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聽話地抓緊韁繩。
于是修長的雙腿一夾馬腹,馬兒開始走動起來。
“哎……”溫婉突然道:“我、我頭一次騎馬,能不能慢一些,我害怕。”
“瞧出來你害怕了。”俞氏雙臂將她環在懷里,一手握著馬鞭,一手抓著韁繩,低低笑著,“你要是害怕,就往我懷里靠,從這兒去你們家也沒多久,很快就能到了。”
溫婉點點頭,小臉有些紅紅的。
確定她坐穩,俞氏便一揮馬鞭,馬兒便揚起四蹄朝著宋府方向奔跑,速度比她平時騎馬要慢上許多。
頭一次騎馬,溫婉難免會不適應,因此馬兒跑起來的時候,她本能地閉上眼睛不去看周圍情形,耳邊只有呼呼的寒風聲響著,心里怦怦直跳,又刺激又害怕,但就是很想嘗試。
原來騎馬是這樣的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馬兒慢慢停了下來,耳邊再次傳來俞氏的聲音,“小親家母,到了。”
溫婉緩緩睜開眼,就見馬兒果然停在自家西角門前,她拍了拍胸口,只感覺背后一輕,卻是俞氏先下了馬,然后伸手將她抱下去。
“真輕。”俞氏抱她的時候,抱小孩似的掂量了一下,“你平時吃的都是貓食吧?”
溫婉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天生骨架就小,再加上平時飲食較為規律,生完孩子那段日子又恢復得好,因此身上多余的一絲贅肉都沒有,甚至還有些偏瘦,跟俞氏這樣體格強健的女將軍比起來,自然顯得輕盈許多。
宋姣的馬車跟著也到了,下來后提著裙擺過來,看到俞氏就忍不住笑。
溫婉問她,“笑什么?”
宋姣道:“我笑啊,三嬸嬸和葉夫人站在一塊兒,比我還像個小女兒。”
她本來想說,這倆人不像親家,倒像是母女。
不是年齡和容貌上的問題,而是倆人給人的印象,葉夫人瞧著是成熟穩重能獨當一面的大人,而溫婉是等著人疼的小孩。
“本來也就是個小女兒。”這是俞氏對溫婉最直觀的感受。
溫婉又羞又窘,催促二人,“好了好了,你們都別埋汰我了,站在外面也不怕凍,趕快進去吧!”
宋姣站著沒走,仍舊捂著嘴笑。
看著俞氏進門的背影,她小聲道:“元寶哥哥的這位岳母可真有意思。”
等到了青藤居,溫婉請俞氏坐下,又想讓人來奉茶,俞氏擺手道:“先前在茶館剛喝過,這會兒便不喝了,我坐坐就好。”
怕俞氏冷,溫婉拿起小鏟,撥了撥三足底座盆里的銀霜炭,又加了些松枝進去添香,這才坐下來,跟俞氏說話,“我之前見過阿瑤幾次,覺得她跟姐姐的性情一點都不像。”
俞氏也不怕承認,“你應該聽說過,我們家是雙將軍,年輕時候我跟老葉倆人常年在外打仗,對那兩個孩子基本只起到生育的作用,生下來就扔家里,是奶娘和老太君一手帶大的,兩房只得這么個女孩兒,老太君寶貝的跟眼珠子似的,別說讓她跟著我習武了,連演武場都是不準她去的,日子一久,就養成大家閨秀了,我們母女倆一塊兒逛街,誰會說我是她娘,只會覺得我是她家里的女侍衛。”
溫婉聽得笑了起來,“難怪阿瑤會是那樣的性情,原來其中還有一樁故事。”
俞氏四下掃了眼,“怎么不見你們家小子?”
溫婉如實說:“元寶下江南了,進寶在學堂里上課,這個時辰還沒下學,姐姐若是想見,不妨留在我們家吃了晚飯再走。”
俞氏瞅瞅天色,“晚飯我就不留了,老葉還等著我回去演練,一會兒去得遲了,他非得罰我幾軍棍。”
“啊?”溫婉道:“將軍他竟敢這么對你嗎?”
“他怎么不敢?”俞氏笑罵道:“那個沒良心的,私底下不敢跟我叫板,就逮著空用軍規罰我,看我哪天也逮個空,罰他繞著演武場跑個幾十圈。”
哪有這樣的夫妻啊?
溫婉忍不住想笑。
俞氏擺手道:“不提那糟心玩意兒了,我聽說你還有個沒滿周歲的閨女,哪呢?”
“這會兒正在西廂房里。”溫婉說著,遞了眼色給云彩,云彩馬上出去,不多會兒就從奶娘手中把柒寶抱了過來。
見到穿得綿實粉嫩的小奶娃,俞氏的眼神突然就軟了下來,“真可愛啊,一見到她,我就想起阿瑤小的時候,對了,叫什么名字?”
溫婉說:“大名叫宋拂,春風拂面的拂,乳名柒寶。”
“柒寶?”俞氏有些不解,“有什么講究沒?”
“是她爹取的,要說講究,可能只因為她是我們宋家的第七個孩子。”
俞氏了然,對云彩道:“哎呀呀,太可愛了,快讓我抱抱。”
云彩小心地把孩子遞給俞氏。
柒寶已經會認人,當看到抱自己的女人不是熟悉的臉容,她馬上就慌了,哼哼唧唧地哭出了聲,小腿踢著,死活不讓抱。
俞氏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她前后生了葉嶸和葉翎,卻因為邊境戰亂而不得不扔下他們去保家衛國,因此哪怕是當了兩個孩子的娘,她對抱孩子還是沒什么經驗,當下見到柒寶很是抗拒自己,俞氏心中納悶,婆婆倒是常笑罵自己是個夜叉,可她好歹長了張還算好看的臉,真有這么可怕嗎?
溫婉怕她多心,解釋道:“這么大的孩子都會認生,哭鬧很正常,俞姐姐往后多來我們家走動走動,等她熟悉你了,自然就會要你抱。”
俞氏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那我往后還真得常來。”
見小奶娃哭得厲害,她不得已交給了溫婉,又忍不住伸手捏她小臉。
柒寶見了娘,慢慢地止住哭聲,回頭警惕地看著俞氏。
俞氏心想,自己果然天生就不是帶孩子的那塊料。
俞氏沒坐多久,趕著回去演練,很快就辭別溫婉騎上馬走了。
傍晚宋巍下衙回來,人才剛進門,宋姣就第一時間跟他告狀,說三嬸嬸今天被人抱著騎了一回馬,問他醋不醋。
宋巍聞言,眉目間染上笑意,看向溫婉,“能邀得婉婉同乘一騎,想來對方是個有能耐的。”
溫婉隨意地靠在楠木貴妃榻上,沒有開口解釋那個人是誰。
宋姣急了,“三叔你都不著急的嗎?”
宋巍平靜道:“人不是好好的,著什么急?”
宋姣討了個沒趣,自覺坐往一旁給宋巍烹茶。
宋巍脫下外衫,云彩就端了銅盆進來,宋巍就著里面的溫水凈了手,這才在溫婉旁邊的官帽椅上坐下,接過宋姣遞來的茶,爾后問溫婉,“騎馬好不好玩?”
“嗯。”溫婉點頭,“第一次騎,感覺挺新鮮的,以后要是還有機會,我再去試試。”
宋巍道:“咱們家馬廄里就有兩匹好馬,你要是喜歡,我可以請師傅回來教。”
“專門請人教就算了。”溫婉也只是圖一時新鮮,三分熱度而已,她的性格比較保守,覺得女兒家老是待在馬背上很是不妥,自己又不像葉夫人那樣有一身好武藝能為國征戰,還是不要做些出格的事惹人閑話。
宋姣安靜地喝著茶,聽溫婉和宋巍說話,她年輕,不懂什么是夫妻之道,只單純覺得三叔三嬸嬸每次在一起的時候,不管說話還是做別的,那種氛圍都很自然,有一種淡淡的暖。
毫無疑問,在溫婉身邊養了這么些年,宋姣已經把溫婉平素的言行舉止當成了自己的處事準則。
溫婉見她呆呆地看著自己,有些尷尬,出言道:“你今天去繡坊,那邊可有說嫁衣什么時候能改好?”
“三天。”宋姣道:“開春各府貴人都有衣裳要做,繡娘們挺忙的,三天已經是最快期限了。”
“那你到時候記得去取回來。”溫婉囑咐道:“自己去不了就讓下人去,務必不能出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