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是朝廷龍氣最濃郁之地。
剛來到京城范圍,還沒真正進入這座千年古都,任鴻便察覺澎湃而厚重的龍氣撲面而來。
抬頭眺望,天朝氣運凝如赤柱,聳入云霄。天空中,盤著金龍的赤柱吞吐丹霞,形成一片遼闊云海。
“人道龍氣熾烈如此,難怪能凝聚八尊道君之位。”
他坐在牛車前眺望,身后的云嘉露出憂色:“前輩,您確定要入京嗎?”
“京城龍氣霸道,我們修士入京就如同進入道君領域,再無半點仙家法力。”
為了避諱道君皇帝,玄都宮在京城駐扎的道觀都建在郊外二十里。
“當然,此行目的就是入京。或許還要跟道君皇帝見一見。”
提及道君皇帝,任鴻臉上帶著些許凝重。
人間道君皇帝秉承天命,號“天皇帝子”,承載萬民愿力,執掌江山。那幽世龍庭的昭穆六帝遠遠比不得這位在世皇帝。唯有本朝開國祖皇帝才能在功德氣運上略勝一籌。
任鴻隱約有感,自己結丹的最后一步,恐怕繞不過這位道君皇帝。
相較之下,那九尾狐算什么?
“當年煉化琵琶精,摻和一場南疆紛爭。對付雉雞精間接引出善萊鬼王證道。這次對付九尾狐,恐怕少不了跟道君皇帝交鋒。”
想到這,任鴻心中沉甸甸的。
“走吧,我們入城。”老翁趕牛車,云嘉扮作他的小孫女,懷中抱著小白貓,靜靜坐在牛車上。
拿著前幾天花錢偽造的文書,二人順利入城。
走入城門,一股龍氣碾壓而下,兩人身上的仙家法力盡數被封。
幸好任鴻手持鈞天仙器,這仙器表面蕩漾一層流光,把任鴻的易容偽裝維系下來。
仙靈嘀咕道:“哼!區區道君龍氣領域。我本體完整時可不在乎這區區一個道君。”
要不是純陽鈞天尺的一半本源融入神州伏魔禁法,鈞天仙靈何止元神大圓滿層次。他只需操控本體仙器,就能對戰道君。
法力失去,這是六年以來的頭一遭。
任鴻面色微變,很快鎮定下來:“走,我們去天外樓。”
玄都宮不方便在城內建道觀,便由弟子在城內置辦產業,開了好幾座茶樓。這些茶樓除卻平常生意外,專供修士們落腳交流,被稱作“天外樓”。
來到茶樓歇息,云嘉立刻將懷中小貓放下,研究任鴻寫給她的天元劍訣。
這篇劍訣是改良版的天元劍指訣。原本劍指訣是紫極書附帶的劍訣,有劍氣運行路線,但本質依托紫極書中的法力真元。
云嘉修行太華經,乃西岳華山派的根本功法。但這門功法凝聚的真元擅消金斷玉,卻不適合修煉天元劍指訣,無法分化五行。
所幸,云嘉劍胎已毀,散功重來。任鴻專門為她量身定做改良版的天元劍指訣。這篇指訣融合紫極書中的五行筑基篇。要在雙手十指間打通靈竅,以指骨代替丹田。
如此一來,云嘉可借助雙手重演劍道。
唯一的弊端在于真元無法運行全身,雖然可以重修法力,但無法延續壽命,無法滋養肉身。
不過對一心報仇的云嘉而言,提煉劍氣已經足夠。
只是目前龍氣封印下,她不方便修行,只是暗暗把指訣背下,并仔細推演里面的每一處竅門。
小白貓被放到桌子上,慢慢爬到任鴻跟前。他輕拍腦袋,以作安慰:“莫急,莫急。回頭到了地界,再把你變回來。”
帶一只白虎入城,縱然帝都每日接納八荒之客,有諸般奇異人士,但也會引出不小的動靜。
“喂,你真打算收留她?”仙靈趁休息時,嘀咕道:“我重新推算過,此女被西岳派追殺,咱們救下她,恐怕又要惹一群人。”
“這丫頭怪可憐的,而且值得投資,這是合則兩利的買賣。至于那些追兵,無所謂——區區一個華山派罷了。”
鈞天仙靈整日在任鴻耳畔宣揚昆侖威名,夸贊三清正宗,連帶任鴻也瞧不起五岳派這等二流道派。
在鈞天仙靈口中,天底下除卻三清道宮外,唯有七大派的其他四個以及魔教、龍族值得注意。
五岳算什么?在意度還不如玉傳觀這類三清法外別傳。
“道兄,你要知道。隱藏一個更大的秘密,我們首先要用一個小秘密來轉移視線。”
比如,云嘉華山派弟子的身份。
外人見到這對祖孫,首先注意的會是這個白發蒼蒼的老者嗎?
不,是這個美貌如花的女孩。
然后他們會關心探究她的來歷,最后查到西岳派。根本聯想不到,旁邊的老者也有問題。
“既然你有決定,那就這樣吧。不過這丫頭也挺慘,未婚夫為了她家家業,承認這份婚約,在她爹臨終前答應娶她。可回頭又跟其他女孩勾勾搭搭,如今害了云嘉,恐怕不僅她家基業易主,那‘真愛’也能名正言順在一起。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對云嘉那未婚夫,仙靈十分鄙夷。
仙靈:“所以說,你們人類就是麻煩。早早定下婚約未必是好事。不是早早悔婚,就是事到臨頭懊悔。”
作為從小定下婚約,然后婚約解除的任鴻無辜中了一槍。
不過他那對象,紀家姑娘早就不知蹤跡,而且是和平解除。
“說來,倒忘問呂師妹,她表姐妹現下如何。”
但轉念一想,自己已入仙道,而紀家姑娘還是凡人,仙凡隔絕,又何必去問她的下落?
倒是云嘉這件事……
“回頭再看看,如果真是對方有錯,那我們就幫一下云嘉。畢竟——”
“畢竟你打算把她培養成仙府第一劍仙打手?”鈞天仙靈吐槽道:“一個幾乎殘廢的劍修,你倒不挑。”
不過仙靈暗中檢查過云嘉的身體,雖然丹田被破無法修行。但如果有頂級仙藥療傷,仍有可能治愈。而且云嘉根骨著實不錯,適合煉劍。
“回頭要是去驪山,或許可以把她帶上,在造人池中換一身劍骨。”
“喂——你們聽說了嗎?呂相千金這幾日病了,各路人士過去診治都不見好。”
不遠處,有兩個修士開始聊天。
“聽說了。據說最開始就找太醫,但太醫查不出病癥,后來又尋修士幫忙。但許多道友去過,根本治不好。外頭還有風聲,說是她故意裝病,要躲這次入宮。”
張清蘭借著婚事,逃過入宮這一劫。但呂清媛不行,且不論她自身鳳命,單單相府千金這重身份,就值得皇帝好生思量了。
這次呂清媛抱病,明眼人都能猜到是為了躲避入宮。
不過皇后抱病已久,據說壽數不久。眼下后宮是貴妃并德妃、惠妃打理。以呂清媛身份入宮,怕不是一入宮就是九嬪起步,然后步步登天,入主坤宮。那后宮的幾位娘娘如何能忍?
呂清媛稱病,她們樂得推波助瀾。索性把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更主動請人幫呂清媛診治,然后弄出一個治不好的“怪病”。
任鴻心思飛轉:“師妹稱病,怕是為了等我。而后面宮里人插手,打算借這場大病阻攔她入宮。眼下恐怕除卻道君皇帝有幾分真心幫她診治下,其他人巴不得師妹就此暴斃!”
“不過師妹已經鋪路,我順著走就是。”
喝完茶,任鴻帶云嘉、小貓前往相府。
相府熱熱鬧鬧聚集不少能人異士,見一老翁帶一抱貓少女也不稀奇,端看他入內治病……
一天后,相府傳出好消息。有一位老道治好相府千金,不會拖延入宮時間。
為此,宮中幾位娘娘不知摔碎多少杯盞。
而任鴻在相府亭中與呂清媛下棋:“師妹這步棋有點險,萬一道君皇帝心思不對,遷怒你父,又當如何?”
“所以才要引幾位娘娘下手,并弄出一場真病。”呂清媛穿著一身霓裳,纏著青披,執白棋落子:“前幾日,我隨諸命婦入宮為皇后娘娘侍疾,回來之后一場大病。”
“陛下清楚皇后娘娘病重,不會對我下手,只會想到那幾位娘娘。而后面她們推波助瀾,更會減輕我家嫌疑。”
呂清媛這次放出裝病消息,就是為給任鴻一個名正言順進入相府,甚至入宮的機會。
而任鴻也很聰明,刻意扮作老人家,而非英俊帥氣的年輕人。
世人注重皮相,英俊瀟灑固然得女孩子喜歡。可人間女子多有男女大防,若不變化姿態,呂相哪肯讓一個美少年住在自家后院?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相國府養的小白臉。
就連道君皇帝看到一個年輕的仙人道士,恐怕心中都會反感。
相反,弄一個老人家姿態。不僅相國大人不會懷疑,就連道君皇帝見了,也會天然覺得這老年人比年輕人的醫術高明。
“不過師兄從哪弄來一妙齡女子?這次也多虧她,才讓我順利找到請師兄久留相府的借口。”
呂清媛美眸轉動流光,笑吟吟看向任鴻。
任鴻扮作老翁,扶著胡須說:“路上偶遇。”他大略講了一下云嘉遭遇。
呂清媛微微蹙眉:“夫家悔婚?好慘!”
“是啊。她遭遇可憐,我便帶在身邊。幾日下來,我瞧她并無太多生念。你既以‘和她投緣’為借口,把我們留下來。就不妨多跟她接觸接觸。不僅可以討教仙術修行,也能幫她排解郁悶。”
呂清媛若有所思:“師妹曉得了。這幾日我請她來我閣中小住,師兄沒意見吧?”
“你們女孩子家自己耍弄,我正好專心修行。”
任鴻盤算搜尋情報,尋找當年齊王殘部和魔道人士的蹤跡,也沒時間照顧呂清媛和云嘉,就讓她們彼此照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