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陽城東側向南流過,然后在豫山下轉向東南方向的白河,很可能就是之前三國時期的淯水,最起碼是有血緣關系的。
而千百年間,這條河和南陽城一起,見識到了太多的興衰與兵戈。
故此,這一日,當一場平平無奇的軍事活動再度圍繞著這條河展開之后,它根本就懶得做出反應,只是以一種沉默的姿態迎來一切。
天色微亮的時候,宋軍開始在正南方地的三條大浮橋地區渡河。
話說,白河兩面包圍南陽,而南陽又是天下著名大城,人口眾多,手工業、農業都很發達,還是荊襄地區往中原的主要通道,所以此地平素往來人員密集,堪稱商旅輻輳,南陽往南、往東也都有季節性乃至于永久性浮橋的傳統。
這也是趙玖今夜出城的一個重要倚仗,他知道在河冰沒有化開之前渡河本身不大可能會成為問題——金軍也好,張遇的部隊也罷,還有來援的張景,都沒理由在結冰期專門拆了浮橋,反而只會在冰層消融期借住冰層及早鋪設浮橋才對。
回到眼前,宋軍開始有序渡河,而楊沂中率一半多御前班直出現在隊列中幾乎讓除了王德、張景以外的大部分宋軍主力都堅信趙官家和他們在一起。
甚至,連部分夜間稀里糊涂隨著趙官家出城的御前班直自己都堅信官家就在軍中,只是行軍混亂外加天色不明一時沒碰上而已。
這就是所謂想要騙過敵人先騙過自己了。
而果然,就在宋軍在城南方向安然渡過一半以后,直線距離約二十里的南陽城正東,豫山之后、舊日豫山大營之前的黑影中,靜候在此的趙官家與數百赤心隊騎兵一起聽到了一陣起初聲音不是很大但震動力度卻很廣的隆隆之聲,宛如刻意壓抑的悶雷一般。
不用說便知道,趙官家和大部分城內的軍事精英們都猜對了,也賭對了——金軍昨日撤往北面的萬騎,根本不是去支援撻懶的,而是用來包抄的!
只不過,這萬騎為了避免打草驚蛇,選擇了從稍遠的地方完成包抄而已。
而隨著馬蹄聲組成的悶雷由遠及近,寒風呼嘯,竟然隱隱送來馬鳴之聲。
且說,明知道雙方相隔了一條河外加不知道多少里地,也明知道冬日早晨的太陽起的極晚,眼下殘余的夜色足遮掩住大部分人的身形,但所有人都還本能的選擇屏聲息氣,偃旗息鼓,靜靜等著金軍大股部隊涌過正東方。
這其中,別人如何如何緊張又在想著什么并不好說,但換成盔甲、背上弓箭的趙玖背對著一塊山石束手而立,卻宛如那次砲戰時立在城下的姿態一般無二……只不過心情卻截然不同罷了。
而且,這個時候,不知道是心大還是破罐子破摔,趙玖居然在馬蹄聲中繼續思索起了之前沒有思索完的問題,他一直在想,一直在想,為什么會到眼下這個局面?
金軍眼下的行動,根本沒有超出那些大宋軍事精英們的想象和預料;金軍的攻城力度雖大,卻在大宋更高層的守城技巧下陷入完敗之態;甚至從全局來看,金軍整體上的戰略規劃,也不能說有多么出色,而宋軍的應對又有多么的失敗。
但是,局面最終還是一步步走到了眼下——一個天子,將自己置身于敵軍萬騎之側,拼了命一般去尋一線生機!
這合理嗎?
這跟那次汝陽出城是一回事嗎?
那次是居高臨下,帶著某種萬全姿態去見翟沖的,大臣們甚至嫌棄他丟份子,這次卻要在城外野地里先熬過金軍上萬鐵騎,而且要用上萬將士的命來做誘餌。
自己有幾斤幾兩,別人不知道,他趙玖自己難道還不知道?既不是李世民,又不是趙匡,八百騎兵躲在這里,一旦被金人發現,便是死路一條。
然而,現在這個時候他除了這么做又能如何呢?
現在不是陷入絕境了嗎?現在不是坐著不動韓世忠和五河之間那好幾萬人都要玩完嗎?甚至東京留守司也一個不好要徹底崩盤,整個國家的軍事力量要憑空消失掉三分之二!
他根本就是被逼上梁山的!
人家林沖是風雪山神廟,他是枯寒白河畔,但無外乎都是想時殺氣侵人冷,講處悲風透骨寒。
也不知道宋江那三十六寇中到底有沒有林沖這個人了,又是不是真的禁軍出身?
想到這里,反而想無可想了。
小半個時辰后,悶雷聲還在繼續,但已經從東北方向遷移到了東南方向,而此時天色也已經將明未明。可以想見,天明之后,金軍必然如預定那般與已經徹底渡河的宋軍發生激戰……而就在這時,趙官家卻忽然起身,上前牽上了自己的戰馬,轉身向白河浮橋方向而去,絲毫不顧此時金軍大隊尚未遠離。
周圍人驟然陷入慌亂,有人本能牽馬跟隨,有人卻忙不迭去攔,還有人試圖進諫,卻偏偏不敢放聲相對。
“過河后,”趙玖沒有在意這些騷動,而是看著劉晏正色叮囑。“金軍前軍必然已經接戰,屆時讓赤心隊全軍不必過于遮掩,直接一路向東遠離戰場,遇到小股金軍便主動呵斥,讓他們讓開道路。”
身后幾人聞言,瞬間醒悟,卻也沒有再勸,反而佩服趙官家倉促之中還有一些心細之處——須知道,劉晏和赤心隊都是遼東出身,口音根本與金軍中的騎兵無二,而這恐怕也是為何是地位更高、身份更可靠的楊沂中去誘敵,只讓劉晏相隨的遠古了。
就這樣,八百騎兵小心翼翼渡過白河,然后翻身上馬,將趙官家與幾名大臣護在中心,便放馬向東。
事實證明也證明,趙玖不等金軍徹底過去后天命渡河的決策也沒有任何問題的,因為金軍所有心思都在南面,雖然沿途撞上了零散幾只騎兵部隊,卻都只是一意趕路,絲毫沒有注意到微微晨光下裝束有些不同的赤心隊騎兵。
上午時分,全軍安然無恙抵達了南陽正東方向數十里開外的青臺鎮,并在此處通過一座石橋渡過了泌水。
到此為止,全軍稍歇,飲水用糧、卸甲喂馬,然后絲毫沒有吝惜寶貴戰馬的意思,便復又匆匆啟程——這沒什么,因為平日里之所以把戰馬當寶貝,就是為了眼下這種情況!
但問題在于,趙官家一馬當先,居然直接向東馳去!而非順著泌水南下!
這個時候,下面的士卒且不提,隊伍中的二號人物,狼狽跟上的御史中丞胡寅卻是終于一個激靈反應了過來,趙官家不是要去襄陽!而是要去東面……去東面,十之八九是要去鄢陵!
當然了,到這個時候,隨行幾人中,恐怕也就只有一旦牽扯到軍事問題,就絕對是個絕頂廢物的胡中丞剛剛反應過來了!
不過反過來說,一旦不用考慮軍事問題,這胡明仲卻立即又是那個昔日拿捏韓世忠如拿捏小孩子一般的絕頂聰明人!
故此,一旦醒悟,胡寅茫茫然跟在趙官家身后,便不由亦喜亦憂起來,
喜的是,官家終究沒有墮了心氣,沒有選擇放棄主動去什么襄陽規避,還是那個淮上雪夜渡河去見張俊的趙官家;而憂的是,結合著之前他與劉子羽、李光等人的多番爭執,胡寅開始懷疑起了官家此行一定要帶上自己的理由……總不會是擔心他胡明仲留在南陽,會壞了軍事上的局面吧?
他胡明仲在官家眼里,難道只是個會敗壞局面的人?
一念至此,這位御史中丞既羞且憤,卻又只能咬牙不言,因為這個時候說什么、想什么都沒意義。
下午時分,八百騎兵抵達舊唐州、現在南陽府的最西端中陽山地區,全軍放緩行過山區,隨即趙官家下令二度引水用糧,而再度起身后,卻又下令讓一半軍士就地棄馬往比陽而去,剩余四百人,一人雙馬繼續行軍不停!
且說,就在趙官家不顧一切趕往鄢陵的時候,南陽那邊也已經分出勝負。而事實證明,野地里面對著大隊金軍騎兵,宋軍基本上毫無還手之力。
哪怕王德、楊沂中、張景三將早得叮囑,一旦誘敵成功,便可即刻折返回城,所以他們在天明時分察覺到金軍大隊來襲后立即折返向北;哪怕三將有意識的緩慢渡河,將繁重的輜重故意留在了白河內側,行動輕便;哪怕他們早早的在白河外側東面布置了針對騎兵的防線……但面對著完顏拔離速親自率領著一萬鐵騎所施行的大側擊,宋軍還是顯得那么不堪一擊!
僅僅是小半個時辰,宋軍全軍上下便已經進入潰敗模式,三將無奈,只能帶著自己能控制的部隊,盡量引導部分部隊向北折返。
但宋軍的厄運還沒有到頭,宋軍清晨渡河后,除了白河外側早有準備的完顏拔離速極速來襲外,完顏兀術在得知消息后,也沒有放棄在白河內側的阻攔與圍堵,上午時分,韓常引同樣數量巨大的騎兵,蜂擁來襲,試圖與完顏拔離速一起隔河夾擊!
這個時候,作戰已經沒有了意義,全軍基本上是能走一個是一個。
而南陽城城頭上,無數因為官家忽然南下襄陽而陷入混亂與爭執的官員們,望著如此慘像,基本上也都喪失了爭論的欲望——這一幕,太像當日靖康中東京城外那些被擊潰的勤王兵馬了。
而且,他們中絕大多數人,包括知曉官家出城的要員,也都陷入絕望,因為誰也不知道如此慘敗下,趙官家的安危。
所幸,兩位呂相公此時展現出了極大的鎮定與執行力,在二人一寬一嚴的處置下,城內保持了一定的秩序,砲車陣地也及時啟動,城內部隊也即刻出城沿羊馬墻布置,有效遏制了城外金軍騎兵的行動之余,也使得大量宋軍敗兵得以逃生。
不過,這個大量只是相對于白日那種慘烈景象而言,晚間點查敗兵才發現,王德部、楊沂中部、張景部,合計萬人,只入城四千,城東大寨也重新被金軍奪回。三個將軍倒還都活著回來,但除了王德身上血跡都是別人的,其余二人卻都負傷。
但這個時候,這些真的無所謂了,能活著回來便是萬幸。
當然了,城內上下得知官家‘以萬軍為餌繞道襄陽’的消息后,雖然心中愕然,繼而愈發覺得某人涼薄外,好歹意識到大宋還沒亡,城還可以守,城內秩序便也漸漸平復……唯獨士氣想要恢復到之前那種盛態,卻是不可能的。
實際上,當日夜間便出了事——有傅慶部的軍官認為趙官家天性涼薄,讓上萬人為之做餌逃跑,便想趁亂引部棄城而走,去投降金人。
事情被帶傷堅持工作的楊沂中發覺,直接將這些人在軍坊內捕獲,為此傅慶專門去尋到呂頤浩請罪兼求情。
對此,樞相呂頤浩不但允諾了求情,還當眾責備楊沂中不顧大局,以流言定罪無辜軍士。
這件事情還有后續,第二日,這些人真就在輪換上城時逃走了,傅慶親自來阻攔,也只是殺了一半,到底是讓幾人逃了出去;而傅慶再度前來請罪后,呂頤浩卻對傅慶大加贊賞,并加傅慶與之前逃回城內臥床養傷的張景為南陽府四壁防御副使;至于逃出的幾個叛兵,也沒有好下場……金軍在沒有尋到趙宋官家身影的情況下,從逃出來的這幾人處得知了趙官家暗度陳倉,可能已經逃到襄陽的事端,卻是憤恨難平!
完顏兀術親自下令,將這些人活剮于帳前,然后卻又陷入到了兩難的情形……他不知道要不要即刻分出一支兵馬南下去圍襄陽!
而兩日時間,就在這種亂糟糟的情況下給混過去了。
這里必須多說一句,鄢陵長社戰場在南陽東北,正好位于南陽盆地東北出口外的位置,從南陽到鄢陵的直線距離,大概是三百多里,沿途平坦至極,精悍騎兵做信使的時候,一人雙馬,若不交戰糾纏,不停換馬,飛馳往來一日半便能抵達。
但那條路太危險,八百騎兵一旦撞上金軍,便是死路一條,所以趙玖選擇的路是杜巖來的那條路,也就是先向東穿過中陽山,走出南陽盆地,再以西平為軸點,繞過可能存在金軍的戰場,然后往北走往鄢陵而去。
這么一走,實際距離便擴大到了四百多里。
四百多里,合成漢里大約是五百里,夏侯淵有言,三日五百,但那指的是維持軍隊組織度和戰斗力情形下的極限奔襲。而事實上,杜巖一個文官,不顧一切騎馬而來,意識都模糊了,卻只用兩日半就走完了這條路。
而趙玖順此路而行,第一日下午,攆走了一半軍士,改為一人雙騎,第二日清晨,繞過西平,走上大路之后,再度拋下部分士卒,并精選了馬匹,卻是不免比夏侯淵和杜巖都稍快了一點點。
當然,也沒有快多少。
正月十二上午,髀肉重生的趙官家帶著一雙磨破了皮肉的大腿,領著幾個意識模糊的隨行人員,還有掉隊到不足兩百的騎士,來到鄢陵城下宋軍軍營前的時候,算起來也已經是兩日半了。
而且,趙玖并沒有著急去營中,反而是下令全軍在大營南面的空地上下馬休息,使用最后一點干糧和路上直接裝入的溪水。
這個舉動讓部分隨行騎士稍顯不解,明明身前就是宋軍自己的大營,卻為何不入營內享有熱水與熱飯?
非只如此,這個奇怪的舉動也引起了周邊零散部隊和大營內部分軍官的注意。很快,一支四五百人的騎步混合兵馬主動從大營最南端的營盤內涌出來探查。
百余騎兵遠遠兜到西側,步兵當面擺開,然后一將勒馬向前觀察,顯然是一副防備圍困姿態。
放到以往,實際上列入御前班直體制的赤心隊士卒必然難忍,但眼下人困馬乏,卻是連喝罵的力氣都無。
而片刻之后,為首那名白面將領大概是大約察覺到了這一人多馬的赤心隊騎兵疲態,便稍微放下心來,橫槍勒馬上前喝問:
“你們是哪家的兵馬?從何處遠道而來?”
“我們是御前班直,從南陽城而來。”
趙玖咽下一口水,送走了喉嚨中的干燥炒面,卻是在劉晏等人的回望之下勉力揚聲相對……連續兩日夜奔馳,即便已經很努力在遮掩疲態,但趙玖卻很難遮掩自己嗓音稍微有些沙啞的事實。“我是御前中書舍人范宗尹,身側乃是內侍省押班馮大官,奉旨意來鄢陵宣旨。”
這將聞言先是注意到趙玖身側的藍珪,又看到這支部隊一人多馬的待遇以及戰馬身上背負的精良鎧甲、兵刃,還有那幾個雖然疲態盡露、卻難掩上位氣息的文士,便立即信了六成。
只是此人素來精細,卻不免再問:“既然是朝廷天使,為何不直接宣示印信入營,且修養一番再入鄢陵城,反而在這里吃干糧?”
對此,趙玖半真半假、回答干脆:“連日夜趕路,渾身風塵,便想休整一番,換上官袍,再行入內,以免墮了天家威風。”
這將聽到這里,心中已經信了八成,便下馬向前,拱手行禮,先對趙玖稱舍人,又對藍珪稱大官,剛要再說下去,趙玖卻打斷對方反問過來:
“你又是何人,管局何職?是誰麾下?”
此白面將領不敢怠慢,即刻俯首做答:“京東李逵,現為岳鎮撫麾下統領官。”
趙玖微微一怔:“我倒是記得你名字……隱約記得,應該是沂水出身,在密州做過軍賊的人?你現在在岳飛麾下?”
“正是。”此人聽到這里,再無懷疑,即刻俯首相對。“密州為李成所奪,我失了根本,又不愿投金人,便先往張鎮撫……”
“不說這些了。”聽到是岳飛部屬,又是因為姓名緣故他曾留意過的人,趙玖不再猶豫,而是立即起身打斷對方。“我入你營中休息,你即刻去找岳飛,旨意正有一份是與他的!”
李逵聞言,巴不得如此……須知道,若是真的南陽天使,又知他姓名,那入他營中,偏白賣了好;而便是有萬一不妥,兩百騎兵進了他的營內卻也翻不出浪花了……卻是立即答應不及,連文書印信都不用查探了,直接護送趙玖一行人入了那個最南端營盤。
且說,片刻之后,李逵將自己中軍大帳讓出,稍作安排與叮囑,便去喚人,而趙玖等人也即刻在營內著甲的著甲,洗面的洗面,換衣服的換衣服。
而等了一陣子,劉晏等人著甲完畢,胡寅、林景默等人也洗漱妥當,趙官家更是穿上了藍珪一路辛苦專門帶來的紅袍金帶,戴上了硬翅幞頭,然后端坐案后并大開帳門,只是沒讓萬俟卨將那金吾纛旓給掛到帳外而已……只能說,難得一路顛簸,那硬翅幞頭沒被弄斷,不然便只好光著腦袋來見來人了。
中午時分,隨著一陣馬蹄聲在轅門外停住,一將引數十親衛騎士快步入內,行到中軍帳前時,卻先盯著扶劍立在帳門側不語的劉晏猛地一怔。
待到入內,只看了案后之人一眼,便俯首下拜,驚得隨行李逵等人也匆忙下拜。
而隔了許久,案后有些措手不及的趙玖方才醒悟:“岳卿在南京時見過朕?”
“回稟官家,正是如此。”下面為首的將軍頭也不抬,即刻做答。
而聞得這番對話,旁邊的李逵幾乎驚駭欲死,本能想要抬頭,卻反而埋得更深了。
“起身抬起頭來。”趙玖深呼吸了一口氣。
岳飛聞言即刻引下拜諸人起身,復又面向案后之人抬頭叉手而立。
出乎意料,當對方站起身后,趙玖反而平靜了下來,但依然沉默了片刻……且說,見到了真人后,趙玖才猛然意識到,自己之前一直妒忌的對象根本不是眼前這個人,因為他長久以來妒忌的對象,或者說他心中一直以來存在的奇的魔障,根本不是人!
而眼前這個與雕像截然不同,堪稱相貌平平的男子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和韓世忠一樣可以成為他倚仗的將軍,他沒有任何理由來妒忌對方,恰恰相反,眼下只有與這個人精誠合作,才能力挽狂瀾。
“鵬舉認得朕最好。”心下陡然一通之后,趙玖用一種平淡到他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的言語對道。“朕只來問你幾件事……杜充這幾日如何?可曾找過杜巖?”
“四日前杜副留守曾遣人出城來各營中尋杜機宜,前后兩日,兩日無所得后便不再找人,反而徹底閉門不出,誰也不見……”
“城中你能進去嗎?”
“……能!”
“你手中能掌握多少兵馬?”
“兩萬!”
“全軍多少兵馬?”
“八萬有余!”
“糧草能撐多久?”
“一旬……”
“朕想贏這一仗,可能嗎?”
岳飛怔了一下,又瞇起眼睛停了片刻,方才凜然應聲:“能!”
“引兵送朕入城!”趙玖沒有絲毫猶豫,干脆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