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陰棺,乃閻魔天宮至寶。但若論此物來歷,可追溯至昔年朱襄氏時期,是一尊先王帝棺改造而來。
墨色魔棺纏繞九條陰氣所化的真龍,在此棺內修煉陰魔秘術,可事半功倍。
棺槨內另辟乾坤,是一望無際的幽暗虛空。
鬼書生坐在虛空內,身后有一尊八首二十四臂的兇惡魔怪。此魔怪,就是怪談傳說中的“荒誕之主”,乃一切兇神怪異的主宰。在他身上漂浮九十九道兇靈鬼火,將八荒九洲的怪異氣數聚攏于一身。
隨著鬼書生運功,荒誕之主的形象越發凝實,二十四臂各演化一件魔兵,并與他自身的真魔之軀同化融合。
突然,一團鬼火爆炸。
他睜開眼:“玄門已經察覺?”仔細一感應,他又放下心:“還好,是姑獲鳥,我本來就把它視作棄子。”
念頭一動,荒誕之主身邊又凝聚一道鬼火,冥冥之中鬼火引動天數,又把另一只鬼怪提拔為兇神。
這只鬼怪名叫百舌,其通百語,善說謊,以挑撥人際關系為樂。
百舌正在一口水井邊,挑撥兩個村莊的關系,引發爭斗。突然它邪氣暴漲,舌頭長長伸出,冒出黃氣彌漫開來。
雙方對峙村民被邪氣感染,耳畔浮現無數迷惑之言,一個個氣得雙目通紅,拿起武器大打出手。
而百舌怪看到這一幕,抱著肚皮在一旁哈哈大笑。更利用斗爭產生的邪氣,進一步壯大自身。
就在這時,天空火光乍現,百舌當即被燒成灰燼。
董朱現身,望著下方兩群人,喃喃道:“怪異之鬼果真難纏。一只小鬼便可禍亂人間,擾人間不寧。若是百鬼兇神齊出,這九州之亂恐不遜人龍之戰。”
出手止住爭斗,董朱嘗試化解雙方矛盾。
九陰棺內,荒誕之主身邊的鬼火剛一點燃便再度熄滅。雖然下一刻“百舌”從怪談流言中復活,但已經從兇神層次跌落為一般鬼怪。
“有人在算計我?”
自己剛剛擢升兇神,便被人打殺,說明有人早有預判,故意設計自己。
接著,又有好幾團鬼火熄滅。鬼怪“山君”“百壽”“千目”“通耳”一一死掉,復活后被強制打落。甚至山君以及百壽,在某種神靈的干涉下,已經徹底毀滅,流言不存。
失去這些兇神支柱,鬼書生晉升趨勢當即受阻。
“不過我還有后備手段。”鬼書生知曉進退,明白是九州仙人出手,不許自己在九州興風作浪。
于是,他召喚遠在西荒的幾個兇神,命他們繼續培養兇神同伴。
“雖然九州兇神數量減少,讓我收攏氣運的進度下降,但眼下以證道為首要目標。”
九陰棺為閻魔天宮至寶,他雖是陰魔真傳,可為借出此寶也付出莫大代價。如果不能把握這次機會,日后恐怕要被閻魔天宮的幾位魔君推出去當炮灰。
這一等,又是數月。
九州之內的兇神一個接著一個出事,雖然鬼書生極力挽救,可數量從三十三柱,下降到二十四柱。
不過在九州之外,因為玄門對邊荒之地把握較弱,加上魔道實力強橫,倒讓各種兇神冒頭。
紫府東洲、西荒部洲、極地妖洲以及三南之地,各有二十四路兇神,加上九州數量,已達到一百二十柱。
“證道魔相真法,便在此時!”鬼書生感受冥冥之中的天機,鼓起全部法力將一百二十柱兇神本源融合。
道道赤光飛舞,荒誕之主二十四臂把持的法寶,在兇神本源灌注下一一凝為實體。
攝心鑼、通靈鼓、飛云杖、幻光珠、噬魂丹……一件件魔兵顯化,皆有不遜仙器之能。
轟隆隆——
天空炸響雷霆,仿佛九天之怒轟向九陰棺。隨后罡風噴涌,天火熊熊。來自天道的懲戒化作無窮無盡的大海,欲將這一葉扁舟碾碎。
天門,雨師跪在一處祭壇前。雙手高托起禱文,口中念念有詞。
祭壇上的靈光凝聚為天目虛影,往雨師身上看了一眼:“準。”
一言出,天空中的劫運力量削減七成。一道凈世水光裹住九陰棺。澄靜水光熄滅天火,停止罡風,唯有一道道神雷繼續轟擊九陰魔棺。
“哼!這家伙果然跟天門有勾結!”
九天之上,紫色長蛇隨著一道道紫霄神雷現身。真武閣真人提劍殺來。
此人乃真武閣當代閣主,修“紫霄神雷”法,參悟先天紫霄雷君大道。如今真武閣兩位真君出事,他為鎮壓宗門,只能嘗試證道突破,以穩住門庭。
長蛇游走九天,雷劫非但沒有因為天門干涉而削弱,反而在玄門雷君法度的加持下更勝一籌。
一道道碗口粗的紫色雷柱轟向九陰棺。
“我既然敢證道,豈會不把你們算進來。”
九陰魔棺上的魔龍吞吐魔氣,在魔棺之外形成一口口全新的棺槨把魔棺裹住。
九重魔棺層層疊加,形成一道道陰氣屏障,抵消紫霄神雷的壓制。
真武閣主面色冷峻,右手握緊真武劍,身上長蛇吞吐雷芒劍光,等待時機施展真武劍訣。
鬼書生同樣打起精神,面對真武閣當代第一人。
“真武閣眼下實力不濟,他是打算通過伏魔衛道,踩著我上位。”
魔門有奪舍仙家根基證道的他化秘法。玄門也有煉魔成道的仙家妙術。
二人對峙時,天龍梵唱不絕于耳。鬼書生恍惚看到一尊大佛現身,然后自己被拉入一片蓮花盛開的凈土。
“佛宗?”他冷笑不止:“就知道你們不肯放過這個機會!”
他身后二十四臂魔神法相同時舞動,各種魔寶交錯閃現,轟碎眼前佛土,意識重歸本體。
虛空中,真武閣主對面有三位白眉神僧聯袂而至。他們念誦《阿彌陀經》,映射佛國凈土,將九陰魔棺拉入自家天地道域。
可沒停歇,又有一片太清仙光垂落。道人跨龍而至,敲響手中金鐘。
伴隨鐘聲,被拉入佛土的九陰棺忽然一震,又在某種力量牽制下,被扯到另一片赤霞仙境。在這片仙境中央,有太清道尊的講道之音徐徐散開。
接下來,鬼書生又碰到借來定海珠的碧游宮仙人。手持如意葫蘆的昆侖仙人以及其他各大仙門的仙家。
各種元神道域在空中疊加,讓九天光彩絢爛,煞是好看。
九陰棺一會兒墜入佛國,一會兒進入仙境,一會兒被星光雷霆轟擊。
在仙佛兩家聯合,“荒誕之主”魔相生生打滅三次。
天門,雨師小心翼翼問:“陛下,魔教主力被牽扯在東海和幽世,恐怕無人救援。我等要不要幫他一把?”
天目不言語,仿佛在等待什么。
當荒誕之主又一次被諸仙打殺,九陰棺重聚魔軀時,一道烈火自人間射來。
烈火為箭,直穿心臟。
“啊——”
荒誕之主被這道火焰射中,魔軀再也無法重塑,只能任憑火焰在身上點燃。
“不對。”鬼書生豁然起身:“這火焰竟然克制我的邪鬼魔道?”
在火光中,他察覺到一尊神相以及一個全新的傳說。在這個傳說中,直接點出“荒誕之主”的克星便是“厭圣真君”。
千年之前,荒誕之主曾被厭圣真君鎮壓。
“荒謬,千年之前哪有什么荒誕之主?”
但念力聚攏,讓這來自厭圣真君的火焰具備概念上的克制,荒誕之主的本源開始被壓。
“想要利用眾生香火之力鎮壓我?”鬼書生心念飛快,身邊陰氣涌動,形成十八尊陰魔幻影封掉火焰。
“《陰王經》?”周邊一眾真人紛紛驚呼:“這家伙已經把《陰王經》煉成十八層了?”
永純真人二話不說,敲擊金鐘幻化十二尊護法神保護自己。
真武閣主思慮后,也請來玄武帝君法相。
三位神僧對視,將定光如來相搬出。
《陰王經》是閻魔天宮的鎮派功法之一,僅次于《九天十地陰魔策》。這門魔功有十八層,每修成一層便演化一道陰魔幻影。這些陰魔幻影仿照昔年十八位魔道圣主而來,可借圣主們的力量護身。
“恭請圣主大人相助!”
鬼書生站在棺內,遙遙對十八陰魔叩拜。
十八陰魔虛影得其魔識念力,自杳杳冥冥之間投影,幻化各式各樣的魔主真身。
彌漫在天空中的天龍梵唱和玄門清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是魔道眾生對魔主的禮贊之聲。
“大樂無間,神通無量,禮贊四輪寶相梵圣主。”
“廣目無量,神法無邊,禮贊十地玄光地目主。”
“四方幻化,八天極樂,禮贊萬幻自在妙圣主。”
一道道魔音在虛空彌漫,形成一重重魔國世界相互融合。
恍惚間,諸仙佛被拉入千年之前的魔道盛世。一尊尊魔主開辟魔國世界。每一魔國世界中又有百位魔君,十萬真魔再辟魔境。
這累累世界疊加在一起,化作三千森羅魔宇。
“哈哈……你們縱有佛陀神相又如何?在我道圣主面前,還不是他們面前的一盤菜?”
魔國幻化,十八尊擎天魔神緩緩自陰影顯現,在場仙佛兩道墜入無邊黑暗。
而在這片奇妙的黑暗世界,他們反而感受到一股自在。
靡靡蠱惑之音在耳畔回蕩,只要放開心神,接受這份他化自在之力,便能得到真正的“逍遙”。
但兩道高人皆是多年修持的道真,自然清楚這他化魔性的詭異。若真放開心神,同化在魔國。他們就會成為十八位魔主返生人間的傀儡,甚至連魂魄元神都難存續。
“諸位,請三清道尊!”永純真人敲動金鐘,玄門這邊聯手請來三清仙光。
北斗派仙家略略猶豫,也以紫微帝相相合,構成三清四御體系,演化一方乾坤仙境。
諸仙站在仙境中,方有心情打量這片魔主世界。
而佛宗三位神僧齊聲念誦佛號。腳下自然而然多出一只佛手,這只金燦燦的大手托起三僧,不墜幽暗無間。
“二位師弟,此界乃陰魔幻影所化,是借來十八魔主的陰魂而成。我等三人可請五大明王之力又或者八大菩薩之力。”
“不不,不如直接請來我佛大日如來。借無量佛性光明化去魔國,將宋施主度入我佛座下。”
鬼書生聽到三僧耳語,心下冷笑:度我成佛?就憑你們?即便你們佛宗二圣和定光道人一起來,我又有何懼?
此念一動,忽然他心中冒出一團佛性,如一盞明燈在心中點燃,并有佛音響起:“一切身邊如燈如光,是為燃燈。”
“不好!”他趕忙穩定心神,強用魔識割掉這部分佛性,甩入無間魔國。
三僧窺見佛光心燈,彼此對視,同時坐下念誦佛經。
“一切光如是,四方皆明,普光天下。”
三人身邊,有一支青蓮徐徐升起,花開托起油燈。燈芯招來鬼書生斬下的佛性,以此佛性點燃燈光,化作一盞燃燈。
“一應心光燃燈普照,超日月光,勝無量光,是為佛性,始見如——”
沒等他們念完,突然純陽金光劃破幽暗。
“十八個自身難保的狗屁魔主,也玩什么魔境無量?不就是把人拉入虛擬十地嗎?”
純陽鈞天尺一擊打碎魔境,連帶三位神僧點燃的這盞心燈也被仙光有意無意間壓滅。
玉尺再動,直接砸向九陰魔棺。十八陰魔封印的那一團厭圣真君火再度燃燒,荒誕之主又迎來一次毀滅。
“純陽鈞天尺,是那家伙——”
鬼書生收回十八陰魔,掏出一把模樣類似的陰魔尺。此物乃陰魔策上記錄魔兵,和純陽鈞天尺相生克。
但魔兵沒有亮出,那團厭圣真君火變化為一尊寶塔,直接壓在九陰魔棺上。
嘭——
寶塔轟碎九重魔棺,逼出里面的鬼書生,無邊烈焰焚滅魔軀。
一開始鬼書生還以為,這是配合傳言制作的法器,暫時克制自己。但被烈火燒了一會兒,他琢磨出不對勁。
“三昧火、太陽火、純陽火、碧落火,這寶塔不會是南昆侖那尊吧?赤元神火塔?”
在這尊寶塔內,還有一團通過人間傳言念力制作的琉璃火。火焰中有另一尊伏魔寶塔。
荒誕之主被赤元神火塔煉化,一縷縷本源沒等重塑,就被鎖入這座寶塔。
鬼書生當機立斷,舍下一張怪異殘頁。黑霧瞬間彌漫九天,然后化作陰風拉著九陰棺消失。
“我們編撰的傳說還是時間短,沒有深入人心啊。”
見克制力不強,鬼書生還能趁機離開,任鴻有些惋惜。
“不過這九陰棺還是留下吧。”他跟董朱對視,二人同時操控寶塔和玉尺。
寶塔滴溜溜一轉,又對虛空燒去,追著鬼書生燒遍九天。
而玉尺緊隨其后,無數純陽金花開滿天空,裹著九陰棺往九天之上走。
鬼書生黑著臉,打開九陰魔棺。溝通九幽黃泉的魔風呼呼吹過,烈火金花統統消失。
可下一刻,金花烈焰再生,再度和九陰魔棺較量。
“南昆侖傳人和任鴻二人駕馭仙器,他們到底有多雄厚的法力,竟然能跟我較量這么久?”
三時堂內,任鴻和董朱面前擺放一壺壺丹藥。每當法力不足,直接嗑藥恢復。旁邊甚至還放著好幾朵天晶蓮。
拼消耗,就怕你玩不起!
拼了一會兒,眼看后面真武閣主等人殺過來,鬼書生又掏出一張書頁。可沒等他祭起,虛空另一尊玉棺出現,直接把九陰棺吞掉。
陰風戛然而止,烈焰金花轟向玉棺,被玉棺周邊的佛光滅去。
一聲佛號響起,飄渺之音徐徐響起:“任施主,我師有言,欲請施主來靈鷲山做客。”
“靈鷲山?定光道人?他找我作甚?”任鴻見人離開,遂收起玉尺。
董朱見任鴻收手,也把寶塔收回:“任鴻,那玉棺是佛宗之物?”
“定光道人的寂滅之寶,當年烈山氏時曾以此棺法定天下,規制葬儀制度。”
定海宮后,任鴻恢復了一些前世記憶,在這段記憶中有定光道人的影子。
彼時他是烈山氏的座上賓,曾助烈山氏定禮樂之制。跟跑去刺殺烈山氏的自己,發生過一些爭執。
“不過也幸好我前世那時候,跟昆侖這些師兄師姐們的前世沒有多少糾葛,不會引來不便。”
略作思量后,任鴻對董朱道:“過些日子,我要去華山派走一遭。事后不回來,直接去靈鷲山。你到時候……”
“華山派?我也去?”董朱清楚,星魔帖已散布開來。星魔下一個目標,是借天下九劍中的太華玉劍。
而澹臺云嘉要趁這個機會跟華山派來一個了斷。
加上東方傲風和風靈武之間的那場賭斗。
接下來的華山派,可以說是風云四起之地,他自然不會錯過。
雖然玉墜拿回來了,但他照樣可以去找星魔晦氣不是?至少,要把當初星魔女裝坑自己的仇報復回去。
“我的意思,你到時候帶她們回家,不然我放心不下。”
天門,看到玉尺和九陰棺爭斗,天目露出思索之色。
雨師跪在祭壇前,小心翼翼詢問:“陛下,我們要不要設法喚醒‘那位大人’的前世?”
天門流傳一門“回魂”秘術,可以恢復“天皇閣主”的前世記憶。
天目突得一轉,冷冷看向雨師,磅礴天威直接壓下。
老者冷汗淋漓,不知自己為何惹怒“天皇”。
天門如今只有幾個護法支撐,若能請回一尊天皇閣主,便是面對三清玄門也不落下風。
“不準。”
天目可不傻,真把任鴻前世,哪怕只是天皇閣主時代的全部記憶拉回。那也是一個不好對付的小毛頭。
當年他嘗試合道時,為自己留下半道復活秘術。后來在八代閣主手中完成,歷經千年于顓臾墓復生。
他當年雖然親近自己,但并非真正一心一意。而且萬一再弄出什么“原始形態”怎么辦。
“朕自有安排。你只需將那面鏡子送去十地黃泉即可。”
天皇對三世鏡出手,破掉焦頊封印在現世鏡內的合道記憶。那份記憶完整記錄“顓臾合道,吞噬天地”的經過。如果被任鴻或者星魔看到,讓他們得以啟發,倒霉的就是自己和天地眾生。
而來世鏡內,封印顓臾親手遺留的一段記憶。但顓臾的封印手法明顯比焦頊強出好幾個檔次。天皇想要解除封印,甚至里面的記憶,都必須利用黃泉毒水化去顓臾封印。
頓了頓,天皇再度囑咐:“不久之后,華山派有變故發生,天門也去看看。東方傲風雖非真正的‘大風’人選,但那只神目不可被外人奪走。”
“屬下明白。”