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離開后,成王叫來自己手底下的人,沉著臉問:“怎么回事兒,那對父子上哪去了?”
“屬下們正在查。”
“連你們都找不到,還能上天不成?”成王怒得不輕。
趙家皇室一直有一批私底下為帝王辦事的暗衛,便是皇室暗衛。
這些暗衛不是憑空來的,每一個都需要耗費大量銀錢和心血培養。
而成王這一脈,便是負責培養暗衛的宗室。
不過,這件事是機密,除了帝王,旁人無從得知。
當年老王爺在世時,考慮到先帝性情多疑,怕先帝會容不下成王府,所以在幫皇室培養暗衛的同時,順帶給王府培養了一批暗人。
按照老王爺的意思,只要先帝不對成王府有所動作,這些暗人永遠都不會出現。
老王爺駕鶴西去之后,這批人落入成王手中,成王秉承了先祖遺訓,繼續為皇室培養暗衛。
忙碌之余,他最大的任務便是動用這批人去給趙朔尋找神醫良方。
然而所有來看過的大夫都說,趙朔的心臟天生就有問題,普通藥石沒辦法治愈,只能仔細溫養著,若是幸運不觸發病癥,多活幾十年都沒問題。
為免暴露成王府培養暗衛的機密,從祖上到現在,每一任王爺后院的姬妾都是能少則少,以至于到了現任成王這里,只一正妃兩側妃,再無多余妾室。
兩位側妃肚皮不爭氣,生的都是閨女,成王便只得趙朔一個兒子。
趙朔身上系著成王府所有的希望,一旦他英年早逝,就意味著從今往后,培養皇室暗衛的任務將會移交給別的宗室,更意味著,成王這一脈會就此衰落。
這便是一直以來,成王不愿讓趙朔暴露于人前,不愿旁人知道趙朔患有心疾的原因。
可是現在,堪比皇室暗衛的這批暗人竟然查不到宋巍的行蹤,讓他不得不重視起來。
“加派人手。”成王命令道:“必須在永安郡主之前找到他們,帶回來!”
“是。”
成王千算萬算,沒算到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宋巍父子此時此刻,就在他們家客院內。
原本,宋巍只是聽說京城出了孩童剖心的命案,進寶又在縣學念書,怕出什么意外,所以除了讓人接送之外,還加強了防范。
后來,虛云大師座下弟子找上門,把師父的話帶到,說成王以法華寺全部僧人的性命威脅大師說出溫婉幫丈夫改命的秘密,接下來的日子,溫婉恐怕會有危險。
得知與成王府有關,宋巍才會迫不及待地帶著進寶喬裝打扮秘密前往京城。
不想,剛入成王府兩日就見到了溫婉。
客院里。
宋巍問趴在書案上的小家伙,“讓你帶的東西,帶到沒?”
小家伙懶洋洋地將臉翻過來看著宋巍,“爹爹,娘親她可能真的不要你了。”
他剛才看到娘親跟成王站在一起,心里到現在都還堵著。
宋巍嗯一聲,“不要我,自然也不會要你。”
“為什么呢?”進寶將下巴枕在交疊的手背上,“明明爹爹長得比成王好看,成王都一把年紀了,又老又丑,哪里討人喜歡了?”
聽到“又老又丑”四個字,宋巍嘴角微抽,成王的年齡,明明跟他差不多。
況且,不管皇室還是宗室,容貌都不差的,否則趙朔沒可能長得如此肖似趙熙。
小家伙還是百思不得其解,托著腮幫子一陣唉聲嘆氣,“娘親眼瞎起來,連我這個親生兒子都害怕。”
宋巍:“……”
一直等回到家,把自己關進流芳院西廂房,溫婉才敢把進寶給她的紙團拿出來,緩緩打開,大概是因為匆忙,上面只寫著幾個字:暫時安全,勿憂。
是宋巍的筆跡。
也就是說,他和進寶都在成王府內。
溫婉看著那幾個字,驀地松了口氣,這才感覺心落到了實處。
她想起之前在外書房,成王問小廝世子在做什么的時候,那小廝說,世子在聽溫先生講《孟子》。
若是沒猜錯,那位所謂的“溫先生”,便是宋巍的化名了吧?
那他是什么時候來的京城,又是怎么進的王府呢?
溫婉心中有太多疑問,可這些疑問,必須得親自見到宋巍才能問出答案。
玲瓏敲門進來,小聲問:“郡主,那封信還要不要交給謝大人?”
“不用了,給我吧。”
溫婉把信要回來,走到燭臺邊燒了。
隨著火舌的吞噬,隱約還能看到幾個字。
上面寫的是如果她被困在成王府,那么便證實了成王府與剖心案脫不開干系。
謝正看到,必定會第一時間通知三法司和錦衣衛,有錦衣衛插手,她很快便能獲救。
但萬萬沒想到,成王不僅沒有把她困在府上,還放心讓她回來,就不怕她搬救兵么?
答案肯定是不怕。
成王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也不知他手底下究竟有怎樣的一批人,竟然能做得如此天衣無縫,讓錦衣衛查這么久都沒摸到蛛絲馬跡。
這些事情,溫婉沒跟趙尋音說,怕她擔心,也是怕提前打草驚蛇,惹得成王一怒之下再屠殺更多無辜的孩子。
提心吊膽了一天,溫婉覺得特別累,晚飯后沐浴完便早早睡了。
次日,成王府選世子妃。
溫婉應了成王妃的邀,換上正裝,拿上帖子特此出席王府宴會。
今日來了好幾位姑娘,都是當初被成王府點中的候選人。
溫婉看著那一張張年輕水靈的小臉,再聯想到趙朔的病態,不禁暗暗嘆口氣。
宴會途中,溫婉離席去了趟茅房,出來時聽到旁邊的花圃里有響動,溫婉探身一看,正巧與進寶大眼瞪小眼。
小家伙正躲在花樹下,不知從哪折來一大片芭蕉葉擋在頭頂,像是怕被人發現。
溫婉四下掃了眼,她不確定有沒有暗衛,只能小聲問:“你怎么會在這里?”
小家伙記著爹爹的話在外面不能隨便管溫婉叫娘親,就可憐兮兮地看著她:“我迷路了,你能送我回去嗎?”
“出來吧。”溫婉朝他伸出手。
進寶扔了芭蕉葉站起身,一手提著小裙子,另外一只手交給溫婉,等從花圃里出來,他彎腰拍了拍褲腿上的泥巴,然后說:“我爹爹在漪瀾院,但是我忘了怎么走。”
溫婉笑笑,心中明白這是宋巍要見她,“那我帶你去。”
漪瀾院外有守衛。
溫婉到的時候,直接被攔住,還是借著進寶的緣故,說這是溫先生的閨女,迷了路,她把他送回來。
守衛們認出“小花”,知道這孩子十分得王妃喜歡,就沒再為難溫婉,給她放行。
溫婉帶上進寶,抬步走進去。
趙朔還坐在合歡樹下的石凳上,只不過除了他,還多出一個人。
正是喬裝打扮過的宋巍。
有了之前去北燕的經歷,溫婉一眼便認出他來。
看到溫婉,趙朔面露疑惑。
溫婉不再往前,把身后的進寶拉出來,“聽說這是溫先生的閨女,她剛剛迷了路被我碰到,順帶就給送回來了。”
宋巍放下手中的書,緩步走上前,沖溫婉作了一揖,說多謝郡主把調皮的孩子送回來。
之后趁著趙朔埋頭看書,他壓低聲音,“情況如何?”
聽這語氣,成王府的事情宋巍已經知道大半,溫婉不必再浪費有限的時間解釋,便也壓低聲音回他,“王爺要讓我給世子改命,可云氏那只鐲子,我戴上去頭疼得厲害,只怕會有性命之憂。”
宋巍聽完,陷入短暫的沉默。
夫妻倆都明白,溫婉只能給宋巍一個人改命,其他人是不可能的。
但成王已經拿刀架在脖子上,倘若跟他說不行,只會激發他的滔天怒火。
這是個殺人如麻的變態,輕易開罪不起。
想到此,宋巍道:“答應他。”
溫婉有些詫異。
宋巍投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不碰鐲子,你只需告訴他,要想改命,子罪父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