回不過神來。
如果是謝廷澤率領十五萬大軍去攻打包括南軍一共只有不到五萬駐軍的隆城的話,確實有可能……
“是,百里公子!”貊族將領立刻回過神來,領兵稱是。
原本他們今晚就不是為了滄云城來的,只要拿下拓跋和他麾下的兵馬就算是成功了。隆城雖然小,位置卻十分重要。若是落入了滄云城手中,以后貊族再想要進攻滄云就更是難如登天了。
百里輕鴻掃了一眼拓跋,方才抬眼看向君無歡道:“私人恩怨,還請晏城主袖手旁觀。”
君無歡微微挑眉,私人恩怨?
“既然是私人恩怨,本座自然不會插手。”片刻后,君無歡淡淡道。
旁邊的桓毓本想說拓跋和百里輕鴻能有什么私人恩怨?轉念便想起了這兩人確實是有一段私人恩怨。可不就是當初拓跋強納了百里輕鴻的未婚妻也就是天啟的靈犀公主最侍妾么?最后靈犀公主還死了,這兩個人地關系一直就不太對盤。
“陵川縣馬和陵川縣主鶼鰈情深,竟然還念著故人。若是讓縣主知道了,不太好吧?”桓毓忍不住很是嘴賤地插了一句。百里輕鴻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地揮劍刺向了拓跋。
看著山坡下再一次打起來地兩人,桓毓忍不住低聲問道:“不是說要救拓跋么?”
君無歡道:“你不是聽到了么,私人恩怨。”
桓毓翻了個白眼,你要是想救人會管他是不是私人恩怨?
君無歡淡淡吩咐道:“既然是私人恩怨,旁人就不好插手了。你看著別讓冥獄的人動手就行了。”
桓毓眼睛一轉,立刻眉開眼笑。百里輕鴻和拓跋的實力相當,若是別人不插手這兩個人打起來多半是兩敗俱傷的結果。就算最后誰打死了誰也不用心疼,也沒什么不好的。
君無歡也不管他在想什么,說完這些便轉身走了,似乎對這兩個天下間一流高手的對決毫無興趣。
“城主。”明遙上前一步捕不著痕跡的扶了一把君無歡,君無歡擺擺手示意他不必,輕聲問道:“派去支援謝老將軍的人出發了么?”明遙點點頭,有些不解地道:“屬下不解,城主為何要告訴百里輕鴻謝老將軍在隆城的事情?”
君無歡道:“隆城重兵駐守,就算謝老將軍僥幸拿下了也必然會引來附近貊族兵馬的瘋狂攻擊到時候只會得不償失。我們的目標不是隆城,隆城西南一帶的地方,只要謝老將軍在那里站穩,就可與隆城的貊族守軍遙遙對峙。有滄云城隨時援手,可保萬無一失。正是因為我告訴百里輕鴻謝廷澤在隆城,所以他才絕不會去隆城。”
明遙蹙眉,“城主認為…百里輕鴻對謝老將軍還有師徒情誼?”當初可是百里輕鴻親自俘虜了謝廷澤,之后有帶著人千里追捕。他們為了救謝廷澤也花費了不少功夫。
君無歡淡淡道:“若真的到了戰場上,兩軍對陣自然是你死我活。但現在,百里輕鴻可以自己決定去還是不去,至少這一次…他是不會去的。”
明遙想了想正在另一邊山下與拓跋糾纏的百里輕鴻點了點頭,“屬下明白了。”
君無歡抬頭看著天空輕嘆了口氣,“不知道阿凌現在怎么樣了。”
“城主盡管放心,我們已經命各處嚴密監視,只要發現凌姑娘的蹤跡立刻就會離上報的。”
君無歡無聲地點了點頭,只是眉頭依然緊鎖著。
天色微亮的時候,顫抖了不知道多久地兩人終于漸漸慢了下來。百里輕鴻和拓跋都受了不輕的傷。但是站在不遠處的無論是冥獄還是拓跋的護衛都不敢輕舉妄動。因為滄云城的人來還在山坡上看著。只要他們任何一方有異動,羽箭就會直接從山上射了下來。
在這種情況下動手實在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一旦滄云城反水甚至有可能直接亂箭將百里輕鴻和拓跋一起射死。但是這兩人似乎絲毫沒有考慮到這些,而讓雙方都各自慶幸的是,滄云城的人似乎也沒有這個想法。
桓毓瞪著眼睛看著山下的兩人,心中其實也蠢蠢欲動。他是真的很想直接放箭把這兩個人給射成刺猬的,但是一來到底能不能這的射死這兩個人還不好說。二來,君無歡現在并不想殺拓跋,也更不想殺百里輕鴻。有些頭痛地嘆了口氣,放棄這種好機會讓他覺得自己好像丟掉了幾十萬兩白銀一樣心痛。
看到兩人終于慢了下來,桓毓的眼睛卻漸漸地亮了。
若是這兩個人能同歸于盡……
拓跋手中的劍尖撐著地面,一縷鮮血從唇邊靜靜地流淌下來。另一邊,百里輕鴻神色依然冷漠,只是他手中的劍已經被砍成了兩段,胸口還有一道劍痕。雖然不甚卻也有嫣紅的血跡從衣服里沁出來。
天色依然還有些灰蒙蒙的,原本燃著的火把也早已經熄滅了。令人在淡淡的晨霧中對視,卻誰也沒有再出手的意思。
彼此都心知肚明,拓跋殺不了百里輕鴻,百里輕鴻也殺不了拓跋。若是一定要動手的話,下一次只怕就真的如桓毓所愿的兩人同歸于盡了。但是百里輕鴻顯然并不想死,拓跋也不想。
桓毓有些失望,還有些無聊,“我說兩位,你們到底要不要動手?”
拓跋側首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桓毓公子不覺得自己太無聊了么?勞煩轉告貴城主,無論他打的什么主意,都不會得逞的。”
桓毓笑瞇瞇地道:“四皇子若是不想讓我們城主得逞,就干脆舉劍自刎啊。”反正只要你活著,我們的謀算總是能得逞幾分的。拓跋無言,他素來不善言辭,更沒怎么跟桓毓這種巧言善辯的人打過交道,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干脆就不說了。
桓毓看看兩人,饒有興致地道:“本公子呢,也是奉命行事。城主的意思是,滄云城的地界上,冥獄眾人若敢動手,就別想活著離開。”冥獄眾人聽了桓毓的話,雖然惱怒不已卻也不敢多說什么。滄云城到底有多少高手他們不知道,但是這么多年來滄云城只憑借一城之力與北晉對抗也未見落過下方,就知道起深不可測了。如今他們在人家的地盤上,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啊。
百里輕鴻道:“晏翎一定要壞我的事?”
桓毓笑道:“陵川縣馬,你先搞清楚是誰壞誰的事。當然了,你若還是能繼續履行交易,拓跋交給你也沒什么。”
百里輕鴻垂眸不語,他當然不可能繼續履行什么交易。若是真把幾萬貊族士兵的命交給了滄云城,他也不用活著回上京了。
百里輕鴻沉聲道:“不能通融?”
桓毓無奈地抬手道:“你跟城主去商量。”我只是個聽命辦事的啊。
百里輕鴻沉默了片刻,沉聲道:“好,放沈王走!”
“百里公子?!”
“縣馬!”冥獄眾人大驚,齊聲叫道。
百里輕鴻抬頭看著桓毓,沉聲道:“就按滄云城主所言,不在滄云城境內動手便是。”出了滄云城,他們可就管不著了。
桓毓滿意地笑道:“陵川縣馬果然是痛快人,來人,撤兵回城!”若是出了滄云城,拓跋還是逃不了,那就是他命該如此,也怪不得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