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鴻接下任務,帶著玉牒和文書前往李府。
“你挑選的這個任務……”仙靈語氣古怪:倒是夠簡單的。”
“我還以為你打算降妖除魔試試手段,可結果竟然是幫凡人治病?”
“第一個任務,總要謹慎些。而且能被送到玄都觀的任務,怎么也不可能是普通病癥。想來撞上邪物,或者碰上不干凈東西。”
這種事,任鴻小時候就常常被家里人告誡。
說是那些不干凈的東西最喜歡小孩,讓他小心避開,身上也經常佩戴道觀求來的護身符。
在道法顯圣的世界,邪祟害人并不罕見。任鴻自己就親往九地轉了一圈,自然清楚邪祟的真面目。
來到李府,任鴻沒有直接拜訪,而是在門口轉了一圈,找附近人打聽情況。
李員外本也是官宦人家,其父曾為二品大員。但李父眼光卓著,在十年前便察覺朝廷大亂將起,皇帝壽歲不久,諸王爭權。便把小兒子一家分出,讓李員外帶妻妾子女來東峣城發展。
果不其然,數年前齊王、魯王叛亂,李家在京城的宗族受到牽連,被新帝全部斬殺,只有他這一支得以幸免。只是因為李氏宗族遭殃,他也難返官場,只能老老實實做一個富家翁,以保全自家老小性命。
“又是齊魯之禍。”聽到李府的遭遇,任鴻暗暗皺眉。
在他上山前,自家產業就曾因這場叛亂而傷筋動骨。
老皇帝駕崩,新皇帝登基后兩個兄弟不服,欲帶兵爭奪皇位,最后被新帝派人鎮壓。
這二王惡有惡報。任鴻沒多在意,著重詢問李家公子的事。
李員外當年從本家分出,膝下有三子一女。如今長子夭折,小兒子遇名師修學,唯有二公子和一位待字閨中的姑娘侍奉雙親。
這次李府出事,就是他們家二公子受邪祟所害,這幾日大病在床。
“不過,我在李府周邊四下看了看,并未看到陰氣和邪氣。”
思索剛才得來的情報,任鴻跟仙靈交流,但仙靈對此不發表評論,只道:“這事,你自己瞧著辦。畢竟是你入世修行的一環。”
仙靈回了一句,繼續推算自己的純陽天書。
見仙靈不幫自己參謀,任鴻也不氣惱,拿出玉牒上去叩門。
玄都玉牒是修行人在人世間的行走憑證。李府下人看到玉牒,趕緊回去稟報老爺。
李員外這幾日正為兒子的事發愁。請了好幾位大夫過來,都說自家兒子沒病。
但好端端的,自家兒子沒病卻一直躺在床上?
迫不得已,李夫人前去玄都觀請道長仙師們出手。
聽下人稟報玄都觀來人,李員外趕忙出去迎請。但看到站在門口的年輕人……尤其是這年輕人比自家老二年紀還小,也就跟大丫頭年齡仿佛,李員外神情古怪,又往外面瞧了瞧。
“小兄弟,你家師父呢?”李員外跨過門檻,來到任鴻面前,抓起他的手,激動道:“難道他嫌我李府招待不周,怠慢了他?你放心,我馬上就懲治這些不開眼的下人。”
任鴻聽到這話,臉上一黑。
再被這四十多歲的老男人抓住手賠罪,心中一陣惡心。
什么師父,難道我看起來就那么不值得信任?
李府下人也在旁邊叫屈:“老爺,玄都觀拜訪的仙師就這一位。”
任鴻露出,小心翼翼將手抽出來,稽首作揖:“在下長青子,受觀主所托前來探望。”
說著,他遞上老觀主的信函。
看過信函,李員外將信將疑。但還是覺得眼前少年太過年輕,臉上稚氣未消,能有多少仙家手段?
不過自家兒子情況拖延不得,他還是請任鴻前往宅院。
來到李家公子的臥室,看到躺在床上一臉蒼白的公子哥,任鴻臉上閃過異色。
“逍遙散?”
再往四周臥室布局瞧了瞧,整個臥室干凈整潔,非但沒有一點病氣、陰氣,反而充斥陽和之氣。
任鴻目光落在臥室南墻上的一口寶劍。心知此劍乃開光過的法器,能鎮壓邪祟。
所以,這家伙果真沒病。而是用“逍遙散”故意弄出這幅模樣。
逍遙散是十多年前突然出現的藥方。正常人擦拭“逍粉”后,臉色發白,聲音顫抖,似重病一般。但只要用“遙丹”化水重新潔面,擦拭喉嚨,就可以馬上恢復正常。
這方子是十年前一位童生從古代丹書中找來,用于裝病逃課。
因此逍遙散又名“逃課藥”。
“這藥是京城那邊興起,后來在學生間流傳。我小時候也玩過這種藥。想來李家當年從京城出來,李家公子也是這種藥的受益人?”
這種藥是學生們逃課用的利器,受此恩惠者自然不會隨便告知外人。
因此,這種藥只在年輕人中流傳。李員外這些年長者沒有聽聞。
“仙長,小兒情況很麻煩?”
“不,很好解決。”任鴻看了看李家公子。
李家公子心中忐忑,正如任鴻猜測一般。他是裝病,想要避開自家母親給自己的相親。卻不料,他母親救子心切,直接請玄都觀出馬。
希望這位仙長沒有發覺……
突然,李家公子看到任鴻對他眨眼睛。
然后任鴻吩咐道:“員外,請準備符紙朱砂,我要作法驅邪。”
任鴻心中明白。縱然自己戳破這件事,聲稱這件事和邪祟無關。李員外信不信姑且不說,甚至還會揣測自己道行淺薄,又去找請其他仙師。
與其這樣,倒不如自己索性當成真正的邪祟事件處理。
命人準備黃紙朱砂,擺香案燈燭。任鴻閉目凝思,裝作存身觀想的模樣。
任鴻只會一道“玉清道箓”,其他什么黃符咒法,凈祟辟邪、御火驅神統統不會。但他的道箓涉及玉清本源,能通萬法。
裝模作樣用黃紙畫出三道鬼畫符后,他拿出自己的如意。
持如意對其中一道黃符輕敲:“玉清敕命,保家安宅!”
青玉靈光驀然從虛空乍現,一尊手持長锏的天兵沒入符篆內,讓原本平平無奇的符篆化作真正的靈符。
看到異象,李員外夫婦神色一驚,臉上多出幾分敬畏。
接下來,任鴻又對其他兩枚黃符輕敲,一道黃符擁有凈祟之能,另一道黃符有辟邪之能。
任鴻將“凈祟符”拿起,對李員外說:“員外將此符作符水喂李公子服下,再齋戒三日即可。”
“至于這道‘辟邪符’,讓李公子隨時佩戴,可避邪祟。”
任鴻又好意叮囑幾句,親自持“辟邪符”進屋對李公子道:“公子這一‘病’需安心靜養,但有一事切記。父母雙親操勞,不可讓他們太過于掛心。”
將辟邪符交給李公子,李公子看到符紙一角的“逍遙”二字,目光震動。
沒等他反應過來,任鴻已經出屋。
這位仙長果真知道我沒病?
李公子爬起來,坐在床上沉思。
聽到外面任鴻告辭離去,然后看到自家母親端著一碗符水過來:“二郎,該吃藥了。”
李公子臉龐扭曲,他不用腦子想都清楚,這所謂的“符水”是那仙長故意坑自己的。
明明知道自己沒病,卻故意弄出符水讓自己喝。
“對了,小仙長還說,這幾日你要吃素齋,不可多勞多動,要好好安養。”
“母親,沒事。我有這道符箓在,已經感覺好多了。”李公子將“辟邪符”往胸口一揣,趕緊爬起來拒絕喝符水。
但在自家母親和父親的強令下,還是擰著鼻子把符水灌下去。
……
“你是故意讓他喝符水,然后逼他持齋的?”
“他雖然沒病,但我那符水也沒問題,的確附帶靈力能幫他驅驅陰氣寒氣。至于齋戒之說,是我感覺到他精元略有虧損,讓他慢慢修養。”
那家伙,分明是煙花之地去多了。
仙靈正要吐槽,可想到任鴻的年紀,默默把話吞下去。
任鴻離開李府,并未索要報酬。
按照流程,李府會以“敬香三清”的名義對玄都觀捐一筆香火錢。而那筆香火錢,就是任鴻的報酬。玄都觀對這些黃白之物并不在乎,全部由修士自行獲取。
完成玄都觀接下的第一單工作,任鴻沒有馬上回去,而是在街道上散步游玩。
“我幼時居住靈陽縣,很少離開縣城,對外界諸事了解不多。如今走在人間,才真正感到人世繁華。”
東峣城無愧古時延續的大城,車水馬龍的街道上擺著各種攤位,讓任鴻真切感受到紅塵繁華,是不遜色仙家勝境的另一種喧囂景觀。
“你要是等到夜里,這鬧市或許更繁華。那時候,甚至有一些妖精過來玩。”
“妖精?這可是東峣城,旁邊就是玄都觀。”任鴻無語道:“你是不是小說看多了,玄都宮治下能有多少妖怪?”
“你別說,這世道間的妖魔鬼怪是真不少。正所謂仙走仙路,鬼走鬼道,你等夜里的時候看一看,那就清楚了。”
“而且,玄都一脈崇無為法,并不會對所有妖精都喊打喊殺。”
任鴻正要回話,突然臉色一變,心有所感:“咦?我上午剛給李家書畫的‘辟邪符’,竟然這么快就被毀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